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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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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也许会觉得“我的兵”这个词很沉重。
起码有点肉麻。
当时我也这么觉得的。
我摸着自己的鸡皮疙瘩,以为自己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电影频道。
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季家书是当真的。
谁会知道呢?
有很多指挥员,他们表面上说我们是他的兵,实际上只是把我们当成他的垫背。
五颗球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所有人!到军营门口集合!”
小耳朵和聒噪怪一边穿衣服一边跟在我们后面。
一瘸一拐。
我们越过一个沙丘去往对面做测试。
那里本来是一片空地,但现在有一个全智能化的军营。
带着制冷机的那种。
我猜测这就是机甲的力量吧。
而且我敢打包票这个密闭的军营是那几个拖拉机组装成的。
在做测试之前,五颗球带我们爬上军营的最上层。
一望无际的沙漠尽收眼底。
包括我们那一片丑乎乎的营帐。
我眯起眼睛,看到羊八的羊棚,看到我们每个人的帐篷,看到我们用来训练的沙坑,看到临时拼装起来的器械室。
真丑。
但那里住着我们的一年。
裹着风沙的一年。
人类有多少个一年呢?
我们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年会终结在现在。
因为军营的墙壁上“咯噔““咯噔”长出炮筒。
炮筒“咯吱”“咯吱”伸长,将炮眼对准我们过去的岁月。
我扭过头。
季家书从我的身后消失了。
五颗球得意地吼叫道。
“这就是我们的技术!而今天,我想借由这个技术,来帮助你们断绝你们对过去的留恋和懦弱!”
上头说话总是这么绕弯子。
直接说“我他娘的现在就要断了你们的去处”多好。
又不会有人因为他不会说话顶撞他。
毕竟他有五颗球。
炮筒的声音大到就像在我们的耳边炸起。
我以为我炸开了。
五颗球似乎想让这个场面看起来戏剧化一些。
本来一声就可以炸裂的军营他分了好几趟。
后来我为了写书专门打听他的家世,原来他的爷爷是个音乐剧导演。
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第一声砰。
砸在了临时搭建的器械室里。
炸出一个小沙坑。
里面有一些破枪和刀棍。
但我们从来没有踏入那个屋子里。
也没有机会再去。
再见了,破枪和刀棍。
第二声砰。
砸在用来训练的沙坑上,刚刚逃兵们被鞭笞的地方。
我们也从来没在这个坑里训练过,因为我们毫无军纪,懒懒散散。
我们更愿意称之为斗兽场。
每当因为抢水而引起争执后,那里都会上演一场斗殴。
其余人坐在一旁尽高尽兴地看着。
这是我们这群烂人为数不多的娱乐时光。
再见了,娱乐场。
第三声砰。
砸在我们的帐篷上。
我记得每个人帐篷里的样子。
你们知道的,毕竟我和只要钱挨家挨户去透偷过水。
阴谋论的毛线红外线和墨水纸团,小耳朵的彩色棉签和滴液,聒噪怪的牙套和电子喇叭,机甲迷的报纸和杂志,高学历的粉色被套和粉色枕套,只要钱的存钱罐和防晒霜...
再见了,独属于烂人的一年。
最后一声,毫无疑问,应当落在仅存的羊棚上。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仪式。
而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做好准备和羊八告别。
第一次见到羊八的时候,它还是个小羊崽。
那时候我也不过十岁出头。
我喜欢靠在它身上发呆,闻着麦子在田野里生长的味道。
虽然它总是用湿漉漉的舌头舔着我的额头。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它会带着我跑出那片火光。
也不知道它会成为我不告而别的英雄。
炮筒不断伸长,最后往下调整,停在羊棚的方向。
阴谋论无声地把望远镜递给我。
我拿起望远镜。
这明显就是个阴谋 。
我怀疑阴谋论想看到我哭。
但拿起望远镜后,我发现羊棚旁站着本来应该站在我身后的季家书。
他甚至抬起手——
我不知道他是在朝我们招手还是在向我们展示他手腕上的手表。
他就像是个闯入战争片的喜剧演员。
明明不久之前,他比我们任何人都像是战争片的主角。
“他娘的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回来!”
我们一起朝他大喊。
“炮弹要打过去了!回来!”
显然,隔着一个山头的声音根本无法让他听见。
更显然,炮弹已经打出了,如同出鞘的剑,破竹而飞——
我悲痛地眯起眼睛。
用皱成菜叶子的脸和这个年轻的好莱坞演员...不...指挥员告别。
死到临头,季家书还在向我们炫耀他的手表。
他要干什么?召唤变形金刚吗?或者皇马球队?
而三秒之后,他用实际行动向我们证明了这个手表是有这个炫耀资本的。
他没有召唤出变形金刚也没有召唤出皇马球队。
但是一道偌大的钢铁从他的手表中喷张出来——
见鬼!
钢铁如同液体一般喷张出来,再在一瞬间化成坚固的盾牌。
下一秒,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炮弹融在了他的盾牌里。
而同一时间,盾牌卷着炮火一瞬间化为铁质的液体重新归于他的手表。
季家书半点事都没有。
而我的羊棚也半点事都没有。
望远镜里完全是一场魔术秀。
“他娘的...”
阴谋论在我的身后喃喃自语。
“这就是一场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