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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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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觉很棒。
幻觉也很操蛋。
比如上一秒我还在因为咬了季家书的脸而得意洋洋。
下一秒我就开始嚎啕大哭。
季家书显然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做,他甚至没有办法进行下一步动作。
还击或者处罚之类的。
因为我哭得比一个送进监狱处死刑的还要惨。
眼泪不断地从我的眼睛里泼出来。
“炮火...去他娘的炮火,它们毁了我的家,我所有的家人...”
“我老爸一直说我是个废物,但是最后他...他告诉我不要征战,不要上战场...但他妈的我还是来了这儿...我他妈的为什么要参战!我为什么要参战!”
“地球没有救了!我们他妈的要死在这儿了,有钱人都跑了,高智商的精英也跑了!我们被抛弃了!”
“我们被抛弃了!”
我吼得比谁都大声。
“地球被抛弃了!二二二被抛弃了!他妈得我们到底在守护什么啊?”
没有一个人阻止我。
甚至季家书。
因为他们都知道我说得是真的。
我们就是一群用完就扔的炮灰,灰飞烟灭,毫无价值。
没钱,没权,没有高智商。
没有价值。
本来我还有一头羊。
但现在全没了。
“我恨你!”
我朝季家书大声吼道,准确得说是他彩色的脑袋。
“要不是你给我的羊改名,我也不会失去我最后一个家人!报告长官,我恨你!我憎恶你!”
God Damn.
这幻觉真是让人无话不说。
但其实我的心中没有那么多愤怒,更多的是麻木。
无边无际的麻木。
幻觉过去后。
世界都开始宁静起来。
所有人都沉默着盯着我,甚至不再喝水。
我回归到现实的世界。
我意识到自己不是二米八,裹住我的也不是蜘蛛侠的胶带布。
我也意识到我刚刚对着指挥员说了些什么。
我的嘴唇在哆嗦。
我眼前的光影在颤动。
我开始头疼欲裂。
如果不是这会儿我的手不能动,我真想用手把自己的脑袋劈成两瓣。
季家书如我想象中的眼神冰冷,这让我连唯一能动的脑袋都开始僵硬起来。
“长...长官...”
“你很委屈吗?”
季家书的目光似乎要穿破我。
我以为自己会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通骂,甚至是肢体惩罚,但是我得到的只是一段冰冷以及微不可闻的话。
“不是只有你丧家丧亲,这里所有人都孑然一人,他们知道自己在经历些什么。你的羊对你有多重要,我的那支手表就对我有多重要,这是他们死之前给我留下的唯一东西,我亲眼看着他们在我眼前被炸开...”
他的语气冰冷而漠然。
以至于我一度觉得他在说其他人的事。
这句话成为我脑海中的噩耗,经久不绝。
我的羊...
他的手表...
我不是什么值得万人同情的小可怜。
他也不是什么值得万夫可指的大少爷。
最近几天有好几个兵跑过来跟我说。
“你真牛逼,竟然敢公然顶撞指挥员。”
好多人这么说。
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看样子我好像失去我引以为傲的幽默细胞。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愧疚什么。
我抱着枪躺在羊八的老羊棚的辗转反侧。
枪硌着我,季家书的话也硌着我。
如果羊八在的话,它会怎么想呢。
我不知道它会怎么想。
但是我觉得自己现在丑陋无比。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自己优秀的皮囊依旧非常帅气。
但是我丑陋无比。
比阴谋论长着麻子的叔叔还要丑。
比高学历趾高气扬的嘴脸还要丑。
在一个月夜里,我终于再也受不了,从羊棚里跑出来。
我扔掉自己的鞋子,赤着脚在沙子上大力地奔跑。
滚烫的沙子刺痛我的脚,而沙漠的峰很冷。
我一边跑,嘴里一边被呛入沙子。
踉踉跄跄。
我保持这个踉跄的姿势,一直跑到上次我卖手表的沙商前。
他眯着眼睛。
“小伙子,你想赎回这个手表?不行,这不符合我们的规则,除非你出三倍的价格。”
“什么,小伙子,你没有钱?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不...我不需要你替我打工,我们从来不收军人,再说我们店也不需要收人。”
“不不不,无论你怎么说都不行!我们已经为这个手表找好下家了。”
沙商一系列的拒绝让我有些头疼。
一切看上去无法挽救。
就像是我的羊一样。
我的羊...
我举起自己手上的枪。
“哦哦哦,小伙子,你抬起手上的枪干什么?”
“我跟你打个赌。”
我把枪对准自己的手心。
“如果我能够眼睛眨都不眨就把自己的手心打烂的话,你就把手表还给我。”
我抬起自己的左手,对准枪口。
如果失去的是左手的话,对我的生活应该没有什么大影响。
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沙商棕色的皮肤变得苍白,他仿若看着一个疯子。
而枪声炸开的那一刻,我就是疯子。
那一刻我以为会很酷。
完全没有——
他娘的痛到我忘记自己姓什么。
我把血肉模糊的手揣进我的怀里。
你们以为打一枪只会在手心里留下一个弹孔吗?这种滑稽的画面的只会在被电视台处理过的动画片里出现。
事实上,手不再称为手,我的脸上也被溅上血。
因为疼痛我的脸皱成一个标准的菠菜叶子,而且是溅着血的菠菜叶子。
我看起来肯定很可怕,要不然沙商也不会如同看着瘟神一样看着我,把手表立马扔到我的怀里。
沉甸甸的。
疼他老娘个死!
月光下,我的牙根儿却笑得毕露。
我一边往回跑,一边大笑,看起来像个讨债归来的厉鬼。
疼她老娘个死了!
可谁管他呢!
说不定明天地球就要炸裂了!
谁管他呢!
浓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我唰得拉开季家书帐篷。
他坐起身,被我扔过去的手表砸得正着。
砰得一声。
听起来我像是扔过去一颗核·导·弹。
“报告长官,我们扯平了!”
尽管疼他娘个死,但是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帅到要死。
老子真是帅到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