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柒色堇

12、第十二章

　　爬山一直是秦沫秧喜欢的活动，每一次拾级而上，便能看到日常不曾见过的风景，每一次气喘吁吁后地收尾是内心的平静。坐在岩石上看望远处风景，会觉得那些看起来遥不可攀的事情一定会有解决的途径。人生的每一条路，都未必是在那些常走的路上，有些时候，哪怕是自我开辟出一条新路，也是一种办法。这一条没有人走的路，一定不够平坦，一定杂草丛生，或许还布满荆棘，稍不留神便会划出一道血痕。但是即使这样，越过这个困境，依然可以看到山顶的风景。所以当下的所有困顿和自我束缚，都只是情绪的自我选择。很多时候想想，除了生死，有些事，确实不值一提。只是秦沫秧还在生死的茧里。

　　现在面对着这么沁人心脾的地方，一定会想要跃跃欲试的。沿着小道而上，不知名的小花开遍了沿途，造型奇特的树木是个天生的艺术家，自我打磨成属于自己的行为艺术。沉浸其中，会闻到属于植物世界的特有清香，你说不出它是什么味道，但是却是一种专属。偶尔遇见带着鹅卵石的石阶，会欢脱地脱下鞋来。挤压的痛感是真的，过后的神清气爽也是真的，痛是真的，笑也是真的。

　　在山的中间位置，有一条未知的小路，不知道目的地是通向何方，但那也没什么关系，山的魅力就在于此，每一条路，都能抵达终点。秦沫秧穿好鞋子，准备去看看路尽头的风景。大自然给予的馈赠便是这般，不是既定的，也不是特有的，就是突然冒出来的某一种植物也好，某一种小动物也罢，都成为一种别样的风景。所以从没有什么既定的路，当然也没有既定的风景，每一步脚下的行程都是路程，每一次目光所及都是风景。从狭窄的小路过去，尽头却是别有洞天。大片的向日葵，仿佛是一场盛宴里的竞技，大小各异，千姿百态。置身其中，宛若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秦沫秧开心地宛若孩子，她光脚置身其中，仿佛是童话里走出的公主，恬淡又曼妙。

　　庆功宴上热闹非凡，大家举杯交谈，开怀畅饮。韩初时却心神不宁。他又环顾四周，依然没有发现秦沫秧的身影，他想着她是不是又喝醉了，然后在某个角落里。他对她喝醉酒的状态一直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
　　出去抽烟时，站在外面的平台上，看着秦沫秧的房间依然没有亮灯，她去哪了？屋外飘起了丝丝小雨，韩初时回站在门檐上，看看天空，看看远处。
　　叮叮叮，电话铃声打破了某种寂静。前台小哥接起电话，“是的，这里是前台，好的，秦小姐。刚收到气象局的提醒，过会会有雷电天气，建议您先暂时留在小屋内。里面有食物和日常生活用品，可以使用。好的，注意安全，再见。”

　　听到秦小姐，韩初时上前问道，“秦沫秧？”
　　前台点点头，“是的，韩总，秦小姐出去爬山了，她说想看看山顶的样子。”
　　“这个时间点去爬山？”屋外的夕阳已经落下，黑暗像个孩子，突然从一片白墙后面窜出来。
　　“秦小姐临近傍晚的时候就已经上去了，估计路途中耽搁太久，不过韩总您放心，目前秦小姐已经爬到山顶了。山上有住宿的地方，没问题的。”

　　“没问题？现在已经晚上了，还雷电天气，你让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待在那样的地方？你怎么不阻拦，出了事谁负责”
　　“秦小姐自己执意要去的。刚才天气还不错的，这山里天，变天特别快。”
　　韩初时没理会他继续想要说的话，顺手拿起一旁的雨伞，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手机的灯光照射出微弱的前行路，西装、皮鞋的装束也不是合适登山的服饰，但是韩初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想着她一个人，便只想早一分钟再早一分钟到达。约摸走到半路，雨说来就来，从刚开始的小雨，转会变了脸色，一束束拍在雨伞上，阻挡着人前行。韩初时索性把雨伞收起来，直面迎着这暴雨，闪电、打雷好像是乐队的角色，为这一场交响乐带来了新的乐章。皮鞋在这样的山路上，没有任何魅力，山水冲击的路泥泞滑溜，韩初时感觉到了在泥水里跳舞的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当韩初时以一身疲惫不堪地身躯敲击着木屋小门时，秦沫秧正蜷缩在屋内的角落里。雷电天气击溃了她最后的勇敢。听见敲门声，听见有人唤着秦沫秧，她才敢小心翼翼地出来开门，然后看着门外一身狼狈不堪的韩初时。
　　“韩初时，你怎么来了？”秦沫秧又惊又喜，带着哭腔问道。
　　“我很担心你。”话音未落，秦沫秧便感动地紧紧抱了上去。这一刹那，这个人给了她绝对的安全感。
　　“会把你衣服都弄湿的。”
　　秦沫秧没有说话，只是将拥抱抱得更紧。
　　屋内，壁炉上的火光多了些暖意。洗了澡，换上一身白T，韩初时亲和的好像邻居家的大哥哥。硕大的白T下，秦沫秧迷人的身段一览无余，惹得韩初时的眼神无处安放。
　　“韩初时，你转过去。”秦沫秧偷偷在他的背后坐下。
　　每一次的闪电、雷声，韩初时都能感觉到秦沫秧微微的颤栗。
　　韩初时抓住秦沫秧的手，安慰道：“别怕，我在。”
　　一阵巨大的雷声响起，屋内突然漆黑一片。唯有壁炉的火光散发着它的温和亮。韩初时起身想去门外看看是不是跳闸了，秦沫秧紧张地拉着他的手恳求着不让他去，等这阵雷雨过了再去。雷雨天气这个动作，实在太危险了。
　　屋内突然就安静了起来，偶尔有壁炉里燃烧的木头响声惊扰着这漆黑的夜，又或者闪电划过时的一道光，又或者雷公公的怒吼里，多少带了些撕心裂肺。外面的雨，淅淅沥沥，透着玻璃窗，低语倾诉。
　　又一阵雷声响起，发出巨大的动作，秦沫秧害怕的尖叫起来。韩初时把秦沫秧揽在怀里安慰着，第一次，两人的心贴的这么近。
　　“我小时候，都跟我爸爸一起生活的嘛。平时放学，我都会去姑姑家，然后我爸再来姑姑家接我。我记得我那会5岁，那天姑姑有事没在家，我放学后就一个人在家。平时我爸爸都会在天黑左右就回来的，但是那天天黑了他还没回来。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我害怕地躲在被窝下，瑟瑟发抖。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雷电没了，雨还是很大，当我意识到我爸还没有回来，或许是遇见了危险时，我当下特别勇敢，戴了一顶草帽，身上批了一条薄毯，撑着我自己的小伞，拿了一把大伞准备沿着我爸回家的路去寻找。我走了差不多500多米的路，突然出其不意地打了声巨雷，我撑着雨伞蹲在地上，分不清脸上是泪水、汗水还是雨水。然后我爸回来了，他抱起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在我面前流泪。那天公交停运，我爸顶风冒雨，徒步走了将近3个小时。”
　　秦沫秧眼角有泪水划过，韩初时拥着的手抱得更紧，他轻轻抚她的脸颊，写满心疼。
　　“所以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爸和我妈便是一见钟情，一个城里姑娘爱上了农村小伙，但是还是被困难生活击败了。她是转身走了，我爸却为此付出了更多的代价，可是从小到大，他从未说过我妈一句坏话，有些时候我姑姑说起，他总是说她一定有她的难处。我小时候的那几年，我爸真的特别艰难。”
　　韩初时低下头，轻轻地擦掉她眼角的泪水，“沫秧，或许我确实在最好的年纪遇见了你，但是我爱你，不仅仅只是因为那时的你，我爱你，是每一个状态的你。每一次看到你的不同情绪，总能轻易地牵动我的心。你笑的时候，我想着陪你放肆地笑；你难过的时候，我想着怎么才可以让你不伤心；你失落的时候，我想着如何才能走出不安的情绪，我心疼你曾经经历的事，我也遗憾没有陪在你身边。沫秧，我爱你，以后让我来守护你，好吗？”
　　曾经对于秦沫秧来说，她向往的爱情是橡树与木棉般的爱情，平等又相互依扶。只是对她来说，韩初时仿佛是高高在上的香樟，而自己则若盆栽。可是他一如既往的深情让所有的防线土崩瓦解。
　　她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终于眼神坚定地点点头。
　　她刚才一个人在山上经历着雷电，一下子把她拉回到了小时候。爸爸走了，曾经迎风冒雨为自己而来的那个男人走了。这辈子她最爱的人，走了。于是，孩子便没有了保护伞，需要开始直面死亡，需要迎接任何风雨，需要面对黑暗与挑战。她特别害怕，一如那时的小女孩。可是，有些感受，你永远不想再经历一次。
　　然后，他出现了。像个战士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因为担心，无惧风雨地来到面前，给予爱和温暖，所以自己还在退缩什么，害怕什么，任世俗偏见再深，相爱可以抵一切流言蜚语。
　　他亲吻她，她回应他。他爱她深远炙热，她爱他含蓄内敛，但是当下，任凭外面风雨几何，他与她终融为一体，巫山云雨，满目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