《平陆成江》未唯蔚葳

6、逃杀

　　沉寂的黑暗令他非常不安。过了桥，水几乎将要没过栈道，几根漂浮的水草散着幽光，依稀可见平行于上方的几根石柱。所以，水位的上升导致栈道的重建，那么这石柱该有多高，这水该有多深。
　　陆川加快了步伐，一柄银枪直直地穿过他即将下脚的地方，好险！银枪并不是实体，转眼消散，更多的枪从头顶袭来，是安飒！从栈道的折射点可以推算出银枪的落点，陆川一边避一边逃，还是快不过它，被利刃划破的血滴滴答答地溶在水里。前方是希望，他藏进了一片湿地里的草丛，按捺住因恐惧剧烈颤动的心。
　　铁甲声越来越近，她好像抓住了什么。
　　是于小鱼。“安飒！”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安飒问。
　　“安飒，我想见你。”于小鱼委屈道。
　　“胡闹，快回去。”安飒说。
　　陆川听到有什么东西被丢下，然后不远处的一坨草被压倒了。透过缝隙，他瞥见安飒半高于草的头盔，她离开了。
　　“哟，你看见了没有？安飒刚刚摸到我了耶！我再也不洗脸了。”于小鱼说。
　　“那你会脏的安飒永远都不想摸你的。”陆川调侃道。
　　“哼，你就是嫉妒我。不过你确实太不走运了，要是你再往左一点，那么......你别担心，我肯定我们能再见到她的。”于小鱼入水走了。
　　我可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她可是想要我的命啊。深处去，居然长着稀有的水晶，与萤石交相辉映，默默照亮着整个世界。
　　“你是那个小贩？”陆川对他的奇葩颇有印象。
　　“我换了个地方摆摊，但这儿还是没什么顾客......幸运的是，我已经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法了，积分卡。你每买一次棒冰，就可以获得一张卡，集齐十张卡，就可以换一个棒冰。怎么样？一个二十五金币，要不要？”小贩说。
　　简直是强盗。陆川拒绝了，在一个标着“生态园”之处遇见了一只小蘑菇。
　　“星星是什么？你能摸到它吗？你能吃掉它吗？你能杀了它吗？”小蘑菇问。
　　星星是一种物质，是......陆川无言以对。
　　“你是星星吗？”它又问。
　　“不是。”陆川说。
　　它脸上是难掩的失落，扎进地里不理人了。
　　生态园里漂浮着蒲公英的种子，真实的不切实际。
　　琼音花：所以？你难道没有任何愿望吗？......嗯，就一个，但是......它大概有点蠢。
　　这是陆川和梦里那个人的对话，一些模糊的片段隐隐将从他记忆深处破土而出。他曾经来过这里。
　　另一朵琼音花：我发誓我不会笑的。
　　陆川很想知道，那个人的愿望是什么，可他找不到别的琼音花了，也记不起当时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告诉他。陆川突然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那句愿你在没有我的世界里安然无恙，是不是意味着，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人就知道自己会忘记他，那个人早就知道，自己会失去他，那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不，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陆川什么都不信，他是要带那个人回家的啊。
　　岩壁上的划痕是有人刻意抹去了这些文字，这个人处理地很急，能隐约看出一句话：夺取他们灵魂的能力，这就是人类们害怕的能力。
　　标牌：海落。一条长长的栈道延伸向前，黑的望不到头。陆川感受到异动，一根白白的触须破水而出，他俩形成了一个相对静止的局面，如果不是陆川确定自己在走的话，他真的几乎以为自己没动过。
　　“咕噜噜噜噜......”什么东西从水底钻了出来，“嘿，我看到你在这儿，我是章小鱼，你来参观海落的，是吧？这里超棒的，是吧？你喜欢这儿，是吧？”
　　陆川知道它没有恶意之后，没有搭话，自己走自己的。因为他想到了江烟，顾小谷，顾小娄，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不如无情一些，少对这个世界抱有太多的不舍。
　　“是啊，我也是，我最喜欢这儿啦。虽然，这里的水越来越深，空气越来越不足，但是，喂喂，那都不是事儿，总比地上被污染的水源好......那都不是事儿，你听到没？安飒能搞定一切，听到了没？我从这里出去以后要到海里生活！听到了吗？嘿，你......到海落的尽头了，我们下次再见，希望你玩得开心。”章小鱼潜回水里。
　　陆川发现怪物们有一个共同点，喜欢自说自话，单纯善良地过了头，将安飒奉为神一样的存在。
　　岩壁：这种力量无法匹敌。诚然，人类无法吸收怪物的灵魂。当怪物死去时，他的灵魂会消失。而想要获取活着的怪物的灵魂需要的能量是一个天文数字。只有一种例外，一种特殊的怪物的灵魂，强大到足以在死后存留......仅仅片刻。人类可以吸收这个灵魂，但这从来没发生过，以后也永远不会了。
　　这里供奉着一座带着山羊角的人像，五官隐在衣袍下，看上去像在低头念咒。旁边挂着雨伞架，写着：请拿一把吧。水滴从上方落下，有种下雨的错觉，水洼里是他的倒影，时刻提醒他占据着一个不知名的身体。那个人会认出他吗？
　　“哟，你拿了把伞来？”于小鱼一问打断了他的思绪，“太好了，一起走吧。”
　　每次遇上它就没什么好事......想不通一条鱼竟然怕淋雨？
　　于小鱼谈起了它的偶像，“安飒真的是太太太太太酷了，她总能打败所有坏人，未尝一败。如果是我的话，那我的床单每晚都会湿一大片的......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来揍趴我的，哈哈。”
　　我可谢谢您嘞，特意暗示我必死无疑是嘛。
　　“有一次，学校有个校园实践活动，我们得照顾一朵花，于是国王自愿捐出了自己培育的花。而结果他跑来学校教了一堆关于责任，义务之类的课。我不禁开始想，要是安飒能来学校该有多好，她会把所有老师们都揍趴下。不过，也许她不会去揍趴老师啦，因为她不会去伤害任何无辜的人。”
　　陆川一瞬间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出口是一方峭壁，远远地能看见城堡的轮廓。另一方岩洞在石台上方，他太矮了。
　　“你想去见安飒，对吧？”于小鱼问。
　　陆川一点也不想见什么安飒，他想见的只有那个人。为了见那个人，他撒了谎，踩着它的肩爬了上去。
　　“你先走吧，别担心我，我有办法过去的。”于小鱼说。
　　陆川在这里的岩壁上找到了更多线索：人类，害怕我们的力量，向我们发动了战争，他们突然袭来，毫不留情。到了最后，这已经不能被称为战争了，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没有一个人类的灵魂被夺走，却有无数的怪物化为尘埃。
　　陆川心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还成了真。熟悉的纵横栈道，熟悉的铁甲声，熟悉的攻击，从脚下突袭而来。慌不择路的他被逼入了绝境，眼前只有黑不见底的深渊，她在渐渐靠近，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他跳进了深渊。
　　......哦，你掉下来了，对吧......你还好吗？来，起来吧......陆川，对吧？那真是个好名字，我的名字是......
　　陆川的意识逐渐清醒，是谁？没人。他压着一片雏菊花，这里像是废弃回收站，堆满了垃圾，空气中弥漫着形形色色的味道，而且他不得不蹚着废水过去，恶心极了。然后他看见这是从一处大瀑布渗来的水，瀑布坠下无底深渊，不时地带着一团垃圾，堆砌在一边，他稍稍得到了安慰，也不算太恶心。
　　在他即将离开这里时，一只废弃的木偶动了，堵住了出口。
　　“哈哈哈，逃跑还真是你的作风啊。我是住在人偶里的幽灵，我的表亲以前也住在一个人偶里，直到......直到你出现为止。”木偶说。
　　“我？我干什么了我？”陆川懵了。
　　“他很害羞，孤单的住在废墟里，他遇到了你，希望你能跟他说说话，也许只是善意的谈谈，但是你没有，你逃走了......伤害了他脆弱的心灵。可恶，真是可恶！人类，我要让你瞧瞧什么叫真正的心碎。”木偶怒道。
　　废墟的幽灵？他什么时候逃了？“我？我没有啊？”陆川更懵了。他以善意待人，却忘了，这个世界之所以产生善意，是因为有恶意相衬。
　　“我要用你的灵魂穿过结界。”木偶说。
　　“结界？”陆川问。
　　木偶并没有理会他，“到时候我将获得我想要的一切。哦对，顺便也为我表弟复仇。”
　　它的攻击是软绵绵的棉花，在垃圾堆后就能躲过。陆川的投机取巧对它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但它变得暴跳如雷，“现在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力量，魔法导弹。”机械开始运转，棉花凝成一颗颗可追踪导弹，碰到物体就会爆炸，垃圾堆被炸开，没了藏身之地，陆川重重地挨了一记。
　　他运用导弹的可追踪性，将它引至木偶的身上。它一动，出口就会暴露，它只能硬生生地扛下，“不，不是吧，这些家伙居然比以前那些还要废。”一扛再扛，两败俱伤，“不，不管了，我有刀子。”
　　刀子被直线丢来，陆川伤的很重，却也轻松避开。
　　“我......没刀子了。没关系，反正你伤不着我，我也伤不了你。你会这么和我打下去，直到永远！哈哈哈......”木偶狂笑不止，保持着疯态。
　　陆川拾起了远处的刀子，起了杀意。
　　“什，什么？酸雨！”木偶跑了。
　　“对不起，打扰了。我一过来，你的朋友就走了。”是废墟的那只小幽灵。
　　“它不是我的朋友。”陆川说。
　　“可是你们刚才看上去玩得很开心，我只是想来打个招呼。”小幽灵说。
　　陆川放弃了解释，“好久不见。”
　　......“我，我得回家了。那个......嗯......如果你想一起来的话，就尽管来吧。不要有压力，如果你很忙的话，我也能理解，那没关系的。”
　　陆川的我没时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也是，都不知过了多久了，不知他现在如何，着什么急呢，着急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