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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那些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 ...

  •   “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了。”亚伦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难得说了一句正经话,“有个叫史密斯的教授对你很感兴趣,可以让你破格进入帝国理工学习——如果你还想精进的话。”

      “你也知道那些藏书不会摆在平民窟里,真见鬼。”亚伦习惯性地想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点烟丝,可是没摸到,因为夏洛特已经抢先一步把它们顺走了。

      她拨弄着那些烟丝,忽然又冷静下来,不紧不慢地问:“所以,你和那个史密斯谈了什么条件?帝国理工的名额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亚伦瞧见了她手里的烟丝,伸手要夺回来,被她灵活地闪过,背着手躲远。

      瘦老头气呼呼道:“小狼崽子,连你的老朋友都欺负起来了!真是没有天理,上帝保佑,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

      “让我猜猜,”夏洛特没有理他,抱着臂靠在墙上,闻了闻那把烟丝,“这是爱尔兰货,你却随手揣在口袋里,这么说,你转让给了他一部分爱尔兰军火商的代理权?”

      “什么转让?没有的事。”亚伦咬牙道,“我和他合作有一段时间了——等下,我不许你踏入军火的行当,你听见了没有?”

      “没听见。”夏洛特把那把烟丝随手揣进兜里,一针见血道,“我不知道这个史密斯教授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打着大学教授的名堂去做军火行当,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亚伦拧起眉头,略显烦躁道,“所以别和他走太近,我警告你也别用你那套方法去刺探他的秘密,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夏洛特敏锐地觉察到他的不安:“我不会没事去惹麻烦的。”

      “你最好是。”亚伦抬头瞥了她一眼,语义不明道,“如果你快死了,还是向你的爵爷哥哥求救比较好,我不想给你收尸。”

      夏洛特无所谓地重复他的话:“’如果我快死了’,我会的。”

      ————————————

      “詹姆斯-史密斯教授,数学家,天体物理学家。著有代表作《小行星力学》。”

      办公室在三楼,门是半开着的,夏洛特盯着办公室门外的荣誉照片和简介,心里冷笑。然后,她出于礼貌的敲了三下门,听见了一句“请进”之后,便进一步地推门。

      “日安,史密斯教授。”

      学院办公室厚重的门被完全推开,她用略带讽刺地声音故意重读了“史密斯”这个词,随后又将门恢复原样,这才转过身来。

      夏洛特站在距离门口和办公桌之间不远不近的位置,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办公桌后面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上。

      她盯着他两秒,微微假笑了一下,“听说您想见我,教授。”

      “福尔摩斯小姐。”

      办公桌后面的人抬起头来,颔首。

      他看上去至少三十来岁的样子,额头上已微微有些纹路,发量却不少,金边的方框眼镜背后的有一双湛蓝的眼睛。他的五官如刀削般立体,下颌线显得有些锋利,薄唇,剑眉,高鼻梁,还有一点翘起来的小胡子。

      被称为“史密斯教授”的男人身穿着熨贴的西装马甲,系着上流社会标准的温莎结,手指在宽大的桌面上不紧不慢地敲了敲,微微笑了一下,用带着一点爱尔兰口音的伦敦腔开口了:

      “我确实想见你。”

      “不过或许……我应该说,好久不见?”

      ……

      正如艾伦从未告诉过她他在北爱尔兰搞军火的事一样,夏洛特也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过艾伦。

      比如她当年到底为什么会流落在伦敦到北爱尔兰的路上,而非伦敦的街头。以至于那时候还不是爵爷的她的哥哥派人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她。

      比如11岁那年……先救下她的人,是谁。

      ———————————

      那女孩儿五官平平,失去血色后更显黯淡,凌乱肮脏的发丝粘在脸上,未发育开来的身材很是瘦小,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夺人耳目的地方。

      “就这干巴巴的身板,那公爵也能下得去口,”莫里亚蒂垂着眼打量了她几秒,心想,“也不知道究竟是到了饥不择食的程度,还是癖好比较变态呢。”

      ……那是一场盛大的舞会。在学术界崭露头角的莫里亚蒂也收到了邀请函。

      当他应酬完毕,在露天阳台休憩时,偶然听见隔壁阳台的帘子后面传来低低的对话声。

      “那个迈克罗夫特小子……您不可以完全相信他。”那是刚刚接待过他们的管家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被他听见了,“他也许会是我们一举搬倒库柏家族的重要筹码,但他太精明了,爵爷,这或许会对您不利。”

      “哦,他啊。”一个慢慢悠悠的拖着长腔的声音道,“不用担心。”

      “我看见他身边有个不大点儿的女孩儿……应该是他的妹妹吧。”

      “是的,我的爵爷,那正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妹妹。”

      “妹妹。”拖着长腔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猥-琐,“那个女孩儿的表情,真是跟她的哥哥一模一样呢……而且细皮嫩-肉的。”

      “我明白了,我的爵爷。”管家的声音也邪-恶起来,“我会叫人把迈克罗夫特给兜住,把那个女孩儿送到您的房间里来。”

      莫里亚蒂并不会留意这些,但他稍加回想,还是想起来了他们口中的主角是谁。

      准确的说,是他曾毫不走心地对那个大一点儿的福尔摩斯夸奖过“您的妹妹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美人儿”。而那个福尔摩斯毫不谦虚地接受了他的赞美,却用挑不出一点错的礼仪优雅致意道“而您的学术造诣真是堪称巅峰造极。”

      莫里亚蒂没有兴趣关注这些,又喝了一杯酒,就告辞了。

      他走出府邸的大门,走向府邸外一个偏僻的角落,他的马车正等在那里。可他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看到那个明显是刚逃出来的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儿。

      ……
      他用手杖挑开女孩衣袖上的残存布料,那只苍白无力的小细胳膊,连同上面静脉注射的针-孔,便都暴露无遗。

      “……吗啡么?”

      十一岁的孩子,注射了不知剂量的吗啡,如果不及时洗胃,待大剂量的吗啡从肠道吸收入血,估计就活不长了。就算能活下来,也成了个麻烦。

      莫里亚蒂简单考虑了一下,认为没有任何救她的必要,于是他放下手杖,准备转身离开。

      突然,多年的警觉让他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绿松石色。

      莫里亚蒂蓦地低头,正对上一双眼睛。

      那蜷缩在墙角,看上去已经没了气息的孩子不知何时半仰起头来,她就那么无声无息地盯着他,也不说话,可那瘫软的四肢并不能阻止她充满敌意的,冷冷的,攻击性的眼神。

      叫人一下子想起某种,猫类动物,那一模一样的眼神。

      好一只小狩猎者。

      莫里亚蒂不躲不闪地回视过去,眼睛里的那点儿饶有兴味的神情没有藏住,被她察觉了。

      而这似乎更加激怒了小家伙。

      她的眼神更冷了,那双绿松石般的眼睛越发透出一种无机质的质感,瞳孔微微扩张,虹膜折射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她的牙齿咬得更紧,苍白干裂的嘴边吐出两个沙哑的音节:“滚,开。”

      莫里亚蒂仿佛没听见一般,甚至缓缓蹲了下来。他端详了她一会儿,笑了一声,像哄孩子般抽走了她手底下紧紧攥着的玻璃片。

      然后,又耐心地褪下皮手套,扯了一块布条,包扎好她鲜血淋漓的掌心。

      做完这一切后,他第一次,不紧不慢地开口:“下一次武器不要攥那么紧,就算你不怕疼,攥那么紧也容易被发现。”

      她皱了下眉,厌恶地低头,完全不想理他。

      “……好像不太乖呢。”

      猝不及防的,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来,对上男人深邃的湛蓝色的眼睛。

      他摇了摇头:

      “不听话的小孩子,是会被教育的哦。”

      话音未落,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窒息感袭来,脖子被一只大手死死卡住,整个人被强行提起来,压在墙上。

      男人的声音平静得像是没有用力:“想活命的话,就表现好一点喔,乖。”

      她的肺传来压榨性疼痛,缺氧导致的缺血让她产生了濒死的感觉,手指逐渐的,一点一点的失去温度,脚尖拼命地去够,可是无论如何也够不到地面……

      她像是一只脆弱的小动物,毫无反抗之力。

      她张了张嘴。

      “……”
      男人的手松开了一点,好听清她说的,“什么?”

      她喘了口气,垂着眼觑他。溢出丝丝血的殷红唇边浮起更深也更微弱的冷意:

      “滚…开。”

      啊,死亡也驯服不了吗。
      这只小动物啊……

      他在她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自己的某种念想,在烧。

      于是莫里亚蒂垂下眼睛,屈尊降贵地俯身抱起小小一只她,心想:“却不要可惜了这双眼睛。”

      后来他一手建立起伦敦地下城,成为名副其实的犯罪界的拿破仑教授的时候,也常常好奇,自己明明是一个丝毫没有同理心可言的反社会人格,怎么会在那时,甚至是之后,一次又一次的心软呢?

      是出于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之情吗?
      姑且……当它是吧。

      莫里亚蒂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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