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秘密[聊斋画皮]》人迹板桥霜

44、高瀚海和叶立青

　　高榕在路边的咖啡馆，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她看起来面色凝重，一直垂头搅动着咖啡匙，偶尔抬起头，让高榕确定，这就是叶立青。

　　高榕很确定，她化了淡妆，身上远山灰的连衣裙，勾勒出她丰满的身姿，同时又显得她优雅而文气。

　　她在等谁？还特意打扮了，让人几乎认不出来了。

　　“怎么了？”童童拿着她的档案资料，一项一项跟她核对。她既然解约了，原先手底下的工作，就要全部梳理清楚。该接的要继续和品牌方做好沟通，决定不续约，也要先列个清单。

　　高榕摇摇头：“看到一个熟人。没事，伍洋还没来呢？”她们在公司附近的楼边停车，就是为等伍洋。他离职手续办完需要时间，但他已经递交了辞职信。

　　他也是果断的性格。

　　黑衬衫套白T的伍洋出现在高榕的视线中，他这段时间憔悴了很多，但看起来精神状态很轻松。高榕摇下车窗冲他招手。伍洋看见他们的车，大步走了过来。

　　诶？一眨眼的功夫，叶立青对面，怎么坐了一个人？

　　“看什么呢？高榕？”伍洋拉开车门，坐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面色大变，转身就要下车。高榕赶紧拉住他，问：“怎么回事？”

　　“高榕，那个男人，是董事长。我刚看他从地下车库出来的。叶老师怎么会和他约在这里？”

　　高瀚海？

　　“那你现在去，能做什么？要做什么？不如先在这边观察一下。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们再上去帮忙。”高榕赶紧制止他。

　　“高榕，你不知道，叶老师那么恨董事长，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和他一起喝咖啡？她肯定是被威胁的。穆洋人都走了，他最记挂的就是他的家人。他活着的时候我对不住他，如今，我也是孑然一身，不能再看着叶老师受委屈。”

　　伍洋心里真是难过。高榕慢慢松开手，这种事情，她没有立场阻止。

　　高榕坐在车里，看伍洋冲到门口，就被乔装打扮的于博给拦下了。对，是于博，他穿得西装革履，像是写字楼里的白领，高榕乍一眼看过去，还没留意到他。

　　于博把伍洋按住，拉着他坐到门口的遮阳伞下，请他喝咖啡。

　　这这这……

　　高榕是个合格的演员，她马上产生了联想。她给张敏发了一张咖啡厅里的照片。

　　张敏的电话，很快就回过来了。

　　“高榕，你在哪儿呢？”张敏特别着急：“你可别瞎掺合，这事儿大着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打电话问问你嘛。咋回事儿呀？”高榕一边说话，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咖啡厅里。高瀚海不知道说了什么，叶立青突然开始掉眼泪。高瀚海站起来，想抱住她，叶立青用力挣开了。她擦擦眼泪，认真地说：“我不懂，都过去了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这么执着。你都有了妻女，我也有儿孙……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放过我们？”

　　叶立青努力克制情绪，但一想到解穆洋的死，她的眼泪就想决堤一样喷涌出来。她想要维持体面，不停地用纸巾擦干。妆容花了大半，但她看起来依然风韵迷人。

　　高瀚海怜爱地给她递纸巾。等她情绪稳定一些，他才坐回去，悲伤地说：“我唯一爱过的人，只有你。”

　　“我不信。听其言观其行，你不用再多说。”他不爱张天，叶立青心里是信的。她知道，高瀚海就是那样的人。他当年是个穷小子，被她父亲赏识栽培，还把掌上明珠介绍给他做女朋友。两个人都要谈婚论嫁了，高瀚海却突然悔婚，后来才知道他攀上了张氏集团。

　　叶立青看过张天的照片，高瀚海那样挑剔又高傲的人，他看不上张天。但对她？高瀚海说得再深情款款，也掩盖不了他背信弃义的事实。

　　高瀚海好脾气地听她一句句把话说完，他长得又好看，脾气还好，跟他说话急一点，倒显得别人无理取闹。叶立青年轻的时候喜欢他这样子，年纪大了，却觉得讨厌。

　　“你可不要说你有什么苦衷。”

　　高瀚海摇摇头，他说：“什么苦衷不苦衷，都过去了。我选择了一种生活，但心里却一直渴望另一种生活，说到底，还是我贪心。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狠毒。”

　　“他们？谁？”叶立青捕捉到关键字句，她探出身子，像一只敏锐的猫：“你不要跟我打哈哈。你知道我的，我不想再和你发脾气。就当是让我们安心，我也不求你做主，你就告诉我是谁吧。”

　　高瀚海苦笑：“青青，你同我，如此生分了。”他记忆中的夏天、蝉鸣、槐花香气，还有这个女孩的明媚笑容，当他在国外的时候，一直会回忆起来。他尝试过集邮，但那些女孩并不能给他带来太多的快乐。如今，她容颜老去，但看着她，他的心里却依然充满柔情。

　　叶立青心里作呕。为了帮助警察查清真相，她才努力压抑住心里的不适。她早就不是三十年前的无知少女。

　　她沉静的眼珠盯着高瀚海，等他说话。但她指尖的餐巾纸，已经被她揉破。

　　“我早就知道，你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张天也知道。为了保护你们，我一直没有和你们相认。你把他照顾得很好，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作毕业演讲，我在台下。他继承了你我所有优点，聪明、帅气、善于研究，但同时，也过于敏感细腻。”他那时候，有点后悔没有把他接走。这样的好苗子，跟在一个女人身边，可惜了。

　　“你竟然见过他？那么早的时候？后来呢？你和他接触过？”叶立青指尖颤抖。她早就怀疑解穆洋的死，跟这个男人有脱不开的关系。

　　“嗯，我没有告诉过他我的身份，他一边拍戏，一边给我做事。我在国外，家里的事情总需要人打理嘛。他其实做得很好，就是太天真。你把他教得太优柔寡断了。”高瀚海非常遗憾，但没关系，一切都还来得及。他留下了一个孩子。这一次，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这个孩子弄到身边亲子教育。唯一麻烦是，这个孩子的外公是尹市长。

　　他只能迂回一点。

　　叶立青气得发抖，高瀚海底下的事情，她从于博那里已经知道一部分。她强忍住愤怒，哑着声音问他：“你做了什么？穆洋是个正直的孩子。他不可能会愿意跟你同流合污。”

　　“青青，你这话太难听了。”高瀚海不和她一般见识：“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我们天海集团体量这么大，如果没有我苦心经营，早就被那些蛀虫蛀空了。”他这话没有一点水分。

　　高瀚海刚结婚的时候，还以为从此就高枕无忧，可以享受人生。没想到，张父早就看明白了他这个人——心狠手辣，唯信仰钱权二字。他把高瀚海捧上高位，又叫张平这个私生子制衡他。要不是高瀚海发现让他失去生育能力的车祸是张父操纵的，他还以为张父真的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了。

　　等他被架起来，才发现张父给他留下的一堆烂摊子。但凡他有一口气，想要逆风翻盘，就只能按张父的设想，一点一点接手那些脏活，一点点打入集团内部，扶植自己的力量。张父太狠了，他把明面上的事情都交给亲儿子，暗地里的阴私却都挂着高瀚海的名字。直到前两年张父心脏病去了，高瀚海才开始慢慢往国内渗透。

　　张平，看起来是个厉害角色。但他动手太急太直接，以为打压张怀秋和高瀚洋就能控制住他的七寸？太天真了。

　　“我对你和张家人的勾心斗角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解穆洋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为什么会自杀？”叶立青听到耳麦里警察不赞成的话，但她作为母亲，迟来的母爱让她无比愧疚。

　　高瀚海笑了，他喜欢看别人着急。人一着急，就容易露出马脚：“青青，你别着急，我都会告诉你的。我什么都告诉你，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值得我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