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山鸡，家雀与凤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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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令，傍晚六时许，天已暗合，一片朦胧。路上街灯高照，宽阔的马路上大小车辆充斥，往来不绝。天黑了，鸟要归林，人要回家。
车队中一辆黑色奔驰，一个左转，脱离车队，驶进了“阳明阁”。“阳明阁”是由朝华集团在90年代建造的一个小楼型别墅群，地处S市城郊交汇之处，楼群的最深处是一座灰白相间，风格与其他建筑迥异的五层中国风别墅，那就是曹家老宅。宅子气势卓然地矗立在众别墅中，宛如一位卓越的长者立于一群年轻人之间，沉稳，威严。
小车将到未到时，宅子的大门已缓缓打开。“少爷回来了，林小姐已经来了。”等在门口的杨伯对着坐在副驾驶座的曹越说道。
曹越微微一笑，点头致意。他这次回国，只通知了爷爷，而这些个女人却一个、两个都知道了。
小车停罢，曹越颀长的身影踏出了车厢。天地朦胧间，曹家别墅灯火通明。鹤立鸡群的高楼，昂藏英挺的男儿相得益彰。望着自家室室透亮的大楼，曹越宠溺地摇头，他爷爷的这怪癖真是……不知道等他年纪大了也会不会有类似令人啼笑皆非的癖好出来？为着这莫名的想法，他不禁再一次笑着摇头。然后，他面容肃穆了。其实有怪癖又何须等到年老，他如今不正患上了？他的皮夹中躺着一张500卢比的欠条。500卢比，于他九牛一毛都不是，而他却一直收着，一收就是7年。
“爷爷，我回来了。”曹越走进客厅，向坐在客厅上位的老者打招呼。老者年龄已在八十开外，不同于别人的人老珠黄，他的一双利眸依然不减当年，精湛中透着威严。只见他闲适地坐在沙发上，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打量着自己的孙子。而他的孙子也学着他的闲适，坐定后气定神闲地回视向他——朝华企业的创始人——曹继德。
曹继德，白手起家，中年发迹。从小打小闹的包工头开始，积累一定资金后开始涉足房地产业，由于性格的严苟和务实，曹继德干包工头，他的建筑队技术是顶呱呱；干房地产业，他的楼层质量是呱呱叫。得益于自己精准的决策与眼光，曹继德在房地产业狠狠地赚了一把：在别人在市区建公寓卖给工薪阶层，他在市郊建别墅卖给中上层收入者；在别人在市郊建别墅时，他转而在市区建商品房，建小高层公寓；在人人都想在房地产业中捞一把时，他考虑到地皮的暴涨，政府的限价风声，因势收手，投资建材买卖，并把接力棒交给了自己带大的孙子曹越。
其实曹继德也早想把接力棒交给第二代——独子曹鹏飞，但这个第二代硬是不争气，只知道拿着老子的钱，带着洋老婆环游世界。气得曹继德放话：“你要是在一个国家不搞出点什么名堂来，就跑到另一个国家的话，我就把你抓回来，关一辈子。”结果，曹鹏飞相继在印度、泰国、澳大利亚、法国开起了酒店。朝华酒店成了中国游客前去四国旅游首选住宿点。眼看着儿子把朝华发展成了跨国公司，曹继德对于儿子有没有在一个国家搞出点什么就跑到另一个国家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自从曹越接手公司后，开始跟着老爹的步伐跑，不仅把老爹在国外建的酒店搬进了自己盖的大楼，还把酒店升级再升级，所以现在的朝华酒店，是所有到此四国旅游游客的首选佳宿。不过这也急坏了曹继德：要是儿子一直在外搞扩张，那孙子也不是回不来了？好在四年前S市市中心空地招标，被曹越买下，曹继德可高兴了，总以为孙子这回是回国办酒店了，没想到大楼建成、装潢后，曹越办起了朝华友谊大型购物中心，涉足了从未涉足过的行业，着实让曹继德不高兴外加担心，看孙子的眼神也就更加严厉起来了：“啃了自己坚持要啃的骨头，尝着味道如何？”
曹越失笑：“爷爷，咱俩至亲，论物种，应属同类。”
“小子，你敢骂我？！”曹继德呼呼吹气，提起拐杖就要朝他招呼过去。
林依依忙挡了他的拐杖，给他顺气：“爷爷，曹哥和你玩笑呢。”曹继德也不是非要揍人，加上林依依一拦，也就顺坡下驴。
“依依，什么时候过来的？又来陪你曹爷爷了？”曹越说道。
林依依闻言脸色一暗，口上却道：“是呀，曹哥，我来了有一会了。你不在，我和曹爷爷就聊天来着——爷爷，曹哥可厉害了，他把曹叔叔的酒店办得一个比一个大，现在他闯新行业，振臂一呼，这么多尖端名品就入驻了，知道的人谁不说咱曹哥好本事。”
曹继德眉眼紧盯着孙子，意味深长地说道：“他呀没你懂事，只知道啃了这块骨头，再啃那一块，真要有本事，就给我带个孙媳妇进来呀。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他爹就跟着我后头跑了，他爹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他跟着他爹后头跑了，他呢？别说孩子，连媳妇都还在天上飞着呢。”
“爷爷，人我倒是想带来，但是你允许吗？”
“这里是曹宅，曹宅。”曹继德拐杖敲着地面，“别什么山鸡、家雀都往里带，我要的是凤凰，名门淑女知道不？就该像依依这样的。”老头子拿手一指，林依依羞红了脸。
“依依打小就跟在我身后转，就像妹妹。”曹越忙撇清。
“像妹妹，又不是亲妹妹。打小的情谊多好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论家世，我们两家门当户对；论样貌，你们两个郎才女貌；论年龄，你们是人正青春花正红，保准能让曹家一年有后，三年抱俩……”
“曹爷爷……”林依依到底是女孩子，面色娇羞不已。
“爷爷，停停，你老留口。依依面薄着，你当着人家的面瞎说些什么呢，看把人家给羞的。再说，像她这么好的姑娘，没准早有了男朋友，你这么厚脸皮的乱拉红线，让知书达理，懂事体贴的她，连拒绝你孙子的话，都不好意思出口。”
“曹哥，我……我……”林依依本听着曹越的前话还心比蜜甜的，哪知道后一句曹越话锋一转，将她堵了个不上不下，就算拼了不知羞，当着曹爷爷的面说自己是爱曹越的，这样的情况下，曹爷爷或许也只当她是出于礼貌。再坐下去听他们爷孙说道这事，好不尴尬。“曹爷爷，我……我去厨房，看能不能帮上忙。”她只有遁逃。
曹继德看着羞恼跑开去的林依依，摇了摇头：“小子，你能耐呀。将了人家姑娘一军。这姑娘挺好呀，她都豁出去了，对你的情谊都摆在了门面上，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
“我对她没情谊，你精明着，你怎么没看出来？”
曹继德苦口婆心地劝道：“依依人漂亮，配你，哪里委屈了？又是根正苗红的红后代，家里的叔伯多是从政，与我们曹家结合，那是如虎添翼，珠联璧合。”
“爷爷，咱们曹家到了如此生死攸关的当口，让你得卖孙求荣，求富贵？”
“你小子找死……”曹继德举起了拐杖，想着现在也没人拦，他又不舍得真打他，只好又缓缓放下,“现在就我们爷孙俩，我给你透个底，你若想娶那个什么桃……”
“陶咏芳。”曹越更正。
“我管她是陶什么，总之，要想进门，除非等我死了。不，死了我也得留出遗言，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和她搁着国仇家恨？干嘛这么不待见她？再说，你连我妈这个洋媳妇都接受了，怎么就接受不了她呢？”曹越感叹，要是十年前，爷爷这么说，他铁定和他顶翻了天，而现在他却能如此淡然地和他就事论事，果然岁月冲淡了浓情？亦或是他本薄情！
“她拿什么和你妈比？就凭你妈一头杂毛，还能生出你这个看上去似乎挺纯种的崽子，”曹继德嫌弃地看着曹越，“就甩出她几条街去了。”
“我爸妈结婚那会，不是还没我么。”
“我那是预见，我眼光精准着。你懂什么！”
够强词夺理的！曹越莫可奈何，只得道：“爷爷，我也向你透个底，我其实只想找一个单纯、简单些的姑娘做妻子，我不想在外面与人家明枪暗箭完了，到了家里对着她，还得把话说一半留一半。”
“嘿嘿……”曹继德冷笑，“在你眼里，那个桃就是简单、单纯？眼瞎，心盲，不可理喻！”
刚回转的林依依，听到曹氏爷孙又起争执，于是放缓了进客厅的脚步。玄关处的屏风脚座高约寸许，她的黑色高跟鞋若隐若现。
“爷爷，娶妻我要娶自己喜欢的。依依再好，也不是我的菜。你就算硬塞在我碗里，我也就这么一直搁着她。你那个玄孙，就让他继续在天上飞着吧。”
“曹哥，你……”林依依一跺脚，含泪飞奔出门。
曹继德手指连点曹越：“阿斗啊阿斗……你绝对是故意的，还不去追人家！”
“追，能不追吗？”曹越提起林依依留在客厅的包，无奈起身。这要是等明天送过去，他就要面对伯父，伯母那道坎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山鸡，家雀与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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