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步步生莲》墨墨的七海

68、第六十三章

　　这是步怀珺第二次登上翊王府的马车，然而宵禁的梆子声已经响过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因着车门和车窗上的帘子都已经换成了厚实的夹棉车帘，完完全全地阻挡了从外头偶然透进来的光线，步怀珺并肩同骆骓坐在一起，黑暗中却完全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能听见对方沉重而焦急的急促呼吸声。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却也被骆骓紧紧地握在手里，步怀珺敏锐地感受到，骆骓一向沉重厚实的手掌竟然有些微微发抖。步怀珺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将骆骓的手指更深地拢进自己的手心。

　　待到在岷王府门口下了车，步怀珺惊讶地发现，岷王府门口的整条胡同都亮如白昼，足足几十把火把被固定在墙上，胡同中已经停了三四辆没什么装饰的普通清油马车，仿佛有客到访。

　　步怀珺还未想明白，那边早有岷王府的下人过来，谦恭地引着她和骆骓跨进了王府的大门。然而一踏入门里步怀珺更纳闷了。虽说是头一次来到岷王府，但是整间府邸都如此灯火通明，下人们也并没回房休息，而是都带着一脸沉重的表情在府中穿梭。想起身子虚弱的岷王妃和刚刚出生十几日的婴儿，步怀珺的心顿时紧了紧。

　　岷王府虽说不算宽敞华丽，却仍然一应按王府所制，步怀珺随着明显认路的骆骓七拐八拐，足足穿过了七八进院子，才终于跨进了一间颇为华丽精巧的院落。骆骓仿佛十分焦急，来回穿梭的下人一见他纷纷行礼，骆骓却充耳不闻，甚至连身后的步怀珺都顾不得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跃上了那台阶，一闪身就进了屋子。

　　被落在后头的步怀珺顿时有些傻眼，好在这时候正好一个步履匆匆的仆妇从屋子里出来，手中还端着一个铜水盆，一见步怀珺便惊讶地唤道：“步小姐。”步怀珺抬头一看，却见正是此前到翊王府传王妃生产喜讯的那位妈妈。步怀珺点点头，刚想打个招呼，谁知那位妈妈却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水盆塞给过路的小丫头，自己上前一把搀了步怀珺的胳膊，语气十分急切地道：“步小姐来得正好，您进去劝劝咱们王妃吧！”

　　这是一间修缮装饰得十分舒适简素的屋子。由着那位妈妈引着自己进了正房，次间里仿佛被修改成了书房，几个几乎高到房顶的大书架上摆满了诗书经典，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文房四宝，墙上还挂着一把强弓。

　　见步怀珺和那位妈妈过来，早有里间守门的小丫头打起那墨绿色的帘子，将二人引了进去，步怀珺虽说这一路上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然而一眼看到屋子里的情形，却还是吓了一跳。

　　这间卧房料想原本也算得上宽敞，只是如今屋子里站得满满的人。丫头们都一言不发，只是忙忙碌碌地端着水盆、药碗等东西出来进去，而床前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因为离得有些远，步怀珺看不清床上躺着的究竟是什么人，而床前跪坐着一个连头发都不曾挽好的妇人，正是此前见过的岷王妃，而在一旁紧紧地拥着王妃肩膀、身穿深青色长袍的男子想必便是岷王。而刚进来的骆骓则站在一旁，弯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床上人的面色，还有足足四五个身穿御医服色的人在忙碌着。

　　“步小姐，床上躺着的是咱们世子，平日里都好好地，只是不知为何方才突然发起高热来，现下人已经有些糊涂了。王妃心急得不得了，已经哭了大半个时辰了……”

　　这一番暗含悲怆的话说得步怀珺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忙上前一看，只见床上的锦被中躺着的孩子不过六七岁的年纪，紧紧地闭着眼睛，眉头也仿佛很痛苦似的皱着，一张眉目周正的稚气面容如今满面潮红，一看便知生了病。

　　而跪坐在床头的岷王妃早已满面泪痕，一面伸手抚摸着儿子乌黑的鬓发，一面低声喊着儿子的名字。那几个御医仿佛是刚刚完成一轮诊视，几人凑到一旁悄声说起了话，片刻之后有个看起来年纪稍微长些的御医走上前来，对着岷王一躬身，语气谨慎地道：“殿下，王妃，微臣们已经诊视过世子，世子的脉象乃是实脉，并没有什么特别，然而阳热内盛之三焦火炽，世子又突然发起高热，甚至开始说起胡话，这是食滞痈疡之症，想来世子是吃了什么东西未曾克化，如今才会如此。”

　　听了这话，岷王赶紧追问道：“若是小儿食滞之症，岂不是并无什么危险？”御医沉吟了片刻，仍旧谨慎地答道：“虽说食滞不算重病，可小儿脾胃柔弱，若是不堪承受，却也常有险境发生，不如让微臣们为世子施针，好早些让世子的脾胃舒适一些。另外，还请殿下派人，去请海岳大人过来，海大人经验丰富，有他在，微臣们也好下药方。”

　　岷王闻言面色好看了些，忙打发了人去请海岳，随即低头对委顿在床边的王妃柔声道：“可听见了？佑儿不过是贪食吃坏了肚子，让御医们施针便会好，你也不要太担心了。”然而王妃却仿佛并没有听到丈夫的话一样，仍旧伏在床边哭泣，屋子里伺候的丫头和妈妈们被王妃的哭声感染，一个个都红着眼睛。

　　岷王见王妃哭了几乎整整一个时辰，早已眼睛红肿精神不济，忙对后头伺候的下人们道：“快扶王妃回屋休息。”丫头和妈妈们纷纷应了，上前将早已手足无力的岷王妃扶了起来，簇拥着朝后头去了，步怀珺见王妃步伐虚浮，心中有些不忍，于是拉了拉骆骓的袖子，在骆骓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转身便跟着去了。

　　待到进了岷王妃的屋子，岷王妃在丫头们的伺候下解了大氅，又坐到舒适的软榻上用了一盏浓浓的热茶，总算恢复了几分精神。抬眼看向一旁坐着的步怀珺，岷王妃勉强扯出了个笑容道：“步姑娘，府中下人多有怠慢了。”

　　步怀珺摇摇头，刚想宽慰岷王妃几句，可院子里突然响起了婴儿娇嫩的啼哭声，岷王妃陡然抬头，急促地催身边的丫头出去看看，不过片刻，一个妇人便抱着个用锦缎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进了屋子。

　　那中年妇人看打扮仿佛是个乳母，急匆匆地一进屋子便对王妃屈膝告罪道：“王妃恕罪，都是奴婢伺候得不好，小公子方才开始便哭闹不休，奴婢怎么哄也哄不好。”

　　王妃伸手接过那婴儿抱在怀里，轻声哄着逗弄了几下，见婴儿的哭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由怜爱地吻了吻次子的额头。王妃抬头见那乳母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微微笑道：“许是我一直不在身边，今夜府中的动静又大了些，卓儿才会这样不安。罢了，今夜卓儿睡在我这里，免得回头再哭闹起来。”

　　那乳母连连告罪，随即退出了屋子。抱着次子的岷王妃总算打起了几分精神，面色也好了许多，见步怀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怀中的小小婴儿，不由笑道：“步姑娘也喜欢孩子？可要抱一抱卓儿？”

　　步怀珺闻言有些雀跃，却仍然十分紧张，于是便只轻轻抚了抚婴儿柔嫩的胎发，见其虽然闭着眼睛，却微微咧嘴笑了起来，心下不由得也跟着一松。

　　待到那婴儿睡熟，岷王妃将孩子交给身边的妈妈，让人把孩子带到自己屋子里睡觉，自己则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步怀珺见王妃终于镇静了许多，便将一直在手中把玩的茶盏放在桌上，低声问王妃道：“王妃娘娘，世子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岷王妃闻言又皱了眉，沉吟了片刻道：“佑儿今日一早还好好的，出门上书房前还特意到我这里来请了早安，卯时正便出了王府去宫里上书房。因着书房课业重，佑儿几乎日日都要戌时才能回来，今日便也如此。这孩子懂事，每日回来都要到我房里，看看我和卓儿，然而今日却没过来。我心里惦记着，便让人去门上询问，可守着二门的婆子却说世子方才就回来了。我觉得有些不安，便遣了丫头去佑儿院子里看看，可伺候佑儿的人却说世子回来就说有些不舒服，早早地便睡了，他们都不敢打扰。我的丫头执意进了屋子一看，却发现佑儿竟然发起了高烧，无论怎么唤，都唤不醒了……”

　　眼见王妃说着说着又要流泪，步怀珺忙上前宽慰道：“王妃暂且宽心，现下御医们都在诊治，王妃可知道，小世子究竟是吃了什么东西才如此的不克化？”

　　听了步怀珺的话，岷王妃顿时一怔，随后放下了手中拭泪的锦帕，对一旁伺候的妈妈道：“去，将今日随佑儿上书房的人都传来，我要一一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