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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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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方天曜咧嘴笑了笑,又说回正题来,“我就是想问问你刚刚说那些话有啥子用,占那么多篇幅。”
“……”程六吸了口气,把画纸抖得哗啦哗啦响,“杀人凶手!杀人犯!你们不会不明白杀人犯是什么意思吧?!”
我擦了,这到底是一群什么品种的傻白甜?
呸呸。
搞错了,重来。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品种的傻白不甜?
齐端兀自泡着茶,动作优雅:“害,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大张旗鼓地把我们打晕运出去又运回来的。”
他握着杯子,茶水的热气熏在眼睑上,使他看起来像是披了一层雾。如果是他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冷淡的话,那他下一瞬说出的话就可谓让程六毛骨悚然了。
“不就是几条人命吗?现在这种世道,不杀人活得下去吗?”
是啊,现在又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了,想活的长久,手上总要沾点人命的。
区别就在于,你所杀之人是与你有仇还是纯良无辜,是武功高强?还是手无寸铁。
他这话虽说有些冷漠,但其实也还算能理解。但这程六显然不是正常人,他不理解,一点都不能。
人命就是人命,公平就是公平,什么时候都值得重视。
他正要发火,了尘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让他倏忽冷静了下来。
“动辄杀人,确实有些过分,但还是先听听朝云怎么说吧。”
对,审讯讲究个流程,即便是罪大恶极者也要给他机会去申冤辩白。
一时间,一屋子的人都看向朝云,目光……千奇百怪,各式各样的都有。
朝云:“……”为什么突然有种自己是猴子的错觉?
算了,还是先走剧情吧。
“程……六?我可以回答你的怀疑和问题,但是在此之前,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程六已经四平八稳地坐下,听到这句,他丝毫不慌地颔了颔首:“可。”
方天曜呲牙撇嘴,分外嫌弃:“能不能好好儿说话?你是在节省台词空间吗?”
“……”程六将刀鞘攥紧了些,牙齿隐约传来磕绊声,“可以……你问吧。”
朝云点点头,一针见血:“城主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你上赶着凑什么热闹?”
听到这话,程六眼里似乎闪了闪,握着刀鞘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开口问:“你们可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自然知道,朔州城,临国境内,贫瘠边境。
了尘合掌点头:“阿弥陀佛,程六施主可是临国人?”
所以忧国忧民,关心百姓?
“我是临国人,从前在锦衣卫门中任职 ,保护临国百姓是我平生之信念,就算是死,在下也绝不能让他们死得这般不明不白,丧失尊严!”
“尊严?”方天曜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一样,眼睛眨了又眨,“尊严是啥子?咱们这本书里还有这种东西吗?”
齐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你放心的样子:“有的,就是咱妈分给你的比较少。”
“……”
方天曜一脸乌鸡鲅鱼地推了推手。
这话我接不下,还是走剧情吧。
朝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明察暗访大半天,仅仅查到凶手是我就来抓我了?”
这意思是,你就只认杀人凶手,全然不理会个中缘由吗?
程六听懂了,眼神心虚地躲闪了一下:“我,我四处打听,并未查到你与那群人有何仇怨。却在我快想要出城追查你的时候 ,偶然在门口看见你在茶馆里同这几人说话,这才觉得无心插柳柳成荫。”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那肯定不能啊,”程六把画纸放在桌上,“我在斜对门那家成衣铺里观察了一个多时辰,又向那家老板打听了一下,大致猜出你们这伙人刚认识没几天。”
“我本想把你们抓去城主府让他们审讯惩处的,却没想到……”
没想到前三个都拿下了,居然折在了最后一个上。
当然,他也全然没想过这么一个小茶馆里会有和他一般年纪的高手,层出不穷。从前师父还说他若是与江湖排行榜上的高手一较高下,怎么也会是年轻一辈中的领头羊了,可现在看来,这不就是睁眼说瞎话吗?
他刚出国都就遇上了这样的能人,往后还不一定会遇见多少呢,要是真不知所谓地挑战,最后他指不定脸和皮一起输了个干净。
没准儿连小命也一起丢了。
所以说,坑徒弟坑得眼都不眨一下,就为了骗他一壶酒,可见这是亲师父。
朝云双手把玩着小巧的杯盏,语气忽然较之刚刚多了几分底气:“在锦衣卫任职?你自己也说了是从前,那现在就不是了呗。”
这算是一把揪住了重点信息的小辫子。
程六沉默了片刻,低声承认:“是。但是百姓……”
“你先别说什么百姓这百姓那的,”朝云没让他说完,伸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我就问你你现在还在任职中吗?”
程六绷紧下颔:“……不在。”
“那就是了,”朝云摊摊手,“你现在是什么?我凭什么要受你审讯?城主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你这么执着有什么意思?那几个人是专门倒卖落单女子的人贩子,我的侍女死在了他们手上,我报仇脱困杀了他们有什么错?”
程六完全没想到其中会有这种隐情:“这……怎么可能?”
他的惊诧连那张冰山脸都挡不住了,一看就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没见过这种脏污。朝云接过齐端递给她的茶水,温热透过釉壁缓缓攀上指腹,朝云的身体正在渐渐回暖。
“锦衣卫处于国都,天子脚下,想必你也没见过这样的。可出了国都,这种事情就很常见了,我从未觉得杀了那几个人有什么错,今日所言,也句句属实。”
专门对弱势女子下手的人贩子啊,还杀过人……
程六忽然觉得自己二十年来的认知发生了板块的撞击,他原以为国都里发生的官二代公子当街强抢民女、重臣贪污官官相护已经是天底下最严重的事情了,凡是他遇到的,见到的,他都尽全力去查清真相,帮扶弱者,给予死者最大的尊严,致力于不放过每一个凶手,甚至那些推波助澜的人。
可自从他被冤枉卸职,离开国都之后,才知道这世上的肮脏事远超出他的想象。
怎么会有人,专门对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手的?贩卖?这真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那些被卖的无辜女子的账该算到谁头上?一群死人吗?朝云杀了人,方天曜等人窝藏罪犯,这几条人命真的该算在她的头上吗?这些人真的该像从前办案一样按照临律惩处吗?
他以为的公平,到底掩藏着多少不公?
只听啪地一声。
“好啦。”方天曜拍了下掌,完全不管现在三观正在进行微整的程六,笑得毫无负担,“事情已经解决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对吧?那个……程六,你也别干愣着了,我们要上街买东西了,你一起来拎东西。”
方天曜大手一挥,一群人欢呼着往外走。
“这破剧情有什么可走的,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走半天剧情就换来个帮工?这也太亏了。”
“算了算了,走都走了,就这样吧。”
齐端踮起脚,单方面和了尘勾肩搭背地往前走,没走两步,就被了尘弯腰绕了过去,冷不丁失去支撑,齐端差点失去平衡,再次和门口的土地来一个深情的拥抱。
“老七,注意注意形象。”
“我去!”齐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追着他调侃道,“昨天晚上你梦游上我床的时候可半点没注意形象啊。”
“……”了尘脚下步子迈得更快了,“信口雌黄,休得胡说!”
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定是这厮胡扯。
呔,寺外人果然谎话连篇!
四人要出门,猴子就乖乖地回到后院看家 ,一群人打打闹闹地一起走,有人逗人逗得欢快,有人费力解释,时而推搡打闹,时而勾肩搭背,最后默契地爆发出一阵笑声。
爽朗干脆,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阳光。
这世道黑暗纷乱,处处苦难悲鸣,却腐蚀不掉他们脸上的笑容和眼底的桀骜。
只入心,不入眼。
好像这世上千难万险,在他们面前都只是瓦片土粒一般,不值一提。
程六不远不近地跟在几人身后,看着这一幕,握着刀鞘的手又松了松力气,他忽然就想看一看,看一看这群人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表现的那样恩怨分明,通透澄明。
一个两个也许还有可能,一群人凑在一起……
他不信!
他思考人生的空当里,已经不知不觉被前面的人落下了一段距离,他抬脚正想跟上,就见齐端又屁颠屁颠地返跑回来,没用轻功,跑起来一扭一扭的,丑的一批。
“你怎么走这么慢?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齐端语气嫌弃,他走了这么半天才挪开门口几步,可见思考也没思考多久。
齐端拿着钥匙把门上了锁,继续表达自己的嫌弃之情:“最后走的也不知道提醒一下我们没关门,就算不是我们茶馆的人提醒一下也是可以的吧?你以为你是老佛爷啊?”
程六暗自深呼吸几次,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把面前这人给灭口了。
“诶对了。”把钥匙收进衣袖里的时候,齐端忽然想起什么事来,眼睛警惕地扫了扫周围,然后靠近程六,像是要说什么话。
大约是因为他这动作摆起来太像是说正经事的样子,程六不自觉地弯了弯腰,侧耳聆听,颇为认真。
齐端搓搓苍蝇手,嘿嘿笑,和刚刚的大爷样截然不同。
在程六好奇且认真的目光中,他压低声音:“你身上有钱吗?能不能借我几两?”
说完,他大概是还知道这句话的羞耻程度颇大,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解释道:“这不,我昨天和天曜打赌大灰早上能吃多少早饭,结果赌输了,仅剩下的十两银子全没了……”
话,说着说着,就自动消音了。
主要是对方目光直白白地盯着他瞧,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齐端额了一声,试探着问道:“你觉得……行吗?”
程六:“……齐少侠,你觉得借钱不还和赌钱赌得输了全部身家,这两样,哪种说出来更不要脸一些?”
齐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