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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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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曜绕了好几次远路之后终于从西街回来了。
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呢,他就开始嗷嗷:“我饿了。”
“了尘朝云齐端!午饭做没做好呢?”
又走了两步,方天曜忽然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屋里怎么这么安静?
他使劲嗅了嗅,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他闻不到饭菜香了。
现在才中午过一点点,了尘应该做好饭了才对,就算吃过了也应该闻得见味道的。
可现在,是半点都没有。干干净净的,好像从未做过一样。
难道是他们三吵架了吗?了尘一怒之下干脆不烧饭了?
这也太可怕了吧?方天曜瞬间急了,赶忙推门进去找人。
其实也不能怪他,毕竟没有饭吃这件事在方天曜心里是天下第一可怕事。
方天曜先是在大堂里扫了一眼,黄梨木桌子上还有齐端喝了一半的茶水,朝云写了一半的账本也敞开着放在那儿,黑墨在最后落笔的地方划出了一道极其突兀的印迹,想必是落笔之人被突然打断所致。
当然,这些方天曜都没看出来,他脚下生风,目标明确地朝厨房跑去。
“和尚!朝云?齐端?”
方天曜一把拽开半掩的厨房门,左右四下扫扫,厨房本来就不大,现在更是一目了然——什么人都没有。
整个茶馆都空荡荡的。
一个人都没有。
方天曜一时茫然,眼里泛起一圈圈不解。
而就在他为此伤神的此刻,身后,一把凌冽的冷刀正在无声地靠近他。刀光折射了一缕阳光,随着冷刀前移的动作自持刀者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上划过,那眼神,像极了一把无欲无求的刀。
就在刀尖将将抵上少年的后脖颈时,心里惦记着午饭的方天曜忽然弯下了身,恰恰好好避过了这致命一击。
方天曜嗷嗷一声,反手抽出剑向后挥了一下,刚好是朝着持刀者的下巴过去的,方天曜面上并没有多端庄严肃,甚至还有几分漫不经心,但他挥出的剑正在告诉对方,他在很认真地交锋。
刚交手的时候,方天曜一直被对方带着节奏,一柄宽刀被他使得出神入化。通常来说,刀在力而剑在速,但初初交手几下,方天曜心里便已惊叹不止。
这人竟能将刀用得这般快,便是以他的眼力,也能看到三两道重影来!
心里想着这事,手上的功夫却仍半分不落下,冷刀屡次朝着致命部位袭来,方天曜执剑一一挡开。
刀剑相撞,发出“叮”地一声,以两人为中心,一阵无色的刀剑气以圆形扩散开来,在即将殃及房子的时候倏忽停住。
方天曜唉呀一声,翻身跃到了树上,猴子似的蹲着:“这里束手束脚的,打不痛快!要不改天换个地方我们俩好好比比。我朋友都不见了,”他垂眸,紧紧盯着拿刀的男人,“是你把他们抓走了吗?”
男人将刀收在身后,一身黑衣穿在他身上满是威严肃穆,像极了公正无私的审判者。他稍稍仰头,与方天曜对视,他的眼神犀利而通透,但凡心里有亏者都禁不住他这么看。可方天曜不闪不避,眼里干净得像天空一样。
良久,男人率先移开目光,颔首:“是我。”
方天曜顿时笑起来:“那太好了,你快把他们放回来吧。”
男人面无波澜:“不可。”
“啊?”方天曜眨了眨他充满疑惑的卡姿兰大眼睛,“为什么不行啊?”
他这反应太奇怪了,同伴被抓,对方又拒绝了他的要求,正常人早就怒目相待了,他可倒好,一副不解又无辜的样子,倒显得他欺负小孩了。
男人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刀柄,上午拿下那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心眼多,眼前的人与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他根本不相信他会有多纯良无害。
“你们窝藏杀人凶手,按律当罚。”
“杀人凶手?”方天曜惊讶地眨眨眼,“谁?谁窝藏谁了?”
男人只当他是伪装:“宋朝云,此女手上犯了五六条人命。”
“诶?”方天曜两条腿在空中晃了晃,看起来有点惊讶,又不怎么惊讶,“朝云杀人,那肯定是对方的问题啊。朝云虽然玩毒,但她心地很善良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杀人,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
最后一句,方天曜语气忽然一转,稍稍俯下身,看向下面的人。
男人微愣了下,而后目光忽然泛起凌冽的冷意:“你果然知道!”
“知道什么?”方天曜歪歪脑袋,不明白他在说个啥,“我师父说了,要用心去看人,而不是用眼睛,你出招虽然凶狠,但却没有杀意;朝云出手狠毒,但也只是点到为止,可见你们都心地善良,并不是滥杀之人。”
“我这么理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听到这番话,男人眼里情绪几端变化,幽深复杂地翻涌着,方天曜没看懂。
大灰二灰站在他头顶的树枝上啃桃看戏,有时候你招我一下,我怼你一下,然后笑出猴叫。
方天曜把剑插回剑鞘,轻灵地从树上跳了下去。
“你想明白没有呢?我饿了半天了,你得快点把我的朋友们放回来了。”方天曜揉了揉瘪下去的肚子,语气有点委屈巴巴的,“有什么事儿不能吃完饭再说吗?要不你先把人放回来,等大家一起吃完午饭之后再审这件事呗。”
男人眼角似是跳了一下,暗自琢磨半晌,然后把刀插回去,下了决定:“等着。”
说完,他就跃上了墙头,脚下再一跃,很快便没了影子。
头上有捋灰毛的二灰朝他扔下来一个大桃子,方天曜伸手接住,狠狠咬了一大口之后才语字含糊着吐槽:“之前又打又劝的也没看他松动,一说起吃饭倒是毫不犹豫地放人了……”
说着说着,他咀嚼的动作又是一顿,眼底忽然浮现出满满的警惕:这人该不会抢他的饭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方天曜顿时气恼,咔嚓一声咬下一口桃,那力道,大的像是咬下的是用刀男人的脖颈一样。
其心可诛。
师傅和爹爹是这么教的吧?
嗯,应该是。
太过分了!
远在苍耳山竹屋门前钓鱼的两个老男人齐齐打了个喷嚏。
“阿嚏——”
鱼竿晃动,湖面下刚要试探着游过来的鱼被这一惊急忙散了,水波荡漾,经久不息。
李俞揉了揉鼻子,嘟囔着:“不知道小天曜现在到哪儿了,找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呢。”
方朝海盘腿而坐,鱼竿被懒散地卡在面前,正撕啃着一个香喷喷的鸡腿,时不时再来口小酒,那叫一个香啊!
“那小子傻人有傻福,你担心个啥,说不定他现在正吃着鸡腿过着美着呢。”
李俞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这幅吃相,我真怀疑小天曜是不是你亲儿子。”
爹矬矬一个,儿子也就这么一个,可不是得挫到小天曜身上了?
唉,这智商要是能不遗传就好了,后天教 ,那多好。
省的这徒弟一出去,外人一问:“你师父是谁啊?”,傻徒弟傻呵呵地说:“我师父是李俞。”“李俞?呦,南通剑啊?小哥武功挺好……”
就这智商……呵呵。
看起来跟傻大姐一样。
我呸。
光是想想,李俞就觉得自己的脸上光秃秃的,全被那小子丢尽了。
永州城,破茶馆。
隔着几堵墙都能听到方天曜传出的欢呼声。
“开饭咯!”
桌子上摆了七八盘菜,有荤有素有汤,方天曜左手鸡腿右手夹菜,一碗饭扒着,很快便见了底。
一吃起饭来,方天曜就有种遇神杀神的气势,那叫一个酷昂。
了尘手里拿着另一只鸡腿吃着正香,中午那一遭实在是耗了不少力气,现在吃起饭来比平常狼狈了不少。听到朝云感慨这一句,顺嘴插了一句:“那你是没看见他打架的时候,和现在的状态差不多,遇魔杀魔,什么都听不进去,像开了屏蔽一样。”
方天曜确实没听见,只管埋头吃,筷子都快得出残影了。
大灰二灰也坐在桌旁,面前各自摆着一盘水果拼盘,看起来五彩缤纷的,充满食欲。
了尘说话的时候被鸡腿肉噎了一下,面色青白地拍了拍胸口,再用力咽了几下,终于感觉嗓子那一块通开了。但大灰以为他还噎着,捧着自己吃得还剩下一半的盘子递到他面前,小爪子还往前推了推,示意他吃。
“大尘乖。”了尘摸摸他的脑袋,跟哄儿子一样拿了一块香蕉吃。大灰这才咧着嘴笑开,又回头去吃自己的饭了。
齐端和朝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被这俩人同化的迹象了,吃起饭也又快又猛,好像吃慢了再抬头一桌子菜就没了一样。
而这几个人风卷残云的另一面,是独自坐在桌子另一端末尾的黑衣男人,他一手握着刀柄,食指不住地点着,目光沉静如水。
好像毫无所动的亚子。
前提是,他的嘴角没有抽那几下的话。
四人正在埋头吃饭。
黑衣男人轻咳了一声:“咳…嗯!”
四人还在埋头吃饭,桌上隐约可见杯盘狼藉的雏形。
“咳……”
他又咳了一下。
齐端这回听见了,趁着把红烧肉塞进嘴里嚼的空当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似乎正想说什么,话未出口,黑衣男人就先不好意思起来,抢先解释:“在下今天嗓子不太舒服,打扰你们吃饭了,不好意思。”
他本以为他们会客气客气让他一起吃之类的,尽管他不一定好意思,但这问和不问是两码事不是?
可万万没想到,听到这句话后,刚刚怎么使小动作都不搭理他的几个人通通抬起头,齐齐指着门口,一脸冷漠:“得肺癌了吧你?”
“出去!”
别来祸害俺们的饭。
黑衣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