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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   公司大门口,鸡飞狗跳。

      男人身形清瘦,长相看起来斯斯文文,眼角却带点上挑的弧度,眯起来看人便显出几分暇眦必报的感觉。

      “你破坏了我的家庭,不准备赔我精神损失费吗?我也不跟你计较,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一口价八十八万,你看怎么样?”

      欢送会过后,还有三天满一个月,孔敬照例来上班,就碰到这个让他一言难尽的人。

      看着眼前撒泼打滚的前任,过去的回忆像走马灯,一帧帧回放,360度立体声环绕,片名是《前男友是一个傻X,而我居然和一个傻X交往过,我有毒》。

      前任手上提着把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棒球棍,要问孔敬讨个说法。他来势汹汹,球棍上还带着不少生锈的铁钉,一看就不是用来打棒球的。

      “你可别想跑,你的同事这么多,‘刀剑’无眼,你也不想看到谁因为你受伤吧?”

      说法是不可能有说法的,这倒打一耙的本领看得与孔敬交好的保安大叔直来气,呼朋唤友集结了全公司的安保队伍,要把闹事人举过头顶扔出去。

      “小孔,你担待点,我已经传话了,人马上就来,要当心啊!”

      “好。”孔敬没再多说,把手里的资料放在公司门口的石狮子头顶上,随手将外套抛给路过的人事主管。

      “孔敬,你……你要不别打了,那钉子看起来能让人破伤风,不残也得剐层肉。”

      孔敬摇了摇头,将陆续赶来上班的人护在身后,杜绝他们受到波及的可能性。

      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双目平视,唇线绷得很紧,就连直男见了也要夸一句我孔哥A爆。

      这是场短暂的恶战,由孔敬而起,责任却不在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履行一名低调的秘书的职责,将伤害降到最低。

      孔敬能以一打三,擒拿手却不是他所擅长的,这点,身为自由搏击冠军的前任心知肚明。

      孔敬抓不着他,像被精瘦的耗子逗弄的家养肥猫,不禁也有些恼怒,问自己为什么要在拳击比赛上找男朋友。

      孔敬发散思维地想,要找,果然还是得是岑涧那种芝兰玉树的类型。不,也许只是因为,对方是岑涧,换个人他就不那么想了。

      碍于身高产生视觉盲区,灵活度受限,前一晚又想得特别多,没睡好得了感冒,孔敬的注意力比平时更难集中。

      这会儿想到新人变成老板,找自己告白还被当事人搞哭了这件事,孔敬觉得自己可能难以赢过前任。

      “啊!!敬哥右边右边,要打到了——”人堆里的小实习生都快急哭了,眼巴巴地盼着能有谁出现阻止这场闹剧。

      与比赛同样,分心是打架的大忌,等同于将命送到了对手手里。眼看着被人从后背来一记刁钻的偷袭,孔敬只能挺起后背,硬生生地接下这一下。

      钉子扎进后背,带出了血肉,球棍打在骨头上的声音听得众人不觉震颤。

      咚——

      又是一下,孔敬却没感到疼。

      入眼是片白色,球棍打在绑着石膏绷带的腿上,岑涧低低地喘着气,额头上痛得起了一层汗,却不忘确认孔敬的状况。

      孔敬向像远处望去,岑涧的单拐被扔在数十米开外。

      他,一个右腿骨骨裂患者,竟然是跑过来的。

      断腿警告!

      孔敬的训斥话到嘴边,却被岑涧的表情堵了回去。

      岑涧双目通红,后槽牙咬得死紧,护在孔敬面前,像他最忠诚的狂犬。

      那双眼睛的确跟疯狗似的,红得吓人,又泛着赤色的光,每条血丝都燃着烧人的热度,要把眼前拿着球棍的男人烧成灰烬。

      岑涧压低声音,蹦出的每个字都在警告对方。

      孔敬过去参军,也和战友进过大草原,同牧民们放牧,守夜,岑涧唤起了他久违的回忆。那嘶哑的声线也极像原野中的狼犬呜咽的警告,警告暗夜中如萤火般幽幽绿光的狼眼,不要觊觎主人的羔羊。

      这是种新奇的体验,过去的三十余年,从未有人这样维护过孔敬,更不用提这是个连和孔敬说话时都会害羞的青涩的年轻男人。

      “你退后!”孔敬说,“你会受伤,快点!”

      他用宽大的手掌去揽岑涧的腰,对方却纹丝未动,力量大得吓人。

      孔敬确信他听到很低很低的声音,低到在场只有他一人能听见,如同落雨前的乌云克制着电闪雷鸣,在他耳畔低喃。

      “我会保护你。”

      语气庄重,如同“我会娶你”。

      孔敬怔愣,耳垂一红,随即那点红晕穿过耳后,由劲动脉往下,辐散到全身,就连脚趾尖都带了酥酥麻麻的意味。

      从来,他都是保护着他人,从未担任过被保护者的角色。

      一瞬间,孔敬在脑内复盘了自己这个人的资料。

      孔敬,一米八八,将近二百斤的猛男,腹肌x6,气场max。

      上到高空作业擦玻璃,下到主动入井盖捞掉下去的同事,顺便抢了吴冕的霸总光环,全都不在话下。

      曾经往银行柜员机一戳,正在抢钱的歹徒直接吓到腿软。

      能一耙扛起吴冕家养的三只平均体重二十五斤的缅因肥猫,能徒手掰断钥匙断在孔里的锁。

      也正因如此,出柜后找对象往往被嫌弃如果争吵时可能打不过他,只好在搏击冠亚军中追到了男朋友。

      眼下才有了如荒诞闹剧般的一出。

      可是岑涧说了什么。

      孔敬想,还是第一次,有个人说要保护他。

      岑涧如今的样子,竟是连周围围观的职员都被吓得不轻,发出了叽叽咕咕的议论声。

      “好吓人”的讨论中夹杂了几句“好想睡”,孔敬的脸黑了下来,默默地将那几个人的声音记住,准备利用这最后的三天时光好好找他们谈谈。

      前任则被这个跑过来的断腿病人和不要命的气势吓住了,身体先意识后退了两大步。

      他只是想给孔敬一点花头看看,并不想坐牢,可眼前的人分明是不想要自己的命,同时还想要他的命。

      黑发黑眸的年轻男人猛追上来,一下将他击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人的神志都差点飞向天外。

      在场者定睛一看,岑涧用来打人的不是拳头,是手指指节。只有三指,接触面积更小,压强更大,不致命,但让人痛绝对没有问题。

      前任几乎是尖叫了起来:“我认输我认输不要打了我会死的!!!”

      “不会死。”岑涧语气平平,手上的动作愈发狠厉。

      孔敬突然醒悟,岑涧在健身房里乖巧不懂器材的模样都是假象。是个练家子,懂得让人疼痛却不让人受伤的方法,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健过身?

      小岑总在他面前装乖,孔敬觉得有点甜。看到现在这一幕,孔敬的心里莫名更甜了。

      怎会如此。

      他想,他大概是变态了。

      岑涧劈头盖脸地用关节打人,前任想再举起手中的武器,孔敬上前,将它从他手里抠走,险些掰断了前任的手指头。

      孔敬又动作轻柔地扣住了岑涧的手腕,胸膛贴着岑涧,在他耳畔哄骗:“好了我没事,你再打下去,警察会找你算账。”

      岑涧蹙了蹙眉,还未回应,被孔敬拦腰抱了起来。

      “腿还好吗?”

      “……好像不太好。”

      “人已经来了,我抱你到救护车上,你抱紧点,别掉了。”

      岑涧闻言,乖乖地勾住了孔敬的脖子。

      围观群众纷纷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

      “我嗑的CP成真了吗???”

      “看看,什么叫冲冠一怒为蓝颜,回去也让我对象学着点。”

      “我脑补了两万字,我可以,笔给我我自己写!”

      “我说你们打卡啊,这个月全勤不想要了?”

      “雾草忘了QAQ!!!”

      “全勤哪有看戏妙,不就是两千块钱,拿去!”

      “你哪个部门的,全勤有两千?!我只有二百!”

      ……

      不过五分钟时间,在冲突变得更大之前,安保大队赶到了现场。几乎是同一时间,警笛声轰鸣,救护车也赶了过来。

      前任被送上了警车,而孔敬和岑涧则上了救护车。

      一个自己走上去的,一个被抱上去的。

      医护人员表示,看到伤员互帮互助的画面,真的很让人感动。

      吴冕捏着手机的手终于松了下来。他揉揉泛白的指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哥哥肩不能挑手不能打,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为止了。

      路上,岑涧睡在车里的担架上,汗水比起刚才有增无减。

      孔敬直着身,接受医护人员对他后背的简单消毒处理,这时往岑涧额头上摸了一把,全是冷汗。

      “是不是腿疼?”

      “嗯……”岑涧轻轻地应了一声,微不可闻,就像刚才的奋不顾身只是孔敬的幻觉。

      孔敬明白,岑涧是疼得狠了。

      并且都是为了他。

      昨晚拒绝了岑涧,今天岑涧又因他而受伤。

      孔敬心说,他是个渣。

      他好想吻他。

      暧昧的空气被迅速终结。

      岑涧救了孔敬,伤腿从骨裂彻底变成了骨折。

      和先前救治的医院是同一个,主治医生也一样。

      看到岑涧的时候,医生愣了愣。

      又看到那条右腿上本属于自己的完美的手艺,爆发出激烈的斥责之声,言辞之间痛心疾首,责怪岑涧怎么可以这么不当心自己:“腿是不是不想要了,不想要说一声,下午排手术马上帮你截了!”

      岑涧不光要安抚炸毛的医生,还要应付吴冕的电话。

      吴冕帮岑涧叫完救护车,就被他们公司最大的甲方叫去出差。跨越大半个海峡,还不忘给弟弟进行爱的教育。

      吴冕和医生说得一样:“已经骨裂的腿,怎么能再挨一下?”

      岑涧回想刚才脑子里的想法,什么也不想到,身体本能促使他抬起了这条腿。

      “也许是以为石膏打得厚,能当盾用?”

      吴冕又开始用力地抓手机,捂住心口,露出了心绞痛的表情:“我愚蠢的欧豆豆哟。”

      幸运的是送来及时,通完话后不久的上午当即安排了手术。

      进行髓内针内固定手术后,护士打趣地对岑涧说:“最近可不要乱动了啊,顾医生给你做了个漂亮的梅花形。”

      岑涧弯起眼角,露出好看的笑容轻声道谢:“替我和顾医生说个谢谢,我一定不辜负他的期望,老老实实静养,争取早日康复。”

      病弱美人的微笑是人间瑰宝,更甚于窗外的池水里盛放的睡莲,几乎能让人感受到缠绵不绝的香气。

      调侃的护士红了脸,说了句“好好养着啊”,推着医疗推车,扭着小碎步走了,看节奏像在跳机械舞。

      坐在旁边围观了岑涧无意识反撩大姐姐全程的孔敬:“……”

      突然危机感大起,他相信Lily说的身边围一群人,只能靠吴冕赶走是什么意思了。

      请问谁不想拥有美人。

      谁不想!!!

      怎么会有他这样拒绝别人的傻憨憨呢?

      没有了!!!

      孔敬搓了一把脸,感觉后背也没那么痛了,就是心里莫名难受。

      岑涧对麻醉的耐受性好,这会儿已经开始退麻醉,孔敬见他时不时蹙眉,便从单人沙发上起来,走到岑涧身边询问:“睡会儿?”

      岑涧仰起头看孔敬的后背,孔敬只好推着他脑袋,帮他把头再塞回枕头上去。

      “乱动什么。”

      “你伤到骨头了吗……”

      “没有受伤,放心。”孔敬轻描淡写地回答,心里却想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关心我受的伤。

      明明昨天是告白失败日,今天却有这样的转折,这是二人谁也没想到的。

      如果只能靠负伤来向老天交换彼此相处的机会,那么机会是宝贵的,绝不能不抓住它。

      岑涧抵抗着疼痛与疲倦,不死心地往孔敬的背上望去,半天蹦出一句流行用语:“让我康康。”

      病号的这点小愿望还能满足,孔敬扬起嘴角:“康康就康康,不过你答应我,不要乱动。”

      “嗯,好。”岑涧当即放松身体,平躺如一条在阳光下晒了大半年的咸鱼。

      他懂得如何放松,这样的姿态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从白天到黑夜,服用两片褪黑素,静静地躺在床上。

      透过床边的小窗,看那一轮明亮的圆月,想着记忆中的人会不会也在某个地方,同他一起看。

      一开始只是觉得,他们能活在同样的时间和空间,已经是岑涧最大的幸运。

      他本没有这样贪心,如果不是有谁在同样月圆的晚上喝酒上头,打电话向他提议,他和孔敬可以再次相遇。

      想到这里,岑涧略显涣散的目光中多了点亮色,淡淡地问:“前辈……孔秘书,你喜欢看月亮吗。”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意义不明,孔敬倒是经常应付甲方跳脱的思维,被问到各种问题也不会觉得奇怪,顺口回答:“算是挺喜欢的吧,这可是免费的狐狸玩具,特别是十五的月亮,我经常会抱着崽儿一起看。维也纳嗷嗷叫,不知道是对月变狼长啸呢,还是单纯馋了想吃饼。”

      “嗯……”这是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岑涧应了一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怎么,我后背和月亮有哪里像吗?是不是都坑坑洼洼的?”

      孔敬,浪漫气氛终结者,SSS毁灭级。

      岑涧:“……”

      倒是突然之间不再觉得伤感,就像心被维也纳叼走了。

      孔敬褪下衬衫,露出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后背,肩胛骨上被刮掉了几块肉,已经消毒,上了碘伏。

      有两块受伤严重的部位,因为钉子很长,清完创缝了几针,还是在孔敬极力抗议下,减了针数,没用麻醉,连医生都说,孔敬比医生更固执。

      贴上纱布后,岑涧只看到那些小伤口,睫毛颤了颤,开口问:“疼么。”

      “说了小伤。”孔敬搬了把小凳子,大刀阔马地坐在岑涧床头,凑过去看对方,手也没闲着,在病床边沿把脱下的衬衫折叠成平整的小豆腐块,放到岑涧左侧的的脚旁。

      医生说保持空气流通对伤口恢复好,这个病房只有他们两个人,上衣也用不着再穿。

      孔敬自己也没有能意识到,他有在小岑总面前秀身材的想法。

      在潜意识里,他想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即使负伤也绝不眨一下眼。

      岑涧的目光在从孔敬的胸腹肌上浅浅地掠过,不动声色地将画面重新记入脑内,看着孔敬的后背,却也想到了些别的事。

      “又害你受伤了,如果我早些赶到,就不会这样。”

      孔敬并没有听出“又”是什么意思,只是趴在岑涧身旁,下巴搁在手臂上,侧着眼看他:“怎么能怪你,他要找的人是我,你为我出头,该道歉的人是我。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等你腿长好了再说。”

      孔敬想再说两句,想到岑涧还疼着,将手掌盖到岑涧的脑门上。

      本来想一巴掌拍上去,像拍吴冕一样,然而怕把人打傻了,打坏了,好像小岑总是精致的易碎品。

      刚才护食狂犬的模样已经被孔敬都在脑后,忘了个精光。

      岑涧的脑门不热,汗收了些,摸上去像摸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睡,不舒服和我说。”孔敬简短地说。

      岑涧的睫毛又颤了颤,深而隐秘地呼吸了几下,才回答:“好。”

      孔敬的手掌热热的,掌纹有些毛糙,但很舒服,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岑涧腿虽然痛,却很快睡着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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