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157、繁花落（9）

　　莫视拿沈仙珠没办法，不代表不能拿她身边人动刑。
　　她的奴婢都遭了殃，远着的被打得奄奄一息，亲近的直接送了性命。带入宫的菱角、水莲、菖蒲都死了，剩下细园受尽折磨。只因为她是仙珠的贴身侍女，所有能想到的极刑在她身上用了个遍。连行刑的人都劝她，不要再犟了，在写好的供词上摁个手印就能结束一切。
　　细园死不松手，被凌虐得生不如死，昏迷过好去几次。
　　细园第三次受过刑被拖回去时，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经走到奈何桥上，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唤她的名字，还有人用布巾擦她的脸颊。
　　“……细园姑姑，你可要撑住啊。”严怀恩边擦边哭。
　　细园挣扎着醒来，看着严怀恩伤痕累累的脸，“你……哭……个屁啊……姑……奶奶……我……还……没有……死哩……”
　　听到她出声儿，严怀恩又哭又笑，道：“是啊，是啊。细园姑姑怎么会死？咱们好好活着，将来一起出去。再伺候太子、太子妃。”
　　严怀恩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但身为太子内侍。狱卒给了三分薄面，好歹没有下死力气。
　　“细园姑姑，千万撑住！太子会来救太子妃的。”
　　细园眼望着头顶蓬草乱璧的房梁，两行清泪从眼睛里流出来。
　　“太子妃现在如何？”
　　“放心。那帮狗奴才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太子妃用刑的。太子妃吉人天相，一定会否极泰来。”
　　虽不用刑，终是奇耻大辱。
　　细园流着眼泪，道：“严怀恩，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细园姑姑，你还是留着精神好好休息——”
　　“不行！这些话我一定要说！”
　　严怀恩把耳朵凑到她的唇边，细园细若游丝地说道：“……我五岁被牙婆卖到将军府，与菱角、水莲、菖蒲一同服侍小姐。与小姐实为主仆，情为姐妹。如今她们三人都去了，我也要先走一步。如果你将来还能服侍太子妃，一定要竭尽全力，连同我们四人的心一起……请转告太子妃，一定要多保重，不要把心……再空挂在……太子身上……”
　　说完这些，细园的腿在地上蹬了两下，把头一偏，断了气。
　　“细园，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怎么就去了啊——”
　　“喊什么喊！”
　　“她死了。”
　　“死了就死了！”
　　狱卒打开牢门，确定细园是真的死了后。拿着她的手指在口供上摁下指印，然后像拖牲口一样把她拖了出去。
　　凹凸的地面上浮现深深的两道斑斑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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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视拿着供词去见仙珠，“太子妃，看看吧。这是你贴身侍女的供词，句句确凿。”
　　仙珠面璧而卧，看也不看他拿过来的东西。
　　“太子妃心虚不肯看，臣就简明地告诉太子妃上面写着什么好了。——”
　　仙珠大声道：“不必！汝身边的人，汝信得过！如果她们谁真是说了什么，莫大人可以把她带来和汝对质！那样，莫大人不但有了一份带血的供词，更有了汝的证词！呈到皇上面前更是可靠。现在你不带她来，空口拿着一份证词又说明得什么？”
　　“太子妃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是。汝反正注定要死，大人何妨把棺材抬来给我看看？”
　　“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怕了你！我马上携带这份证词去见皇上！我们看看，皇上信你还是信我？”
　　仙珠回过头，面容镇静，如高岭花朵，无畏无惧地道：“汝是天命加身的皇后，如果汝遇到危险，上天会派天兵天将来为汝纾困。”
　　“好好好。我们走着瞧。看哪个天兵天将会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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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鞘的刀没沾血是不能收回来的，如同打出去的拳头断没有在中途缩回来的道理。
　　莫视就是最好的钢刀，邪恶阴狠，必要见血！他准备把供词亲自呈给皇上，来人启禀，梁王来了，不管不顾往地牢而去。
　　莫视大骂一声，“王八羔子！”唤来莫听和莫想，让他们先入宫去，他随后就来。
　　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昊麟皆有两者，生得是又骄又傲。
　　他设的好妙局，棋差一招，没想到啊没想到，计弘毅的心肠会那么硬。生生就是要把仙珠抛下的架势。倒逼得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对仙珠的处境真做不到见死不救。一会担忧暗卫司的人没轻没重，又担心仙珠宁折不弯，自己干出傻事。
　　左想右想，索性直接来到暗卫司。幸好是他，没人拦着，不然太子来了都不好使。
　　仙珠不住通院的牢室，单劈的小院落。一个粗使的丫头，寸步不离，日夜守着。虽不用刑，暗卫司折磨人的法子可多得很，不给东西吃乃是小事，还会让人不睡觉。长时间的不睡觉就让人十分难受，仙珠被折磨得虚弱不堪。
　　昊麟进来，看她那病猫的模样，好不心疼。她的胃早坏了，哪经得住这样的折磨。立起眼睛把人大骂一通。丫头看他凶神恶煞，阎罗模样，忙不迭地打水为仙珠洗手洗脸。
　　他轻推她的肩膀，唤她名字。
　　仙珠睁了睁眼，刹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看错。
　　“昊……麟？”眩晕袭来，恍惚着又要倒下。
　　“你快躺好。”昊麟进来之前已经有所准备。但亲眼而见她成这个样子，对弘毅的见死不救又深恨几分。
　　“我知道你关在这里，心里委屈。可你也要好好爱惜自己，不然没等别人来把你整死，自己倒坚持不住死了。唉，晦气，晦气。我不该说什么死不死的！死什么死，我们都会长命百岁。”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仙珠虚弱之中还抱有一丝希望：“——是太子让你来的吗？”
　　昊麟的脸骤然一沉，“你还提他干什么？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太子位，明知道你是冤枉的也不去求父皇，就眼睁睁看着你死。”

　　“他……或许……有苦衷……”
　　“你就是一厢情愿，也别为他再找借口。他有什么苦衷？他所有的苦衷就是舍不得太子位，害怕失去父皇的圣心！仙珠，我说了多少次，他变了、他变了。你就是不信。我想了几天几夜才想明白这个道理。你也别心存幻想，与其想着等他来救你，不如买好棺材板自己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