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番外 ...
-
方缘一开始并没有养宠物的打算。
宠物这种概念，似乎就代表了衣食无忧、享受当下的那类生活，在方缘的潜意识中，这就是离他很远、和他无关的事情。
末日之前，他忙于生计，到处奔波，没有过这种想法。
末日之后，他为一口吃食焦虑难安，更没有能力去饲养什么。
而重生回来，更是不久之前的事，他也好，江衡也好，都还在慢慢适应这份平静生活的过程中。
他就像是个突然中了巨额彩票的暴发户，吃饭的时候还会下意识地节省开销，总会忘记自己已经不需要这样小心谨慎。
没想过趁着大好时光，人间太平，去周游世界，去看看繁华的外界，去尽情游玩，更没想过养个宠物，让生活多些热闹的乐趣。
直到某一天，方缘像往常那样和江衡出门，要去给不小心摔坏的手机屏幕换个新的，结果发现村里的维修店没有他这个型号的屏幕。
自从宅在这个偏僻角落以来，方缘第一次有了出去看看的念头。
这个念头像是个细小的火星，眼看着刚刚冒出，就要熄灭了，方缘犹豫不决，几乎要退缩的时候，被江衡握住了右手。
“正好去城里看看？我听说最近有个什么牌子的甜点，特别火，很好吃的样子，我们也可以买来尝尝。”
方缘瞧见他微微发亮的眼睛，被江衡的笑意感染，忽然就有了勇气，点头答应了。
说是去城里，其实就是坐个摩托车从村子出去，十几分钟就到了，地方并不是很大，相对于他们住的地方，确实算得上更像城市，也更繁华热闹罢了。
方缘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脑子还有点懵，宅久了，不习惯这样的环境了。还是江衡拿着手机，看着导航地图，拉着他的手在街道上七拐八拐，找到了一个小商场一层的手机维修店。
店主拿着方缘的手机左看右看，也说是店里没货，却没有拒绝方缘，而是让他过半小时再过来，说仓库里应该有货，可以现在去取。
半小时而已，方缘和江衡商量了一下，就同意了，先离开店铺，在附近闲逛起来。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瞧见商场侧面巷子里那一闪而过的团子的。
小商场一楼的零食店很多，但江衡提过的那种甜品，是在商城隔壁的小店铺卖的。方缘对什么口味、什么种类并不了解，就全部交给江衡去买，自己躲开那排了很长的队伍，在旁边站着看风景。
瞧着瞧着，瞧见了一团圆滚滚的生物钻进了旁边的小巷。
方缘下意识跟着看了过去，还朝着巷口走了两步，然后在昏暗的角落里瞧见了那只毛发灰扑扑、眼睛却亮晶晶的猫咪。
猫咪站在垃圾桶的盖子上，嘴里不知道叼着个什么，瞧见方缘在观察自己，居然也不知道害怕，反而把叼着的东西放开，跳下垃圾桶朝着方缘走了过来。
直到它走到阳光下，方缘才看清了它的花色。
是一只漂亮的三花短毛猫，尾巴似乎受过伤，断了一截，只有寻常猫咪三分之一的长度，看着短短的，有点滑稽。
它有着白白的肚皮、胸脯和前爪，下半张脸也是白色，人字形的刘海花色遮住眼睛，一般是橙色，一半是黑色，非常对称。
按理说，像这样在城市流浪、翻吃垃圾桶的猫猫，都会比较怕人，警惕性高，还会有点凶，可这只三花之前还躲在巷子里，如今看到了方缘，却主动地凑了过来，低头闻了闻方缘的鞋子、裤子，转眼就绕着方缘蹭来蹭去，撒娇地喵了一声。
猫咪因心情愉悦而高高翘起了黑色的尾巴，方缘愣了几秒，眨眨眼睛，然后朝着猫咪的尾巴后面看过去，果然瞧见了一对橘色的猫铃铛。
还真的是一只公猫。
断尾，三花，白肚皮的公猫。
和方缘重生前见过的那只一模一样。
猫咪的爪子和下巴有点脏了，不知道是沾了哪里的污水，其它地方的毛虽然有点灰扑扑，却比较蓬松干净。方缘蹲下身体，抬手摸了摸它的后脑壳，猫咪就打着呼噜原地躺倒，高高地仰起脑袋，朝他的手心里蹭。
再一个翻滚，就连整个雪白的肚皮都露出来——肚皮倒是干净得很，对比下堪称纤尘不染。
好胖。
方缘看着猫咪的肥肚皮，回想起了自己在末日中遇到的猫咪。
那时候他还跟着一个求生队伍行进，作为没有异能，也没什么其他本事的普通队员，存在感很低。
中途他们在一个学校里驻扎休息过几天，方缘就是在那里遇到了一只同样花色的三花猫。
猫咪一开始很怕人，只远远观察着这些人类，偶尔会去翻他们留下的垃圾，骨头。
方缘不爱说话，被分配到的食物也很少，每天只有压缩饼干和一个罐头，和其他人一样，没有什么能喂给猫咪的东西。
不，别说是喂猫了，在那个时期，被人类抓到的猫狗，都只有沦为储备粮的下场，猫粮狗粮更是不再被人嫌弃，饿急了，总比没得吃好。
某一天下了大雨，方缘一边在房檐下避雨，一边用自己的盆子接雨水，等有火了，可以直接过滤，烧开了用。
一转头，他就又看到了那只三花猫。
猫咪也在避雨，不近不远地蹲着，一边舔爪子，一边用眼睛偷瞄。
方缘接完了水，就发现自己吃了一半，放在桌上的罐头被猫偷了。
他本来就吃不饱，这时候更是委屈。
谁知道两天后，这只猫咪认准了他似的，开始经常跟着他，偷不到吃的了，就舔他吃过的罐头。
到了第三天，方缘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有点低烧，队伍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丢下他直接走了。
他来到门口，看到了那只偷吃的三花猫，以及被猫咪咬死的一只老鼠。
猫咪看到他喵了一声，把老鼠放在他面前，转身走了。
方缘发呆了一会儿，认命地捡起老鼠，剥皮烤了吃了。
有大约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只三花猫都跟着他，神出鬼没地从各种角落抓来老鼠，麻雀和他分吃，作为回报，方缘在附近的杂货铺找到了一些猫薄荷，和又干又硬，自己根本咬不动的鱼骨头给猫咪。
鱼骨头非常腥，方缘就算把它泡在水里，也无法泡软，更找不到料酒葱姜调味，试着吃过一次，还不如老鼠肉好下咽，就慢慢地都给猫咪换了。
那个时候的三花猫很瘦，也很有力气，身形矫健，像个小老虎。
方缘清楚地记得，它的花色和眼前这只胖三花一模一样，尾巴也一样断了，并且都是公猫。
他那时候还以为猫咪是因为末世来临，才受伤弄断了尾巴。
“缘缘，我买好了，你在看什么呢？”
一道清亮的声音将方缘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扭头望去，江衡逆着光走进阴暗的小巷，像极了梦中打开山洞入口，朝他走来的模样。
方缘眨了眨眼睛，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江衡左右手捧着的东西，两个白白粉粉，软嘟嘟打着晃悠的甜点。
“咦，哪儿来的小猫咪？”
江衡一走进，三花猫就站起来了，警惕地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跳上旁边的杂物堆，和江衡保持距离。
“刚才看它有点眼熟，就过来逗逗。”
“好双标的猫，面对你就瘫肚皮，我来了就躲那么远？”江衡不满地嘀咕了几句，然后眼睛微微睁大，“还是个三花公猫？好稀奇。”
方缘实际上并不懂猫咪的事，不解地站起身来，问他，“三花公猫怎么了么？”
“和四叶草一样少见。”江衡笑着说道，顺便把其中一个甜点递给方缘，“因为绝大多数三花猫都是母猫，这种花色出现公猫的几率，据说有几十万分之一……等一下，你先擦擦手再吃吧，我兜里有湿纸巾。”
“真的吗？”方缘捧着甜点，因为江衡的这句话眼睛微微发亮，“那如果花色形状，还有断尾的特征也一样，那是不是很可能就是同一只了？”
他刚才还不确定，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睹物思猫而已，现在多了江衡的这番话——
江衡则是抓住了他话语里的某个细节，反问道，“你说和谁是同一只？”
“就是……”
被猫猫投喂过的经历，方缘也和江衡说过，因为有几次被投喂的还是大蚂蚱，两个人印象都很深刻，
“抓老鼠什么的送我的那只。”
“什么！！真的吗？！居然就是它！”
话一出口，江衡比他反应更大，声音都猛地拔高了，方缘怀疑要不是手里还有个甜点，他都能蹦起来。
“嗯，就是我遇到它的时候，没这么胖。”
“来，这个你先拿着，等我一下。”
江衡把另一个甜点也递给了方缘，然后转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方缘举着两个甜点，鼻子下方飘来糖霜和奶油的香甜气息，看着江衡的背影，忍俊不禁。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江衡好像还挺喜欢毛茸茸的。
几分钟后，江衡回来了，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个猫咪罐头。
“我们喂它吃点吧？你说哪个比较好？”
方缘探头看了看，然后挑中了其中一个，“这个——红色这个，不咸，对猫咪好。”
“不咸？”
“嗯，我有幸尝过一次，作为人类，我倒是更喜欢咸味重点的，所以对这个非常淡的罐头印象深刻。”
再次谈起末日里饥不择食的日子，方缘已经可以心无波澜了，“还不错啊，鲣鱼和三文鱼口味的。”
江衡就把罐头打开，蹲下身体，将罐头放在前方，然后朝着那只猫咪‘啧啧’逗弄。
罐头的香味似乎很大，他们几乎能看到三花的鼻子做出嗅闻的动作，犹豫着原地踱步。
“好了，它总会忍不住过来吃的，”江衡拉着方缘往旁边走了两步，拿出兜里的湿纸巾给俩人擦手，“它吃它的罐头，我们吃我们的舒芙蕾，这个口感真的好软，尝尝看？”
确实很软，是方缘没吃过的口味。
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小块送到嘴里，吃到第二口的时候，勺子上的点心晃动，险些要掉落下来，方缘连忙凑过去用嘴接住，结果鼻尖蹭到了奶油。
“啊，好险。”
瞧见他认真对待蛋糕的样子，江衡心里一动，伸出手指，将他鼻尖的奶油蹭掉了。
方缘眨了一下眼睛，困惑地看过去，显然不知道自己的鼻尖蹭到东西了。
微微抬头的样子，像极了迎着手指，等待下一次摸摸的猫咪。
“缘缘……”
“喵嗷嗷……”
方缘转头看去，猫咪竟然已经开始吃罐头了，边吃还边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叫声因吞咽舔食的动作而变得有些搞笑。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惊得猫咪身子一颤，抬头看看他，又急急忙忙低头继续吃。
“可爱。”
江衡看着他和猫咪的互动，小声感叹。
三花猫咪似乎已经饿了许久，吃得有些狼吞虎咽的，警惕的劲儿并没过去，江衡动一下，它就要作势后退一下，随时准备好了撤退。
可方缘蹲下身体，试着伸出手的时候，它却没那么害怕。
“江衡，你说，它是不是认识我？”
“你靠近它试试？”
方缘就蹲着身体，挪了挪小碎步，一点点靠近三花猫咪，而江衡跟着这么做的时候，就把猫吓到了。
无奈之下，江衡只好一边嘟囔着笨猫，一边后退几步，把空降让给那一人一猫，看着吃罐头的三花毫不介意方缘的靠近，反而只吃了一半就舔舔嘴巴，把剩下的罐头用脑袋向前拱了拱，像是要分方缘一半，有福同享。
“它……它好像，真的记得我。”
方缘的声音低了下去，摸了摸猫咪的脑袋，把罐头推了回去。
他现在已经不会挨饿了，不再需要小小的猫咪让给他食物了。
“嗯。说不定它和我们一样，都是从那个时代回来的。”
“……江衡，”方缘和猫咪蹲在一起，眼睛红红的扭头看过来，好像和猫咪一起变成小流浪了，带着鼻音再次感叹，
“它还记得我诶。”
“嗯，肯定记得。”江衡走过去，没再管猫咪是否又警惕地躲远，将嘟嘟囔囔的方缘抱进怀里，“我们把它抱回家养吧。”
方缘闷在他怀里，点点头。
“那要先买个猫包了。”
“嗯，买个大的。”
“我没养过猫诶，是不是还要准备猫窝？”
“我听说它们最喜欢的是纸箱。”
“它会不会不想让我养啊。”
“那我们好好给它做做思想工作。”
“院子里可以放猫爬架了吧，不能让它爬电网，会缠住的。”
“好啊，买现成的还是订做？”
“江衡，奶油被它舔了……”
“别怕，再买一个。”
江衡揉揉他的脑袋，笑着说道，“你对它这么另眼相看，我都要担心自己的地位难保了。”
“嗯？怎么会，它只是猫咪而已，你可是个大活人呀。”
“那，如果有别的大活人呢？”江衡忍不住试探。
“那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如果别的大英雄也从末日重生回来了，也记得好多，也这么……”
“不是这个的问题，因为……”
方缘摇摇头，凑到江衡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下一秒，江衡的耳朵脸颊嗖然升温，染上绯红，心跳加速。
从此以后，乡下的大房子新添一员住户，彻底从一个无敌避难大堡垒，变成了温暖热闹的家。
三个月后，终于察觉到方缘已经不需要吃老鼠了的猫咪，将目标改投向院子内的花花草草，每天叼着一朵小野花来和方缘换罐头吃。
一年后，五颜六色的干花做成卡片、装饰品，挂在曾经用来御敌的围墙、栏杆和铁网上，随风摇曳，四季如春。
午后的暖阳下，方缘在摇椅里浅眠，肚皮上压着一团猫咪，江衡在旁边给园子浇水，冷不丁听到方缘一句清晰无比的梦话。
“花花，别碰我的水杯！”
“噗。”江衡忍住笑声，无奈地直摇头，“要是说不碰就不碰，那还是猫吗？对吧，花花？”
怀中的花花被叫了两次名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终于睁开迷蒙的双眼，歪头看人。
“喵？”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番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