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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五章 ...

  •   自打骆骓昏昏沉沉被灌进那漆黑得令人心悸的药液,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窗外的夜色已经悄悄降临,有小厮轻手轻脚地进来掌灯,足足六七位御医留在外间,不时有细碎的讨论声传进屋子里。

      皇帝和皇后已经在黄昏前离开了翊王府起驾回宫,临行前皇后亲自执了步怀珺的手,絮絮地叮嘱了不少时候,皇帝却一言不发,只深深地注视了步怀珺片刻,便在内侍与护卫的前呼后拥之下转身离去了。

      步怀珺靠在桌边,有些出神地凝视那铜铸的烛台,萱草捧着个食盒从外头进来,对步怀珺屈了屈膝,轻声道:“小姐,修大人吩咐厨房煮了些清淡的粥饭,您不如用些吧……”

      她迅速而谨慎地抬头打量了骆骓一眼,更是压低了声音:“方才御医说,翊王殿下若是能熬过今夜大概就无虞了,只怕这府中之人今夜都无法安睡了。”

      “修棋回来了?”

      没理会那放在桌子上的食盒,步怀珺问。

      “是。”

      萱草垂着眼,偷偷指了指外头:“奴婢此前出去打水,就见他从外头回来,现下正立在外头的回廊上守着,与平时不同整个人一言不发,面色看着吓人得很。”

      虽说现下并不是适合发笑的情景,步怀珺却还是被萱草的话逗得莞尔,轻轻拍了拍丫头的小臂权当安抚,步怀珺立起身来:“我现下倒还不饿,这些粥饭你先用些,我出去看看片刻便回来,至于殿下这边……”

      步怀珺回头望望仍然悄无声息的骆骓,眸子微微黯淡了一瞬,却仍旧微笑着对萱草道:“就暂且拜托你帮我守一会儿了。”

      时节已值深秋,夜凉如水,修棋仿佛不知疲倦的铁人似地挺立在游廊中,目光连一刻也不曾从透出烛光的屋子离开。直到步怀珺缓步行至他身边,修棋才微微低下了头,对着步怀珺颔首示意,低声道:“步小姐。”

      “修大人。”步怀珺浅浅一屈膝,“殿下用药已经两个多时辰,御医们都在守着,情势暂且看来平稳,也请修大人不要太过忧心了。”

      虽说这话里的安慰意味不言而喻,步怀珺却也没指望能够奏效。毕竟修棋与骆骓比起主仆,更偏向挚友一些,打小相识的情分自然与旁人不同。

      果然,修棋闻言却没向步怀珺望上一眼,仍旧远远眺着屋子里的灯火,淡淡地摇了摇头:“守着殿下的安危是下属的本分,我已经没能做到一次了,决不能再来一次。”

      微微叹了口气,步怀珺也回过头去望着那灯火通明的屋子,就这样静默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修棋低低的声音:“步小姐,我方才回来时,已经派出王府内几乎所有人手,让他们牢牢看住祁王府和袁府,定要将祁王与袁斐勾结并下手刺杀殿下的证据找出来呈给皇上,为殿下报这一箭之仇。不过……”

      修棋顿了顿,仿佛被棉花塞住了喉咙一样,良久才涩着嗓音道:“若是殿下有个万一……我绝不会允许凶手就这样逃之夭夭,无论是谁下令动的手,我都会给殿下报仇……”

      “不会的!”

      修棋几近喃喃的话语突然被女子清亮的声音所打断,愕然抬头却见步怀珺炯炯的眼神:“我虽然不是御医,更没有什么把握,但是殿下久经征战,我相信他定然会无事。另外,祁王与袁斐,与我也并非全无渊源,两年前家父之死,与他们也脱不出干系,此前我乘的马车落水,也定然是这些人察觉了什么而下的手。”

      “……步小姐此话当真?”

      “是,这些话我曾经同殿下说过,殿下派人盯着袁府很久,可惜袁斐是个仔细的人,当时也没查出什么结果。”

      听了这一番话修棋的眼中终于有了些亮光,他在游廊上慢慢地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修棋仿佛确定了什么似的,对步怀珺重重一点头,十分确信地道:“步小姐这样一说,令我明白了许多。我虽然随着殿下久居南海,可朝中的局势,王府中自是有人时时传书信给殿下,而那些书信每一封殿下都同我商讨过。我记得当年步小姐令尊过世后不到半年,当时的礼部尚书便告老还乡,而那两年在礼部升迁极快的袁斐便理所应当地接替了尚书的位置,而举荐他的正是祁王!”

      “果然如此么,袁斐与祁王是一党,当年家父颇受皇上重用,在礼部也是如日中天,谁料想却突然离世……”

      步怀珺垂首,唇边浮起一抹有些凄然的笑意。因着官场倾轧,便将挡了自己路的官员轻易毒杀,由此害的这一家家破人亡,这手段或许在朝朝代代的历史中算不上什么特别,但是一旦落到自己身上,便仿佛一粒重如泰山的尘埃。

      “步小姐……”

      修棋正待再说些什么,可耳力甚好的他却瞬间捕捉到了什么,陡然抬头望着屋子里,步怀珺有些不明所以,随着他凝视的方向看去,却下一刻见萱草推开了正屋的门,脚步慌乱地跑了出来。

      “小姐,翊王殿下突然发起热来了!”

      祁王府今夜也是同样的灯火通明。

      然而祁王却并未宿在王妃或是任意一个侍妾的屋子里,平日素来讲究的祁王仍旧穿着那身从翊王府回来也未换下的锦袍,来来回回地在外院书房铺了厚实绣毯的地面上踱步,不时焦急地抬眼瞥向门外。

      “殿下。”

      好在并没有等上太久,不过两刻钟过去,外院书房紧闭的木门便被推开,一个一身黑衣的精悍人影闪身而入。

      “怎么样?事情可都办妥了??”

      一见这人,祁王便焦急地问道,一双眼死死地盯住那黑衣人,直到见其重重地点了点头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殿下放心,属下早已将那批成事的人手遣散,给了他们足够的银两,令他们分头出去躲避风头,三年内决不许入京。”

      听了这话,祁王终于面上的焦躁之色一扫而空,跌坐进宽大的扶手椅中不住地点着头:“这差事你做得很好,就算翊王府与厉戎联手,也决计追不上他们,只要老三一死,父皇再怎么生气,也不过几个月风声就会消散了。”

      “殿下英明。”

      听着手下对自己的奉承,祁王得意地靠在椅背上,头脑中已经开始描绘骆骓死后的画面,啧,还有那个丫头,只要老三不在了,她以为还有谁能护得住她?还不是任人宰割?

      仿佛是上天要合祁王的心意一般,此时的翊王府中一片慌乱。

      所有的护卫都集聚在骆骓屋子的次间中,焦急地等待着。御医们围在床前,又是诊脉又是针灸,各个头上都是一头的汗。

      步怀珺带着萱草和修棋站在稍远处,远远望着骆骓潮红的脸和紧皱的眉,心不由得抽紧了。

      “海御医,殿下这是怎么了?”

      终究还是忍不住的修棋先出了声,头发花白的老御医凝神将最后一根银针从骆骓的胸口拔出,立起身来走向三人这边。

      “修大人,殿下如今因着体内的药性与毒性在肺腑中交织,发起高热也不奇怪,只是方才我见殿下胸口的箭伤处已然有些溃烂,想来是毒性太过厉害,或许那药汁中的蝮蛇之毒的分量不足以完全解消那毒蝎的毒性。”

      “那怎么办?”

      修棋深深地皱起了眉,步怀珺略微思索了一番,微微上前低声道:“那敢问御医,可否将那药汁再给殿下用一些?”

      听了这话,海岳倒是有些意外,深深地打量了步怀珺一眼才摇了摇头:“万万不可,小姐所言虽是个办法,可殿下如今正发着高热,正是极为体虚之时,若是再用下带蝮蛇之毒的药汁,只怕会负担不住。”

      “那现下该如何?”

      虽说脑子里慌得如同一团乱麻,步怀珺却毫不引人注意地在下唇内侧咬了一口,借着疼痛让自己回复三分清明,仔细地问那御医。

      海岳深思片刻,却仍旧摇摇头:“现下能做的,就只有尽量为殿下降温,希望脏器没有感染,使得未能完全消去的蝎毒能够慢慢消释,这个过程起码要三四个时辰。可如果万一其间脏器有了感染,那么可能会出现最坏的结果。”

      与修棋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深处的恐慌,步怀珺尽力凝了凝神,低声对修棋道:“修大人,如今殿下情状凶险,可翊王府中不能乱,还请你去安抚了外头的护卫们,切不可出什么乱子。另外……”

      深深地闭了闭眼,步怀珺忍住眼中的酸意,更压低了声音:“若是殿下万一有什么不测……修大人,皇上那边,还请安排人手,能够速速将消息送入宫中。”

      “……”

      长久的沉默过后,原本已经消散的血雾又在修棋的眸子中渐渐凝聚起来,低低吐出一个“是”字后,修棋满面寒霜转身出了内室。

      漫漫长夜,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京中一片万籁俱寂。待到黎明过后,是否会有无数人的命运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轻轻握住骆骓滚烫的手,步怀珺微微闭着眼,尽力感受着那一丝仍旧生机勃勃地跃动着的生命力。

      从现在开始,便是战争的序幕开始,无论是与体内毒性的对抗,还是要对付外头那些不怀好心的恶人,可是无论是怎样的险境,我都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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