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星河》雪夜戏猫

35、番外1

　　在和叶羽分手的第八天，蔺洋第一次准备收拾干净自己出门。
　　站在镜子前，他看着镜中满脸颓废的人，胡子拉碴，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律和斯文儒雅，通通消失殆尽。
　　眼睛布满血丝，脸却苍白，看着非常病态。

　　要是被叶羽看到他这副鬼样子肯定会骂他，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哦，现在不可能了。
　　叶羽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她也不会再像个小管家婆一样念叨自己。

　　他抓了抓头发，走进浴室。
　　打开水，把整个人都泡在浴缸里。
　　连续多天浸泡在酒中的身体渐渐放松，丝丝酒气蒸腾着蔓延到空气中，夹杂着氤氲的水汽，让蔺洋的眼睛变得酸涩。

　　身体慢慢下滑，水没过了他的眼睛。

　　在过去数十秒之后，他大喘着气挣扎起来，湿漉漉的水渍交杂着某种咸咸的液体横亘在他脸上，一声低低的哀嚎从他喉间溢出。
　　无限的难过与懊恼。
　　惊飞了窗外树枝上愉快觅食的云雀。

　　收拾完自己，蔺洋看着镜中总算恢复几分往昔样子的男人，唇角微扬。
　　切，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他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东西。
　　打电话，约人，没两分钟就攒了个局。

　　某夜店，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舞池中扭成一团的年轻男女，那小腰扭的，恨不得永久粘在对方身上。
　　蔺洋的眼神在四周扫了一圈，意兴阑珊，就角落里坐着的一个妞儿吸引了他的一点儿注意。
　　纤腰长发，火辣性感，看背影……和叶羽倒有八分相似。

　　为什么又会想起那个女人？

　　也许是孤身了好几天，也许是那抹背影让他想起了某人，等蔺洋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了那个女人的身后。
　　他咳了咳，自然地坐在她旁边，此时才看到她的侧脸。

　　斑斓的光线下，她浓妆艳抹，蔺洋却看到了她细嫩白皙的皮肤。
　　和叶羽一样，看着就很柔软。

　　他微微晃神，摆出一副风流浪子的姿态搭讪：“美女，请你喝杯酒呗？”
　　那位美女像是愣了一下，然后转过脸来。
　　容貌美艳，气质清冷，和叶羽一样。

　　他妈的——
　　她就是叶羽。

　　蔺洋怔住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叶羽。
　　要知道叶羽家教很严，平时的娱乐活动也都很固定，从来不来夜店这种地方。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和谁一起来的？是哪个野男人？越想越气，蔺洋不自觉就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羽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笑：“怎么？这里我不能来？”
　　蔺洋被她的话一堵，这才想起来两人已经分手，他还是被甩的那个。

　　确切来说，是劈腿被甩。
　　用季斯衡的话来说就是，出轨的男人都该叉出去毙了。

　　虽然他没被叉出去也没被毙，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蔺洋却觉得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刚分手没几天，他在夜店撩妹子就撩到了前女友，这是什么破展开？
　　叶羽不是随便的女孩子，一直随便胡搞的是他。
　　——他不是人。

　　衣着性感的叶羽瞟了他的手指一眼，蔺洋被她冷淡的视线烫了一下，松开了她的手腕。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肌肤的温润触感，让他很怀念。

　　蔺洋赖着不走，叶羽也没赶他，反正大家都是来找乐子的嘛，无所谓。
　　两人相距半臂的距离坐着，气氛沉闷，震耳的音乐声争相闯入耳中，不时有造型五花八门的男人女人过来搭讪。

　　有的是跟蔺洋，有的是跟叶羽。
　　蔺洋这回突然变得“禁欲”了，有个妹子的胸几乎都快贴在他脸上了，他还是那副扑克脸，以往最擅长的斯文有礼也懒得装了，在另外有人假摔要跌进他怀里时，他忍无可忍，一把握住叶羽的腰揽进怀里，冷声道：“对不起，我有伴儿了。”

　　假摔未遂的人离去后，叶羽拇指食指并拢，像是拈起一坨垃圾似的，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挪开，“蔺洋，拿开你的狗爪子。”
　　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四平八稳，反而呲呲冒着火花。

　　和之前叶羽生气骂他时一样，这让蔺洋的心顿时欢快起来——
　　叶羽还愿意骂他，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没有彻底厌恶自己？

　　“叶羽，对不起，我们可不可以……”蔺洋求复合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有个身材高大的西装男朝他们走来，确切地说是朝叶羽走来。
　　那人还没走到跟前就喊了一声“小羽”，语气亲昵中又带着点宠，让蔺洋瞬间警铃大作，这家伙是谁？！

　　叶羽闻声回头，看到他之后立马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非常自然地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附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
　　西装男往蔺洋这边看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鄙夷，蔺洋顿时就火冒三丈，这是什么意思，当着他的面秀恩爱是吗？他们才分手几天啊她就已经找好下家了？这么急不可耐？

　　“叶羽你就那么缺男人吗？”话音刚落，在蓝色的灯光下，蔺洋看清楚叶羽的表情后，他瞬间后悔了。
　　他怎么就那么嘴欠呢？！

　　叶羽先是怔了一下，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他会说这样的话，但转瞬又像是释然了。
　　她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走到他面前，握住他颈上的领带下拉。

　　两人挨得极近，蔺洋可以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微甜的橙子香味闻起来很单纯，和她这身惹火的装扮不太相称。

　　“蔺洋，之前那么多年，我真的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不认识你。”

　　她的一字一句，像铁锤一般重而狠地砸向蔺洋。
　　他看着西装男揽住叶羽的腰，看着他温柔地低声和她说话，看着他把原本属于他的女人带走，撕裂般的疼痛席卷了他。

　　头晕目眩，失魂落魄。
　　在这一刻，蔺洋终于意识到，叶羽对他来说是生命中特殊的存在，她不只是个漂亮温柔的女朋友，她是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而现在，是他一次次伤害她，一次次把她推得更远，直到，把她推进了别人的怀里。

　　*
　　第二天一大早，季斯衡正在厨房给璞璞做早饭时，温景星睡眼惺忪地把手机塞到他手里，语气中尽是嫌弃，“蔺狗打来的。”
　　蔺洋和叶羽的事，星星也是一路看着过来的，早就把蔺洋骂了八百遍，还不止一次说过：“蔺洋那人这么不靠谱，花心大萝卜，我现在有点怀疑你是不是也被他给带坏了？你给我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确实是自己的好朋友水性杨花不守男德，季斯衡也觉得丢人难堪，每当这时候就义正言辞地表忠心：“老婆大人，您看看我，白天上班晚上带孩子，周末还带咱爸咱妈出去玩，哪有那个美国时间折腾这些啊，你以为人人都像蔺洋是时间管理大师啊。”

　　而现在，时间管理大师·洋出事了。
　　“星星等下你喂璞璞吃饭啊，我去一趟医院。”

　　“他怎么了？被人当男小三给打了？”
　　季斯衡穿着鞋袜，哭笑不得：“不是，他昨天晚上喝多了，跟人发生冲突打起来了，身上挂了点彩，现在在病床上撅着呢。”

　　温景星有点不满，“那怎么找你啊？他爸妈呢？”她印象中，蔺洋的爸妈工作清闲，生活优渥，现在基本上处于半退休状态，自己家儿子出事了，怎么不去关心一下？

　　“蔺洋不敢啊，他和叶羽分手的事还没敢跟家里说呢，你也知道他爸妈有多满意叶羽，一直拿她当儿媳对待，现在蔺洋把人给整丢了，他怎么敢跟家里人见面。”
　　季斯衡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道：“照顾好家里，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很快就回来。”

　　医院里，季斯衡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床上年近三十却还因为打架住院的男人，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洋啊，你让爸爸咋说你好呢，都多大了，还被人打骨折住院。”
　　蔺洋嘴角青肿，眉骨上方一道玻璃划痕，隐约还渗着血丝，原本英俊的脸现在看起来滑稽又可怜。他右手手臂轻微骨折，吊在脖子上。
　　他看了眼季斯衡，破天荒地没有和他互相辱骂，而是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发呆。

　　季斯衡从没见过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再打趣他，正色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跟人打架？”
　　蔺洋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昨天晚上在夜店喝酒，遇到了叶羽。”

　　季斯衡微愣，叶羽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我一开始没认出来她，还跟她搭讪了。”

　　季斯衡：“……”
　　这画面光想一想都要尴尬地当场社会性死亡了。

　　蔺洋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隐带哭腔：“后来来了个西装男抱着她，我因为嫉妒就说了很过分的话，她说，她瞎了眼才会喜欢我。”
　　“后来她跟着西装男走了，旁边有嘴臭的人议论她，我没忍住就动手了。”

　　静默无言，季斯衡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甚至打心底，他是不想安慰他的。
　　之所以有今天这样的结果，都是蔺洋自作自受。
　　他和星星一样，更多的是为叶羽感到开心和轻松，毕竟再刻骨铭心的爱也会在一次次伤害中慢慢消失，而叶羽也没有义务一直爱蔺洋，尤其是对方还不珍惜的前提下。

　　如果蔺洋能够做到用情专一，那么他和叶羽确实是天造地设人人艳羡的一对。
　　可惜，他不是。

　　*
　　最近每天下课后，叶羽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自己。
　　她在一所公立高中当音乐老师，待遇一般，好在工作轻松假期多，她爸妈满意，她也觉得开心。
　　之前，每次下课她都有大把的时间去找蔺洋，给他收拾屋子打扫做饭，或者是去商场给他买衣服挑礼物，再或者就是去他公司等他下班，然后一起去吃饭。
　　总而言之，都是她围着他转，很没有自我。

　　和他彻底分手后，叶羽觉得自己的时间变得多了起来，逛花市买花，回家插花，做完瑜伽洗完澡，护肤的工作结束后，时间也还很早。
　　她从一开始的不太习惯，到现在可以慢悠悠地享受夕阳西下的秋日傍晚。
　　一个人，也可以很快活自在。

　　但这几天她却觉得有点害怕，心里毛毛的，好像有人在尾随自己。
　　“表哥，你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来接我呀？”她给表哥打电话，之前第一次去夜店就倒霉的遇见了蔺洋，要不是有表哥来救场，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假装优雅淡然的离开。

　　“不好意思啊小羽，我现在有点事要忙，你有什么事吗？”
　　“噢没事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到我家来吃个饭，我妈说她想你了。”叶羽胡乱搪塞了几句挂断电话，她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身后，没有可疑的人。

　　叶羽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无事发生，她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却没想到这天放学在学校第二教学楼的拐弯处，有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孩子突然冲了出来抱住她。

　　明明是成年男人的体型，却嘤嘤哭着喊她的名字——
　　“小羽姐姐，求求你做我的老婆好不好？”

　　叶羽一脸震惊地用力推开男孩，在看清他的脸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蔺洋这家伙为什么鼻青脸肿的，眉毛上还有一道疤？这是什么新型的卖惨方式？

　　她心沉了下去，冷声道：“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没想到蔺洋跟个小孩似的揉着眼睛嚎啕大哭，成年男人的嗓音，小屁孩的哭法，搭配起来效果非常惊悚，不少路过的人朝他们看来。

　　叶羽不想成为目光的焦点，她拽着他走到一旁僻静的小树林，见他哭得都开始抽噎了，不由得紧皱眉头，怎么还在演？分手这段时间他是去报了个表演培训班吗？这演技，真是出神入化。
　　“喂你有完没完？有屁快放，再哭哭唧唧地就揍你。”

　　蔺洋抬起有些红肿的眼睛偷偷看她，小声说道：“洋洋前几天跟人打架住院了，醒来后只记得小羽姐姐是我老婆这件事了。”

　　叶羽眼皮都没动一下，她淡淡道：“你记错了。”
　　蔺洋慌了，忙道：“但是我的好朋友衡衡说，你是洋洋的老婆呀！”

　　……洋洋洋你大爷啊！

　　叶羽强忍着把他胖揍一顿的冲动，抛下一句：“他骗你的。”就转身离去。蔺洋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她回头瞪他一眼，他就可怜巴巴地保持一段距离，然后又悄悄地跟上来。
　　一直到叶羽买的房子楼下，蔺洋像只橡皮小狗一样，甩都甩不掉。

　　叶羽也不搭理他，上楼锁门，做饭吃饭，洗澡护肤，瞥了一眼楼下，见他还在花坛边徘徊，没了以往的聪明桀骜，反倒多了几分傻气。

　　唔，难不成脑子真出问题了？
　　——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翻出一本书，开始平心静气地看书。
　　窗外像是起了风，梧桐树在风中摇曳，渐渐飘起了雨，雨声渐大，敲打着玻璃窗，也扰乱了叶羽的心。

　　她懊恼地把书放下走到窗边，视线下意识地往花坛边看去，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她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失落，刚要拉上窗帘睡觉时，突然看到角落里缩着一团黑影。
　　那团影子她熟悉到骨子里。
　　她心里微酸，眼眶有点热，手指握着窗帘挣扎了片刻，终究是放心不下他，披上外套拿伞出了门。

　　秋雨寒凉，迸溅到小腿上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叶羽把伞撑在蔺洋头顶，愤怒又无奈地责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吗？你就不能放过我？”
　　伞下的男人浑身湿透，他抬起头，脸色一片苍白，露出一抹纯真至极的笑容，“小羽姐姐，洋洋惹你生气了，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叶羽感到深深的无力。
　　“你为什么不回家？”
　　“家里没有小羽姐姐，洋洋不回去。”

　　叶羽翻了个白眼，“那就起来吧，到楼上坐坐，我可不想明天一早发现你横尸花坛。”
　　蔺洋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欢呼，忘记了自己身上湿哒哒的就来抱叶羽，惹得她一阵惊呼一把推开他。看着他瞬间落寞的神情，叶羽又有点不忍，她用力踩着地上的水坑，有种不详的预感。

　　关于他俩的番外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