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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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谢书白醒来时江源就躺在他的怀里，谢书白低头就能看见江源头顶的发旋。
江源把脑袋埋在谢书白的胸口，谢书白都怕他闷坏了。
谢书白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动作很轻，没叫醒江源。
他蹑手蹑脚地穿上了外袍，和已经在准备面馆白天经营所需原材料的大哥大嫂问了声早，谢书白就带着昨天夫郎“赏”的荷包出门去了。
谢书白先是来到了位于主街上的那家最大的药店，这家店对面就是另外一家。
走进药铺里，就能看到五六个人在屋中忙碌，还有十几个在排队看诊、抓药的人。
药铺中最显眼的就是用陈年老杉木制成的中药柜，每个格子上都贴了药品的名称和价钱，果然是明码标价。
谢书白估计是两家对门的店铺相互竞争才逼出了这样一个利好顾客的手段。
中药柜前的学徒正在按照方子给排队的人抓药、收账，旁边的学徒大概是在炮制药材，正用石磨将药材磨碎。
屋内另一端是问诊的地方，一个须发皆白、眼神发亮的老者正在逐个把脉开方。
谢书白先是把中药柜上的药名记了个七七八八——幸运地是，有许多药物他都很熟悉，是小时候背过的种类。
药铺中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坐在凳子上，盯着柜台的学徒收钱。
谢书白猜测他不是掌柜也应该是店里的话事人，便上前去问好：“敢问掌柜这药铺收药材吗？”
那掌柜从下往上瞥了一眼，不屑道：“哪儿来的穷小子，不收不收。”
见掌柜态度不佳，谢书白没多做纠缠，准备告辞离开。
“等等，你要是能找到这百年的人参灵芝一类我倒是收，”老板见谢书白的脚步顿了一下，语气突然一转，“不过你这种破衣烂衫的穷鬼还是别做梦了。”
谢书白没理会掌柜的戏弄和奚落，转头走向了对面。
这家铺子和上一家正相对，连店内的装潢都相差不多，但老板的态度和刚刚那一家比起来好了不少。
医馆里掌柜的和谢书白也客气了几句，不过掌柜的话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不收。
“我们店里的药材都有专门的渠道，不然如果药材质量出了问题，我们也没办法交代。”掌柜和谢书白说了原因。
谢书白对药铺老板的谨慎表示理解，若是以次充好还好说，若是有人往里投毒，那药铺就洗不清了。
他来药铺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现在都有哪些中药，至于询问是否有人收草药，能收当然最好，不能收也是情理之中。
本来打算买好香料就打道回府的谢书白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去第三家药铺试一试，无论结果如何，总不能半途而废。
和前两家人生喧闹的药铺不同，这家药铺门可罗雀，从外面看去店里只有一个郎中和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看打扮大概是店员的人。
想到之前大哥的话，谢书白估计，这家店的老板就是郎中自己。
说起来这郎中一看就年纪轻轻，估摸着也就二十几岁，竟能开起一个药铺，还自己当了郎中，让谢书白很是惊讶。
谢书白估计是因为这郎中年纪太轻，许多人信不过他，所以这里才冷冷清清的。
没想到他还没进店门，就被旁边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大爷拉住：“小伙子啊，你可小心着些，这家可是会给那些花柳巷的人治病，你若是去了啊，小心染了什么脏病！”
很多性病都是□□传播的，谢书白对这点倒不是太担心。
不过从老大爷口中，他倒是对这个接收花柳巷病人的年轻郎中有点好奇。
谢书白不顾老大爷的劝阻，还是走进了药铺：“请问郎中，你这里收药吗？”
郎中正在那里打着瞌睡，旁边跟着的学徒般的人物戳了戳年轻郎中的腰，他才乍一下惊醒：“半夏！不许碰我腰。”
看着像小猫一般跳起来的艾修，半夏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没理炸毛了的艾修，半夏起身和谢书白打了个招呼：“客人您好，我是他的仆人，半夏，这位是店里的郎中，艾修。您是想要卖中药吗？”
“收！只要是便宜的我们都收！”艾修后知后觉地说。
半夏看艾修一惊一乍的样子，从柜台上摆着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艾修。
明明半夏什么都没说，但谢书白总感觉，半夏是想用这杯水让艾修闭嘴。
看谢书白两手空空的来，半夏知道他今天是没带草药来的，就一边和他讲各种草药的收购价格，一边请谢书白坐下，还为他倒了杯水。
“唉，我们现在这里根本没人看病，来的都是些带着方子抓药的。”艾修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这里人太少，艾修就抓着谢书白聊天。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不来，不就是因为我和花柳巷的那些人打交道嘛，可他们也是病人啊，怎么能放着不救呢。”艾修的言语中带着些天真的困惑。
谢书白看得出，艾修是真的想要治病救人，旁边的半夏默默地给艾修添了些茶水，却也没阻止他的诉苦。
“如果你真的想救更多的人，可以考虑换个位置开铺子。这个地方挨着花柳巷，许多人避之不及，根本不会来这边，而且这里是贫民聚居的地方，我来的路上看到了不少的乞丐，大部分人没有钱，根本不会来看病。能来这里抓点药的都算是这边的有钱人了。你换了铺子之后，依然可以去花柳巷帮助那里的人，也不妨碍什么。”
谢书白初来乍到，但也知道这个地方实在不适合开医馆或者药铺。
艾修见谢书白对他说的话题感兴趣，兴致勃勃地接着往下说。
“唉，说起穷人，我原本是免费给人看病的，结果竟然有人故意让自己生病就是为了从我这里拿药去卖给别人，自己却不吃，白白把身体搞坏。后来我也只能比市场价格低一点点卖了。”
想到自己“创业未半而中道崩”的伟大理想，艾修稍微有些低落。
谢书白佩服他这样的人，但作为一个商人，艾修的做法显然非常幼稚。
“你如果真的想救更多的人，反而应该先保证自己的盈利，救一万个普通人显然比救一百个穷人更有意义。”谢书白从一个商人的角度冷酷地揭露了这个事实。
“可那一百个穷人就该死吗？”艾修反问。
谢书白沉默了，自私地说，如果他认识的人在这一百个人里，那他当然希望这一百人被救，但如果他是一个绝对的旁观者，那他还是会选择去救那一万人。
艾修看谢书白闭上了嘴，连忙道歉：“对不起……”
这当然不是艾修的错，自然也不需要他道歉。
对于许多人来说，人生命的价值是无法用数字衡量的。
看到气氛有些冷场，半夏开口：“先生言行举止皆有气度，不知是……”
谢书白拱了拱手：“谢书白，不才五年前考了个童生。”
艾修听见这有些羡慕地看向谢书白：“可惜我师父不让我考科举，不然我也想去试试，到时候得了前三甲还能去游街，多威风！”
“哦？”谢书白觉得有点有趣，古代读书人寒窗十载就为了争一个功名，没想到竟然有不让徒弟参加科举的奇人。
“唉，那老头仕途受阻、灰心丧气了呗。我小的时候他教我进则医国，匡邦救世；退则医民，治病救人。我从小一边读书一边学习，现在反而不让我考科举。”
艾修虽然在抱怨，但语气很是亲昵，也听了师父的话没有考科举。谢书白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闭嘴倾听就足够了。
倒是半夏，看艾修的嘴像是个漏勺，不得不时不时开口打断艾修。
谢书白和艾修、半夏两人又聊了一阵，还从两人的店里买了一些便宜的可以用作香料的重要，等谢书白走出门时，要不是有半夏拉着，艾修恨不得当场和谢书白结拜成兄弟。
三家药铺都走过了，谢书白就回到了江家面馆，此时江大哥正在嘱托江源把铺子里发生的事情回去和父亲言明。
二哥怕他们说不清楚，还特意写了封书信，让谢书白回去读给父亲听。
返程时需要携带的水和干粮江源已经和大哥他们收拾好了，用过午膳后，谢书白和江源就在二哥等人的送别下，踏上了返程。
因为只有两个人，也不急着赶路，所以江源和谢书白走走停停。
时值八月，植被茂盛，路边的田地里麦子蓬勃生长，随着风在田里摇摆。
“时人不知农家苦，将谓田中谷自生。”谢书白看见在地里忙碌的农民，忍不住想起曾经背过的一句诗。
“这是在说有些人不知道粮食是种出来的吗？”江源觉得有些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谢书白忍不住笑道：“是啊，但这个世界上的确有这么傻的人。”
谢书白忍不住想到，即使是现代，也有许多人忽视了许许多多社会劳动的环节，何况是在“何不食肉糜”的古代。
“元宝，你想学写字吗？”谢书白突然问。
江源有点惊讶：“我？我能学吗？”
“当然能！”谢书白斩钉截铁。
江源的家人虽然宠江源，甚至在家产里专门给他划了一份，还为他招了赘婿，但时代的局限性让他们想不到教江源读书识字，去看更大的世界。
虽然现在哥儿不能参加科举，但是识字之后总能从书中看见更广阔的世界。
谢书白想了想，决定从千字文开始教起：“跟着我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江源开口跟着谢书白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的意思是，天是青黑色的，地是黄色的……”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背起了千字文，声音飘荡在田间，留下了两行脚印。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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