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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认养一个奸臣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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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城,杏花巷,金府,望月阁。
金宝兰坐在书案后,翻着账本,一边听身侧的沈嬷嬷低声禀报。
“嗯?那孩子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忘记自己是谁了?”金宝兰顿了一下,又继续写着,“郎中可看过了?”
“小郎君已经请来了周郎中,周郎中说那孩子身上可能不只是皮外伤,他说自己不敢确定,但是那孩子脸上的疙瘩看着不是先天的,怀疑身上可能中了毒。”沈嬷嬷低声说着。
中毒?金宝兰顿住了笔,拧眉深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三郎怎么说?”
“小郎君只说让周郎中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解毒,其他的倒是没有多说。”说到这里,沈嬷嬷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的说着,“眼下,小郎君正和那孩子吃面呢。”
金宝兰一听,微微一笑,三郎向来如此。
“人是三郎救回来的,就不必多管了。”说到此处,金宝兰又笑道,“倒是明日,你让林叔好好的给青书苑添些东西,收拾一下。”
沈嬷嬷恭敬应下,又有些迟疑,“只是,那孩子……留下来的话……”到底是来历不明的孩子,是不是该查出孩子的身份了,再确定?
“不是说了吗?那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了。”金宝兰淡淡说着。
沈嬷嬷垂下眼,恭敬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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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书苑里。
金竹吃着面,一边看着坐在他身侧乖乖的吃面,慢慢的吃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对比起他的吃面姿态来说,真是好看又优雅。嗯,这孩子的出身不是书香门第,就是家境不错的。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叫啥?”金竹吃完,擦了擦脸,看着也放下筷子的孩子问道。
小孩抬眼看向金竹,黝黑黝黑的眼睛一片淡漠空洞,“不记得。”
金竹无奈,托腮看着小孩,这小孩是认真的呀。“就算你忘记自己的名字了,现在,你自己的名字,你自己起一个呗。干嘛要我给你起?”
小孩垂下眼,“那叫我小黑好了。”
金竹瞅着小孩,小孩的脸上那些疙瘩很丑,可是他似乎看习惯了,倒也不觉得丑,想起小孩的一身伤,金竹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该死的职业道德就是不容许看见一个小孩被虐被欺凌。
——还有,小黑?这名字起得还真是随意。
“来,选一个。”金竹写了好几个字,扔到桌上,“你选了哪一个就哪一个。”
小孩似乎有些没想到,呆呆的看了桌上几个纸团子,又看了眼坐在他身侧托腮盯着他笑得很……奸诈的金竹,默然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拿起一个纸团,直接递给了金竹。
金竹拿过,打开一看,笑了起来,拍了拍小孩的头,“你以后就叫金元宝吧。哈哈哈……”
小孩先是一愣,看着哈哈大笑的金竹半晌,才慢慢的点头,“好。”
金竹见小孩乖顺懂事听话的样子,轻咳了一声,他好像有点过分了,“好了,逗你玩的呢。”
“你呀。以后就叫佑安吧。”金竹说着。
小孩一怔,佑安?他上辈子的字?
金竹指了指小孩放在一旁的破烂的衣服,放缓声音说着,“这是你娘亲给你做的衣服吧。”
小孩茫然的看向那堆破烂的衣服,娘亲做的衣服?好像是……他十岁生辰之时,娘亲曾经亲手给他做了一件。
“那衣服上有暗纹,就绣在里侧,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也许这个世界上可能不会其他人知道了,那暗纹是用西洲特有的刺绣绣成,用的线是非常难得的黑线,在月亮下会有反光,但是非常暗淡。寻常人是不会发现的。而我们金家是做布料生意的。所以,我知道。”
说到这里,金竹看着坐在他身侧的小孩已经垂下头,手紧紧的攥着,金竹伸手过去,慢慢的盖住小孩的手,轻声说着,“你若是不喜欢用佑安这个名字,那就再想其他名字好了。”
小孩慢慢的摇头,声音低低的,压抑着什么,“我喜欢。”
金竹拍了拍小孩的肩膀,柔声说着,“好,那你以后就叫金佑安。”
当月色洒进屋的时候,床榻上,金竹摊开身体,睡得极其深沉,甚至还打起了呼噜,一侧的小孩却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本来就极其黝黑的眼眸更显深沉,他盯着金竹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移开视线,看向放在床榻椅子上的那破烂的衣服,小孩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悲伤。
佑安吗?他一直以为那是老师给他起的字,却原来是很多年前,母亲就给他备好的字吗?
那看来,还有很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然后,这个人……
小孩的黑黝黝的眼睛静静的盯着金竹,潍城金家,他听过,也知道,但是似乎只是普通商户,他只是听过而已,原来金家居然有这么有趣的人……那也许,换一条路,换一个开始,也是挺有趣的不是。
小孩盯着金竹,黝黑的眼睛深沉难测,然后,小孩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翌日,小孩——金佑安醒来后,身侧已经没有人了。
金佑安愣了一下,才慢慢坐起,皱了一下眉头,他睡得这么沉吗?是现在年龄尚小又受伤中毒的关系吧。金佑安看了眼床榻边已经备好了他的衣服,墨绿色的窄袖袍服,布料摸起来很舒服,金佑安慢条斯理的换上,随便用束带束起了头发,有些乱,但是他并不介意。
刚刚弄好,门外,就传来那个叫银子的声音:“小郎君,可需要小的服侍?”
“不用。”金佑安说着,慢步上前,打开门。
“小郎君,三郎君正在前堂花厅,他吩咐小的,若是您醒了,请您过去。”银子恭敬的说着。
金佑安看了眼银子,转身慢步朝前,“你带路。”
“是。”
银子偷偷的看了眼金佑安,这个小郎君的脸真的有些可怕。而且,身上的那种感觉,真的很不一样,怎么说呢,就跟自家的三郎君大娘子二娘子一样,非常特别,需要特别恭敬的,他都不敢直视。
前堂花厅里,金竹正在一边用膳一边和大姐姐金宝兰说话,在他们金家,没有那种饭不言的规矩,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终于能够掌控话语权后,他就更加没有遵守过这个规矩。他们金家人少,这一代就他们姐弟三人,没有必要守着那些规矩,这话据说是他那经常跑出去玩的父亲说的。
“所以,你就给他起名佑安了?”金宝兰看着金竹,叹息一声,“天下为母者大都如此。”
“嗯,所以,我想着就暂时姓金好了,等他长大了,他想找回自己的姓氏的时候,到时候再改过来就可以了。”金竹说着。
金宝兰点点头,这样也好。
说话间,金佑安进来了。金佑安一进来,先是给金宝兰躬身,拱手,又给金竹躬身拱手。这一规范严谨的做礼,让金宝兰微微一笑,心头却是有些惊讶,也多了几分思量,虽然世间礼节皆是如此,可做礼看似一样,但不同的出身和教养,决定了做礼之间的细微区别,那些沉淀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的做礼一举一动是极为严谨规范,与普通豪门都是不同,眼前的这孩子,做礼之间隐隐透出的,似乎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好了,来吃饭。”金竹笑道,上前拉过金佑安,让他坐下,又给他舀了一碗粥,“我们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你不必这么拘束。快点吃,吃完了,我给你说些事。”
金佑安看了眼金竹,便低头慢慢的吃起了粥,吃粥的时候,安静无声。
而金竹见他吃粥了,就不在意的转过头继续和自家的大姐姐说话,“所以呀,二姐夫若是想开通从潍城前往荒族的路线,我是觉得可行的。只是,这一路不太安全,但是,我们可以先争取拿到荒族那边的行商特令,当然,得在货物上打个折。打个九折,一折给他们荒族的贵族。”
“你的想法很好,只怕不易。薛家那边很反对,眼下大楚才安定了几年,官府尚未开通边境贸易,薛家这般先行一步,只怕会惹来非议。”金宝兰说着,瞥了眼坐在金竹身侧的那身姿笔挺的安静的用着粥的孩子,垂下眼,淡淡说着,“我让你想办法打消你二姐夫的主意,可不是让你给二姐夫想办法的。”
金竹摸了摸鼻子,有些讪然一笑,“官府的事情我不太懂,可是,大姐姐,这官府也没有明文禁止边境贸易嘛。若是不能开通路线的话,那我们就在边境那边搞个走廊吧。”
“走廊?”金宝兰若有所思,“什么意思?”
“边境小城和荒族不是隔着大山嘛,咱在大山里挖条走道,我们的人去那里摆摊叫卖,他们荒族的人过来摆摊叫卖,再跟荒族提前打个招呼,凡是摆摊叫卖的,他们收一成或是两成,但他们必须保证摆摊叫卖的安全和秩序,我们不出面,我们送东西过去卖就好。”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金宝兰看着金竹,“我们不出面?谁去卖?”
“咱当扶贫呗,边境小城不是有很多因为战事而家破人亡的嘛?还有很多在战场退下来的伤兵,我们让他们去卖吧,只跟他们收一成,就当做好事。”金竹认真说着。
金宝兰看着金竹,目光温柔,微微一笑,“好。”
金竹眼睛唰唰的亮了起来,哎呦,就知道他家大姐姐最是通情达理,精明能干了!
一旁的金佑安似乎终于喝完了粥,轻轻放下碗,一样安静无声,然后双手垂放膝盖,安静沉默的模样。
“佑安。”金宝兰目光慢慢的转向了小孩,明艳的面容上一双美目掩藏着一丝深思,“自今日起,你就叫金佑安了,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待你年长,亦或你想离开的时候,金佑安这个名字就会从金家抹去。金家任何人也不会再提及你。你可放心。”
金佑安听着,却是侧头看向金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言外之意,即便长大了,也不一定会想起来。
金竹侧头对着金佑安安抚一笑,“没事。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病好了,你就会想起来的,有些事情,总归是要去面对的。”
金佑安只是静静的看着金竹,慢慢点头,“好。”
金竹拍了拍金佑安的头,看向淡然喝茶的金宝兰,“大姐姐,其他的事我来和他说吧。”他大姐姐刚刚的语气有点凶。
金宝兰瞥了眼金佑安,点点头,便起身,慢步离开,走出花厅的时候,守在花厅门口的沈嬷嬷安静跟了上去。
“那金佑安……就这么办吧。”金宝兰低声说着。
世家大族之内,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之事,她自然也是知道不少,但,世家大族都有一条不成文的墨守成规的规矩,绝不伤及后继之人,那一身的伤,那被郎中判断为被人为挖出来的腹部的伤口,还有那脸……所以那孩子应该不是世家大族出身才是,但也应该不是普通的出身。
罢了,既然那孩子忘记了,那就如此吧。
而三郎虽然良善心软,却并非蠢笨的,三郎的聪慧和识人之能是金家无人能及的。
沈嬷嬷低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