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113、两虎争（10）

　　“没……没有谁，一只猫从树上掉了下来。”沈祁阳狠狠瞪她一眼，仙珠吐了吐舌头，飞快跑走。
　　仙珠一口气从听涛阁跑回摘星楼，心脏跳得想要蹦出来。她脑子里浆糊似的，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驰睿、昊麟、哪怕是她不愿意提起的弘毅，大家从小一块长大，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你谋算着我，我暗算着你，一步一个陷阱，就看谁先死！
　　就在这时，窗外也是传来一声轻响，吓得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春风和暖的季节居然出了一身淋漓冷汗。
　　“仙珠。”是孙昂的声音。
　　仙珠忙去把窗户打开，“孙昂。”
　　孙昂阴沉着脸，着急地问：“孙茱不见了，她有没有来找过你？”
　　这是孙昂最后的一丝希望，哪怕明知机会渺茫，还是要来问一问，全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仙珠摇头，手心攥得可以拧出水来。孙昂的目光越来越沉，“如果孙茱来找你，你一定要把她留下来。”
　　见他转身欲走，仙珠忙把他唤住，“孙昂，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孙茱。”
　　仙珠立刻道：“我同你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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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上回，男扮女装的仙珠被二皇子的车夫送回来后，将军府里宛如炸开锅。真是太丢人了，闵氏把仙珠的耳朵都要念出茧子来，说自己的老脸都被她丢光，再不出门。
　　沈祁阳从听涛阁中出来，马上又转去摘星楼。
　　他不放心仙珠，身为兄长，对妹子的性格还是清楚一二的。一到摘星楼，只看见细园和水莲在暖阁熏衣裳。
　　“小姐呢？”他问。
　　“睡了。”
　　“睡了？”沈祁阳抬头看看日头。
　　细园玩笑道：“奴也觉得奇，这个时间小姐从不睡的。今日却说身上乏，想睡一会。大约是身上的懒筋犯了。”
　　沈祁阳不理细园，绕开紫檀九扇屏风，径直走到内室。楠柏木包镶床上垂着银红色的软烟纱。依稀可以窥里面的云锦被团团裹成一团。沈祁阳抚开帘子，一掀锦被。哪里有什么仙珠？就是一个绣花枕头。跟着进来的细园目睹此景吓得脸色粉白。
　　沈祁阳气得把枕头扔到地上。

　　弘毅忙着找孙茱，还要忙着找孙昂，还要时时留意驰睿和昊麟，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他预料得不错，叶魁果然在昊麟身上查出问题。昊麟在半个月前分批购买了大量火药，数量之巨令人乍舌。
　　“殿下，虽然不知梁王要这么多火药做什么，但最怕就是他要火攻。”
　　弘毅眉头紧锁，昊麟如若要火攻总要有个地方。“这么多的火药，他放在哪？”总不可能放在梁王府。”
　　叶魁道：“据臣所查，都在尚乐坊。”
　　弘毅汗水淋淋而下，京城八坊十巷，尚乐坊是最脏乱的地方，窝居的都是下九流的贱民。整条长街全用木板相连而成，若是一着火后果不堪设想。
　　他知道了。昊麟为什么把火药放在尚乐坊，因为孙茱肯定就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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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富庶，交通便利。往来商贾，络绎不绝。
　　仙珠一身男儿打扮，飒飒英姿，跟在孙昂身后，两个人都是心事沉沉。孙昂是不知道要去何处找孙茱，仙珠则是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孙茱的下落。
　　两人刚走到大街口，就听到街转角有几个小叫花子，脚叠着脚，拍手唱歌，“清风侠士好、清风侠士棒。除暴安良善为先，人人争做清风侠！”
　　孩子们边跳边唱，个个都是笑开了花。
　　听到童谣的孙昂脸上露出异色，这异色乃是听到别人的夸奖后的骄傲和满足。他扔下一两碎银子在小叫花子们中间，若带得意地说道：“拿去买糖吃。”
　　小叫花子看到银子，一拥而上。你挤着我，我推着你。大的把小的推开，小的把更弱小的推开，最弱的孩子摔在地上哇哇大哭。
　　仙珠把摔倒的孩子扶起来，斥道：“你们这些小叫花子，歌儿还唱得好听，要做清风侠。怎么连自己的伙伴都不管！”
　　没想到，那小叫花子一甩手挣脱开仙珠，跑到孙昂面前，跪在他面前磕头，喊道：“大爷、大爷。你就是观世音转世。不，不。你就是救苦救难的清风侠士。不不不，你是比清风侠士还好的人。可怜可怜我这个小叫花子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三天没吃饭还能稳稳当当地站着？
　　孙昂自己又不是没有尝过挨饿的滋味。明知小叫花子胡说，他也还是拿出几角钱给他。
　　一番好心，捅了马蜂窝。四面八方涌来几十个小叫花子。一个说饿了七天、一个说饿了半月，个个争着吵着要银子。
　　孙昂把身上的银子全给了都不够，来者越来越多。更有甚者，居然摸到他的身上，要拿他的佩刀、弓箭。仙珠也受池鱼之殃。
　　孙昂无奈，只得带着他夺路而逃，云飞似的离开那条长街。

　　两人一鼓作气跑到府街之上，府街乃是京师最大、最宽的街道，街道两年房屋林立，马车辘辘，人流如织。
　　街头巷尾，还是难p有小叫花子沿街乞讨，他们手里敲着空碗，嘴里依旧唱着刚刚那首童谣。
　　而这一次，孙昂不再敢去施舍。
　　仙珠整了整帽子和头发，问：“孙昂，你觉得清风侠士这个人如何、他做的事又如何？”
　　孙昂没想到仙珠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表情木讷讷的，羞赧地说道：“我……我没什么看法。但觉得清风侠士是个好人。”
　　仙珠叮着他的眼睛，“你说得不错，清风侠士或许是个好人，但他没有行好事。”
　　孙昂本以为仙珠是要大夸特夸清风侠士一番，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句不痛不痒，甚至谈不上是表扬的评价。恼羞地说道：“你何以这么说？他怎么没做好事，劫富济贫是假的么、他把银子分给穷人是假的么？这么做不都是为了穷人！”
　　仙珠知道他心中有气，但仍是定定地说：“他做的这些事情确实是大快人心，但却也是坏了规矩的事。他以为劫富济贫，把富人的钱分给穷人就是帮助穷人。他有没有想过穷人为什么受穷、富人为什么是富人？许多穷人受穷是因为自身懒惰，许多富人富裕，是因为他们勤劳。清风侠士劫了这些人的钱去分为穷人。表面上看所有人都一样了，大家都有饭吃了。但从此以后谁还去辛勤劳动，谁还去做工种田？反正最后清风侠士会来，把富人的钱收罗来，分给穷人。”
　　孙昂气得嘴都歪了，喉结拼命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