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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3章 密谋定亲(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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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现在能配制出解药来,说不定你爹还有一丝希望。”一语不发的宫逵捷突然开口道。
恍惚间闻得这句话的乔乔猛然惊醒,抹了把泪道:“老头你等着,撑住啊!给我几天,几天就好了!”她一个箭步冲出房门,外面的配药间传来乒零乓啷翻箱倒柜的声音。
寿栉禹叹了口气,微有不满道:“有你这样虐待未婚妻的么!唉,罢了,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了那么多,随你们开心吧。阿捷啊,乔乔这孩子心眼儿不坏,只是心思有些重,另外就是傲了点,嘿嘿,你要能把她驯得服服帖帖的,老头我第一个在地下给你竖大拇指!”
有其女必有其父,从寿栉禹的口气中就可以知道寿家父女的关系与外界的父慈女孝大不相同。也确实,从小他就对这个女儿放任之极,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不拦着,甚至还会暗地里小小地添上一把火。对他来说,只要女儿不要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爱做啥他都不管。
宫逵捷无语。他的处境与乔乔相似,也是早年丧母,但严苛不苟的父亲从他小时候便一直训导他,要他继承衣钵,拼命学习处理庄内事务,努力修炼上乘剑法,直到前两年父亲去世,那时他竟没掉过一滴泪。
也许父亲也是爱着他的,只是方式上的不同罢了。
半夜里两支烛火根本不足以照亮整个配药间,不断涌出的泪水更是模糊了乔乔的视线,她一把一把地抹开脸上、眼眶里的泪水,露在外面的白色单衣纠缠着淡淡的药草香和一道道划开的湿濡印记。
乔乔的双腿几乎站不直,哆嗦着依靠对各种草药的嗅觉和平时滚瓜烂熟的记忆在房内摸索着寻找所要的草药。房间里收藏的草药有些带着尖锐的倒刺,有些含有毒素,摸黑的乔乔手上很快聚集了一条条皮肉绽开的划痕,甚至红肿、流脓,可她管不了这许多,心中的那个念头只是不断催促着她翻找那些瓶瓶罐罐。
门口忽然出现一道细细的火红色亮光,乔乔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又低下头去捣药。“我爹他怎么样了?”
宫逵捷把红烛放在烛台上,一下抓起了她的手臂,皱了皱眉:“你来配药还是自残的?”
“不要你管,我问你话呢!”乔乔想甩开被束缚住的手腕,奈何那人力气比她大出许多,挥了许多下那只大手还是牢牢固定在她手腕上,刻得生疼。
“我可是你未来的夫君,娘子有事,为夫又怎会置之不理?”宫逵捷低下头挑眉望着她,语气不屑,丝毫不见温柔缠绵。
“我没答应!”乔乔瞪眼。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岂容你胡闹!”
乔乔冷笑一声,另一只手放开药锄一巴掌挥在他脸上:“父母之命?他要是死了我管他什么父母之命!”
宫逵捷没有另一只手能制止她的行为,她的力气并不是很大,但无辜被打了一下的右脸仍是火辣辣的。他可以接受别人向他挑战,正面袭击或暗算他都不惧怕,可长这么大除了父亲之外还从来没有人敢打过他,心中不禁有些气恼。
他拉近自己与乔乔的距离,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娘子,你可是第一个打我的女人呢。怎样,我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了你,你是不是也该有什么表示呢?”
乔乔仍是气呼呼的,听了他的话更是恼火,刚想一口咬掉他的耳朵,却不料手上力道一轻,紧接着后颈一痛,眼前刹时漆黑一片。
宫逵捷收回左手,满意地看着昏倒在他怀里的少女:“呵呵,你也是第一次被人打晕吧?好好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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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也许我是没有精力再治了,乔乔那丫头又是个生手,就算她会,也未必……咳咳……呵呵呵,未必不会把你的右掌改成鸡爪或者猪蹄……一切随缘吧……”
第二天,天已大亮。满谷的竹子黄的黄,绿的绿,枝梢叶尖都挂上了晶莹的水珠,竹香混合着昨夜雨水的气味在竹楼各处四溢。
宫逵捷站在窗前想起昨日寿栉禹最后对他说的话,低下头去看了看右臂,肌肉牵动带来的疼痛还是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右边的袖子空空荡荡,一阵轻风就可以将它吹得飘起,正与目前处境的他一样,孤苦飘零。
寿栉禹的意思已是很清楚了,如果自己的手想要恢复,就只能今后对乔乔好一点,说不定她会“大发善心”还自己一只健康右掌,否则他就得挂着这团黑漆漆的肉一辈子了。
冷笑一声,与其这样受人压制一辈子,到最后右掌即便恢复还是只能做一件看上去正常一点的装饰品,不如早早将这再也无用,甚至成了拖累的右臂整根断去!
血肉的分离让他痛苦不堪,扭曲的脸和嘴角嗜血的笑意让人不住生寒。
最终没能撑过昨晚的寿栉禹没见到他的决绝,如果他地下有知,是否还会让自己的女儿跟这个魔头一起出山?一个骄纵随意,一个狠决果断,江湖上是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还是多出一段痴情缠绵的佳话?
等乔乔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之时了,她慢吞吞地穿好衣服,简单地梳洗了一下,然后就习惯性做到窗前温起了书。医书上提到的药物在她脑中熟练地过滤,外形、作用、用法、避讳皆在心中飞速闪过。
雨后的太阳开得很好,刺目的光辉照射在她微肿的眼睑上,乔乔不禁眯起了眼。用手臂去挡开阳光时却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拼命颤抖起来,未翻完的书页啪地掉在了地上。
爹……
她撞开竹椅迅速往寿栉禹的房间跑去,听到外面动静的宫逵捷续不上已被打断的凝思,皱了皱眉,也跟了过去。
床上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静静躺着,持续了几十年的温热早已挥发在这空洞的竹屋中,融入了竹节间。
乔乔目无聚寿地看着寿栉禹那张年轻时应该也是俊美无瑕的面孔,脑中是过往片段的杂乱回忆。
印象中这个大大咧咧的父亲总是像小孩要糖似的吵嚷着要吃山珍海味,于是自己就虎着脸掳起袖子帮他做一顿顿的美食,有时候过度的纵容让老头不幸噎到了,她就狠狠地在他背上重拍,直到他咳得不行了才得意地笑着罢手。谁让他老爱奴役她!
从小寿栉禹就教她如何分辨各类草药,谷里有的就全都摘来给她看,也不管长着这草药的地方是悬崖峭壁还是沟谷深渊,谷里没有的便每每不厌其烦、极尽详细地描述着那些草药的外形和性状。偶尔自己闹脾气不肯听了,他也从不强迫,自己唱着难听的小曲就去休息了。
自己从开始几次的偷偷敛财到后来放开胆子正大光明地向求医者索取金费,他都看在眼里,但从来不多问。有时候还会猥琐笑着指着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说:“乔乔啊,你觉得今天来的那个大哥哥俊不俊?你嫁给他做娘子好不好?”
还记得她三岁那年的一个夜晚,半夜尿憋了起床的她意外看到父亲孤零零一人站在院中遥望着天上的月亮,当时他脸上晶莹的光亮在她如今回想起来,才明白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父亲的眼泪……是为谁而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