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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春风吹故人(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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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毅的脑子嗡嗡,血气全涌到脸上,冷声冷气地道:“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你凭什么确定?”
“想要确定也不难。皇上速速逮捕智觉,发榜天下捉拿无真!将这对犯人一审,就什么都清楚了!”
弘毅被逼得狼狈不堪,一掌重击在案台上。
沈喻啊沈喻,好一个沈喻。早不说此事,晚不说这个时候来说。是抓住了他的命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让他发榜天下,去抓无真!
抓住了如何?
无真是他的师父啊!
帝师引导皇子责任重大,身世名誉不能有半点瑕疵。
如果无真不是卢无疾,他面对不了师父,如果无真是卢无疾,他面对不了天下人!
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天下人发现这个秘密,他将如何自处?
他的师父,居然是一个匪徒、一个匪徒!
他会变成所有人的笑柄!
世世代代都要被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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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毅策马狂奔,云飞似的来到西岭寺。这一次的他,完全没有过去的从容。等不及通报,直接冲到智觉面前。
此时,智觉正在与徒弟讲经,正讲到佛祖以身饲虎。就听到一声暴喝:“你们都给朕通通滚出去!”
僧侣们吓坏了,纷纷起身离去。唯独了缘和昙华没有挪动,前者是不屑,后者是被吓呆。
智觉对身边的了缘,道:“你带昙华下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进来。”
昙华忙收起了佛经,跟着了缘一同出去。宫奴也被喝令远远退避开。
所有人都走了,弘毅扑通软在智觉面前,“大师,你告诉朕,无真是不是卢无疾?”
智觉叹道:“老衲不知道什么卢无疾,老衲只知道无真。”
弘毅目露凶光,低声吼道:“都这个时候,你就不要与朕打哑迷!到底是不是?”
“老衲没有打哑迷,老衲真的只认识无真,宛如老衲只认识一真,不知道皇上一样。”
他像遭受了奇耻大辱般猛然站起来,疯狂地揪住智觉的衣襟,“什么这里那里,一真皇上。一真就是朕,朕就是一真!无真真的是卢无疾,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让一个忠勇军的匪徒做朕的师父?你为什么要朕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朕——朕要杀了你!”
他的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地掐着,死死掐着,智觉动也不动,任凭他的手指越收越紧。
“放开我的师父!”昙华冲了进来,扑在弘毅身上,用力将他撞开,“要杀就杀我,不要伤害我的师父!”
弘毅如遭当头棒喝,退后两步。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一层一层的惧意,像海浪一样汹涌而至。
叶魁进来了,将他搀扶起来,满脸满眼全是疑惑。弘毅用尽所有力气,才没有使自己再跌下去。
“传……传朕口谕,西岭寺智觉方丈,德行不端,由方丈降为扫地僧,搬去后山草堂,终身不得宣佛、不得开坛、不得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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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禁庭,弘毅便把自己关在三思斋,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连皇后都不见。
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连皇后都不见呢?
仙珠心急如焚,但不管她如何苦苦哀求,弘毅就是不肯见她。
“皇上,叶铖来了。他说,他有急事禀告。”
弘毅招了招手,示意叶铖进来。
“皇上让臣去查岩摩的底细,臣已经查到。岩摩的确是鞑靼王子,但不是大汗儿子,而是养子。岩摩的母亲是鞑靼王的妹妹,他的父亲是夷狄人!”
听到这句话,弘毅的眼珠在眼眶里动了动,“那么,岩摩也是夷狄人?”
“是。”
一个与中晋有灭国之仇的夷狄人,来到中晋,缔结和平盟约?
弘毅从宝座上站起,阴沉地道:“能查到他的父亲是谁吗?”
“传闻说,他的父亲是夷狄的战神。”
“谁?”
“夷狄人把部族中最勇敢,打最多胜战的男人称为战神。”
“是不是那个被沈祁阳刺中心脏,仍用自己的血发誓要报仇雪恨的夷狄人?”
叶铖点了点头,“就是他。”
弘毅像看到希望一样,抖擞起精神。他万万都没想到,岩摩身上有这样的血海深仇,那么他的来意——
“岩摩来者不善,他带来的人里面就有许多夷狄人。皇上,这样的人绝不能留在京师。”
“不,你不要轻举妄动。”
叶铖万分不解,“皇上,当年乐平侯大破夷狄,男的车裂,女的充奴,现在那些夷狄人混入京师,肯定是要行不轨!”
弘毅抚住发涨的额头,缓缓道:“你先下去,让朕想想,让朕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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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毅哥哥。”
弘毅只感到身后一阵香风拂来,一双冰玉般的手指贴在他的太阳穴上,绵绵润润,沁人心脾。
他闭上眼睛,享受片刻。才转过身,把她抱到膝盖上。
“你怎么来了?”
“你莫怪严怀恩,是我硬要进来,他拦不住。”
他是知书达理,温润如玉的男人。哪怕是在登基最初,被大臣激得怒火中烧,也只是满脸通红,自己生自己的闷气,从没像这次这样的生气。
她觑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问:“智觉大师做了什么,让皇上这么生气?”
他“嘭”地把拳头砸在桌上,“不许为他求情。”
“别生气,我不是为大师求情。”她伏在他的肩膀上,“只是好奇而已。”
“也不要好奇,好奇害死猫!”
她扑哧笑道:“讨厌,臣妾的乖球儿好好的,皇上干嘛咒它。”
他也笑了,下巴轻抵着她的额头。
仙珠冰雪聪明,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绝对是很严重的事。因为他实在太反常了,说话的口吻、语调、态度都异于往昔。
不知为什么,她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担心地道:“皇上忧心之事不会与我的父兄有关吧?”
他疑惑地看着她,正想说话,嘴巴却被她的玉掌捂住。
“是或不是,都无需告诉臣妾。臣妾只求皇上,莫杀他们。”
他拉下她的手,“你为什么这么说?”
她苦笑,“皇上给臣妾看那么多史书,讲了那么多的历史故事。臣妾心里明白得很。功高盖主,独揽大权没有好下场。臣妾也劝过父兄。也许是上船容易,下船难,父兄也有父兄的难处。我只求你,如果真有那日,请念在他们曾为国血战,九死一生的份上,不要杀他们。”
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心疼地道:“也不是所有的外戚都没有好下场,唐太宗李世民长孙皇后,不就善始善终了么?”
“臣妾有自知之明,皇上是如唐太宗一样的英明神武,臣妾却非长孙皇后那么深明大义。臣妾就是一个小女人,所希望的也是小小的幸福。”她一面说,一面把手在空中划了个圈,然后环住他的颈脖。“臣妾一无所有,唯有的就是皇上。”
他叹息一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我也什么都没有,唯有你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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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弘毅再不提裁军换防之事。岩摩遇袭,最后也不过找了个替罪羊,不了了之。
沈祁阳喜之如狂,自认为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把他怎样,行动更是嚣张。朝中大臣,多是不忿。倒也有聪明人,劝慰大家,但将冷眼观螃蟹,看他横行到几时。
鞑靼与中晋签订永不侵犯的盟约,岩摩在京彷横两月,自处游历。皇上亦常召他入宫,有时骑马、有时谈诗,有时论道。就在这时,京中隐隐升起一股流言,说起十二年前与夷狄大战,先帝本已经都要撤军,是沈喻一意孤行。
过了月余就是新年,上元这日,弘毅邀请岩摩登上宣德楼,与他齐看京师恢宏气象。
楼下百姓跪伏,万灯齐放。霎那间,天绽烟火,火树银花。天上火花,地下流灯,点点莹莹,像是把天上的银河裁剪下来一般。
岩摩看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长在塞外,何曾这样的美景,一时间,只觉得千只眼睛都不够看。
当他面对这番盛景,才知道,为什么鞑靼、楼兰、月氏、夷狄这些塞外民族,一但壮大起来,拼尽力气都要和中晋一较高下。只因为这片土地太过美丽,这片土地上的人太过富庶。
步下城楼时,岩摩真心赞道:“中晋气象远迈汉唐,皇上名垂千古。”
弘毅笑道:“王子过誉。实不相瞒,朕登基之初,也是民生凋敝,内乱丛生。”
“喔,那皇上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国家治理得这么好?”
“也没有什么不同,如果说真有不同,那就是朕不喜战争。因为战争劳民伤财,只要不打战,就不要那么多人服兵役,朝廷的赋税就不用全拿去充为军费。留了人,又留了钱,国家怎能不发展呢?”
岩摩心中暗暗惊讶,从来只有不畏战,才能止战,也只有不怕战,才能打胜仗。而计弘毅,做为一国之君,居然声称自己不喜欢战争!
岩摩道:“皇上所言甚是,父王派我来中晋的目的也在于此,两国共结盟约,永不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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