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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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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书房的门时,少爷背着门坐在座位上。烛光打在他的身上,她有种阴森森的感觉。一脚迈过门槛,另一脚顿住了。

      “青姐,你这次做的真好。我把整个屋子翻遍了都没找到,你一下子就找到了。这屋子还是你熟悉。你说我该怎么谢你呢?”

      明明是个和苏青一般大的少年,怎么感觉这么冷呢?她摸不清楚这位少爷的意图,只道,“这是青儿的本分,青儿不敢有所要求。少爷觉得青儿做的好,随便赏个什么的,亦是青儿的福分。”

      “青姐,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徐彦缓缓转过身,“我有点后悔任由他们把你弄到厨房去了。
      青姐,你还是回来侍候我,好不好?”

      “青儿只是个丫鬟,在哪做事都是一样的。”她道。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愿意的,这个少爷曾和苏青朝夕相对,只怕在他跟前久了,他迟早会怀疑。

      “好一个都一样?难道青姐愿意干一辈子的粗活?一向心高气傲的青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真让人吃惊。”徐彦面无表情地说,“青姐果真和以前不一样了。难怪你我的默契不在了。”

      “不知少爷什么意思?”

      “‘京都记事’是祖上珍藏多年的拓本。自前朝的一场文字狱把市面上的古籍善本都毁灭干净,文人墨客对这本‘京都记事’越发宝贵起来。也怪我不懂事,知道府上有这么本书,竟巴巴拿了这事炫耀。世人皆知徐府有一本祖传的‘京都记事’,这些年没少来借书。这些人,不是借着与府上的交情就是打着官家的牌子。有一就有二,他们中哪一个也不是徐府得罪的起的。晚上也来过不少贼,可是每次来都败兴而归。你可知为什么?”

      不想借就别借呗,兜那么大圈子干吗。她忽然明了他的意思。她这次恐怕是好心办坏事了。为什么那本书就在眼皮底下,可就是没人找到。大概没人会想到一本□□的封面,里面会是人人抢着要的书吧。若不是她侥幸碰倒书柜,谁会去注意一本□□呢。况且来借书的都是自命清高的老学究,谁会堂而皇之地去翻一本□□?不得不说,当初想出借壳藏书的人真聪明。

      “青儿坏了少爷的好事,不知少爷要如何处置青儿?”她心知肚明,无论如何她是躲不过一顿打了。

      “既然你明白,我也不多费口舌。”徐彦朝门外喊道,“来人,把苏青拖下去打二十大板。苏青撞倒书柜,碰坏多本府上珍藏的书籍。念在苏青找书有功,暂且就打二十大板吧。”

      “是,少爷。”

      从外面走过来的两个小厮一把拖住她,抓着她就往院子里走。
      以弄坏书之名惩罚她找书之功,想想也够荒唐的。
      她没想过求饶,没想过能逃过这一劫。主子处罚奴婢,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还有那么一个好理由。不挨这顿打,又怎么堵住旁人的嘴。说到底,她只是个倒霉鬼。只是二十大板,不知她这个身子能否承受住,要是真一命呜呼了,不知道能否回到前世那个繁华的世界,能否再吃到美味的藕炖排骨,泡凤爪。自从来了这个鬼地方,她就没吃过一顿肉,三月不知肉滋味,以前她是不乐意吃肉,现在是想吃也吃不到。她想,她要是发迹了,她头一件事就是买几头猪,养到大肥猪的时候,杀一只,天天变着法子做肉吃。

      棍子打在屁股上的时候,她没忍住叫出声。自小她就没挨过打,这可是第一次真枪实弹。前面几棍子打下来的时候,她勉强能撑住。一个女人被打屁股,够丢脸的。第七八棍打下来的时候,屁股火辣辣的,她再也忍不住,嗷嗷叫出声来。这个破地方,吃不好,穿不暖,如今还为了几本书挨板子。若侥幸保住了命,接下来的十天半个月她岂不是连睡觉都得趴着?她不敢想,第十七棍打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受不住了。美味的藕炖排骨,青椒肉丝,红烧猪蹄,好像在面前飞一样,她伸手去抓,却怎么也够不着。待二十棍打完,她眼前一黑,痛的昏过去了。

      她是被尿憋醒的。睡眠中,她坐在去桂林旅游的车上。车行驶在高速路上,她看着路两旁的房子多想叫司机停下来,就在路边找个隐秘的地方上个厕所。她始终无胆,看着一排排树从眼前闪过,她哀叹又错过了一个能够上厕所的地方。好容易等到车停了,飞奔到厕所,厕所外已经排了好长一条长龙。队伍行进的非常缓慢,等到她时,厕所里已是臭气熏天。捂着鼻子,心一横,正准备上时,一弯腰,突然醒了。

      天已经大亮了。她趴在床上,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稍微动一下,就痛的她神经全扭在一块了。她急于上厕所,也顾不得疼痛,从床上滑下去,一骨碌站直了,就往厕所奔。真真的狼狈。她虽然不是一个淑女,但历来做事都是有条不紊的。来这个地方后,她所有的优点都换成缺点了。

      解决完人生一件大事后,神经一放松,所有的疼痛都集中到了屁股上。她一跛一拐地走着,十分狼狈。打完二十大板,她还能活着。这具身子真是一副折腾不死的小强。折腾不死,那就好好活着吧。

      路过厨房的时候,看到小桃她们在忙忙碌碌的干活。她飘飘然地想是不是生病了可以不用干活,吃饭有人端过来,睡觉没人管,电视剧里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不干活的日子多好啊,这大半个月她可以看看书,写写小说,做做梦。

      “我说青丫头,你不在房里呆着在这磨蹭什么?是不是板子挨的不够多?要不是少爷发话让你休息几天,老娘早把你拎出来劈柴了?”

      又是周妈。

      这话说的虽不动听,但听到可以休息几天时她两眼都放花了。真的可以做几天白日梦啊。“周妈,我从昨儿就没吃东西,饿的有些慌。厨房里还有没有剩菜剩饭让我填填肚子?”

      “死丫头,就知道吃。”周妈没好气地骂道,“你大概是饿死鬼投胎,这辈子只赶着吃了。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呢。你迟些再来吧。”

      一跛一拐地走回去。回到床上,只能趴着。屁股还很痛,也不知道有没有上药。嗯,她在房间里四处瞄了一圈,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虽然早知了是这样的结果,心里还是有些酸。挨了打,两次了,没一个人来看她,也没一个人说一句安慰的话。这世上,只她一个人了。没有疼爱她的父亲,没有关心她的母亲,没有听她话的小弟。无论生老病死,都是她一个人的事。

      她休息了三天,屁股上的伤还没好。第四天一大早,周妈就上门通知她干活了。她说,“周妈,我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你能不能跟夫人说再宽限几天。你看我这个样子也干不了什么活。”
      周妈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说,“青丫头啊,我瞧你这几天去领饭挺利索的,每到点就来了。怎么,吃饭的时候有力气,干活的时候就不行了?”
      这哪跟哪?若不是没人给她送饭来,她乐意每天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去找吃的啊,又不是犯贱。她无比郁闷,一口气闷在胸口,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盯着周妈看了半宿,说,“周妈,我以前可有得罪你?”
      “哟,青丫头啊,你这说哪跟哪的话啊。”周妈被她盯得发毛,说道,“我可是按规矩办事。再说厨房里的人手本来就不够,这几天你没来大伙已经忙的够呛,都在跟我抱怨了。”
      “哦。”她冷笑,“以前我没来的时候你们怎么过的?少了我一个你们就忙不过来了?周妈,你的意思是不是厨房里的活多数是我干的,其他人都是混日子的?”
      “你少跟我扯东扯西。”周妈说道,“别以为你念了几个字就了不起了,没有少爷的抬举,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不劳您老操心。”苏青恨恨地说道,“敢问周妈,你说按规矩办事,请问按的是哪条规矩?”
      “我当然按的是府上的规矩。”周妈拉着个嗓子吼道,“你休息了三天,难道还不想干活。别以为你娘还在,人人都给你面子。来了这儿,一切我说了算。”
      “我今儿个还真不去。 ”她心一横,闹翻天就闹翻天吧,她夹着尾巴做人,不也吃够了苦头。
      “你这丫头还有理了。”周妈一巴掌扇过来,她接住,反手一巴掌拍在周妈的的脸上。
      “反了反了,你这个丫头竟敢打我。”周妈喋喋骂到,蹭脱她的手,在她身上拍了几下,反手一推,两人扭打在一起,谁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早上两人对骂时,就不时有丫头婆子朝里面看。碍着周妈是管事的,怕编排她们一个不干活的罪名,也没敢进来。后来见两人动手了,几个丫头就冲进来了。
      “周妈,青丫头,你们别打了。若这事被夫人知晓了,可不是一件好事,你们俩少不了一顿板子。”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王婆子说。
      “青丫头,快住手。怎么说周妈也是个管事的,你这样和她闹,像什么。”小桃呵斥道。
      “周妈,你别和青丫头计较。她爹娘都不在了,之前又挨了板子,你就大方点,停手吧。”
      “她没爹娘,她可怜?”周妈哼了哼,“你看她可怜吗?你瞧瞧我脸上,巴掌印还在上面呢,谁敢惹这丫头。”
      “你怎么不说是你先动手的。”苏青不甘示弱回嘴道,“整天骂我不是东西,我是不是东西关你什么事。我干好我份内的事就是本分了,你整天指桑骂槐的说谁呢?别以为我闷声不响就好欺负了,狗急了还跳墙呢。”
      “你不干活还有理了。”周妈被一阵抢白,打她的手越发用力了。周妈虽然块头没苏青大,但毕竟是干过粗活的,力气大。苏青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到地上,哇的一声叫起来,吓得周妈退后了几步。
      她坐在地上,眼泪唰唰往下流。从屁股上传来的疼痛彻入心扉。大概这一跌,原先没长合的伤口又裂开了。她是个很怕疼痛的人,稍微一点疼痛就会让她神经紧张,眼泪不受控制的就出来了。
      别人都说美人一哭梨花带雨的。可是在她身上,只感到十分滑稽。
      周妈见她哭,觉得更占了上风,嘴上骂人的话更甚,“哭什么哭,老娘是欺负你了还是怎么着,不想干活有本事跟夫人说去,别再老娘面前装能耐。”
      “我装什么能耐了?我可有在你面前说能做什么却做不得了的?”她回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我娘走了,我也不是让你来欺负的。你我都不过是个奴才,谁也不比谁的身份高点。你整天骂我死丫头懒丫头,巴着三少爷。你听见我嘴里蹦出三少爷了吗?今天的活我干不了了,恐怕这一个星期的活都干不了。劳烦你跟夫人说一声。另外,我的伤口又裂开了,若想我早点干活,你去找个郎中给我抓点药吧。”
      周妈哼了一声,不以为意,转身就走。至于请郎中,谁管?疼又不是的自己。这事就算闹到夫人跟前,她也不会吃亏。

      到下午些,夫人身边的丫鬟叫她过去。
      才知,早有多事的人将这一事跟夫人说了。

      她到时,周妈已站在那里了。
      她朝徐氏行了个礼。徐氏说,“青丫头,听婆子说你早上和周妈打架了,可有此事?”
      她弯着腰,佝偻着背,以期减少些屁股上的痛苦,说,“禀夫人,却有此事。”
      “这次是为什么?”徐氏怒道,“你在府里的时间也不少了。该懂的规矩也了解,却屡屡以下犯上,你娘是怎么教你的,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个处处不懂事的姑娘?”
      “夫人的意思是但凡有人打我,我就不能还手?”苏青问道,“对不起,我做不到。大家都是在府里谋一份差事,各人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凭什么别人欺负我就要任由她欺负?”
      “夫人,您瞧瞧,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周妈趁机添油加醋说道,“早上我只不过说了她一句叫她干活,她就打了我一巴掌。今儿府里忙,人手不够,我叫她帮忙。她百般推辞,说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还要休息几天。您知道这丫头牙尖嘴利的,我哪里说的过她。”
      “说不过所以骂人之后又动手了?”苏青看着周妈得意的嘴脸,鄙夷地笑笑,“你也是有女儿儿子的,你可会天天骂你女人懒猪,饿死鬼投胎。你可会在你女儿受伤的时候叫她干活。我是胖,可那碍了你吗?你有多给我食物还是少派我活,都没有是不是。那我凭什么要被你骂被你打?我......”
      啪一声打断了苏青的话。徐氏的脸色有些发白,心里暗暗有些不快,道,“当着我的面你都敢如此说话,私下里还不知怎么刁难他人呢。罢罢,彦儿跟我说要撵你出府,我念在你娘服侍我多年的份上,只罚了你去厨房。想必你这性子,也是待不住的。青丫头,徐府恐怕留你不得。你收拾了行李,去帐房支二两银子,出府去吧。”

      咯,她没听错吧。她自由了?她一直暗想要消掉自己的奴籍得颇费一般功夫,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
      她去帐房领了钱,虽不多,但好歹是她几个月的工钱了。
      她回到屋子里收拾东西,把能带走的都打包带走。好些东西虽不值钱,但一旦要的时候花钱买就不值得了。她现在穷的叮当响,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过下去呢。
      离府的时候,听到几个丫头说,她怎么走的那么欢快,该不是脑子摔坏了吧?
      她那么胖,出去去哪找活干?
      她那么能吃,说不定哪天就饿死在路边了?她呆在府里,虽然讨人嫌,好歹有口饭吃。
      你说她会不会去那种地方?听说好多姑娘被都卖到那种地方,专门侍候男人。
      去去去,你瞧她那样子,男人会喜欢吗?听说那地方的姑娘一个个婀娜多姿,美的能把人的魂都勾了。你看她,谁会喜欢一头猪?
      别这样是说她吗,你们忘了人家可是徐府的才女,识文段字的,怎么会去那种地方?稍微有点廉耻的姑娘都不会去。倘若真去了,也不要说是咱们府上的,省的人人都知道咱们府上出了个不清白的姑娘,连带着坏了我们的名声。
      ......

      出了府,她背着自己的包袱,回头看着正门上挂着的牌匾,上面大书徐府两个字。
      这座深宅大院,从此后再与她无关系了。
      她从这里生,在这里挨板子,受排挤。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比她前世活的一辈子都精彩。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这么丰富。
      穿越,当丫鬟,那曾经都是她最想写的故事。
      本分温柔的丫头,痴情的少爷,花前月下,相知相守。
      终究只是戏文里的故事。
      为人奴仆,到底不是她这种性格的人能做的事。
      往后的日子再艰难,她也不愿卖身为仆。

      在临安城转了转,在路边看到好些乞丐。穿着破烂的衣服,全身上下无一不是灰尘,手中拿着一个破碗,见到有人经过就飞快奔过去。大抵人都是同情弱小的,小点的乞丐很快就得到几位妇人的施舍,但不消片刻,就被大点的乞丐抢走了。

      当她经过时,几个小孩一蜂拥而来。几双眼睛干巴巴地望着她的包袱。只是,她注定让他们失望了。她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在连她自己都养不活自己的情况下,她是不会把她自己仅有的财产分出去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要想活下去,每个人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临安是一座商业发展比较好的城市。她一路所见,书肆,当铺,米铺,酒楼,茶肆,彩锦铺,林林立立,往来人口如织。想起前世公司老板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人多,商机就大。

      她掂量了下自己的荷包,银子不多。吃饭,找房子,接下来做生意的本钱都靠它了,她不得不省着点花。没有足够银子在手,她总觉不踏实。虽然她捏着大把银子也不见得会花掉,但是觉得底气足,做什么事都没顾虑。

      她在一个摊位比较冷清的铺位要了碗面。卖面的是位三十多岁的妇人,身板结实,待人挺和气的。一见到有人往铺子里瞅,就和和气气地问,小妹,兄弟,来碗面条?认识的人客客气气地打声招呼,不认识的人摇摇头,然后往前面一家面铺走去了。

      她有些奇怪。照理说,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能说会道生意应该不至于这么惨淡吧。

      面端过来的时候,她拿起筷子,顿时毫无食欲。
      她看着碗中的面条,清汤挂面的,除了盐味,就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这和前世五花八门的面条的做法也相差甚远了吧。

      她吃了几口,眉头皱的紧巴巴的。
      这样卖面条,真是糟蹋粮食啊。
      要是她把前世那些五花八门做面条的手法露一露,那不是生意好的门前可以排起长龙。
      就她吃过的面,热干面,炸酱面,牛肉面,砂锅面,凉拌面。哪一样不是以配料取胜。受年轻人欢迎的方便面更是如此。她最喜欢做的也是这种面。
      做起来也简单,水煮沸,把面下下去,放调料,放自己喜欢吃的蔬菜,包菜,生菜,豆芽,油豆腐,萝卜。每次都煮一大锅菜,喝汤,吃菜,颇像改良的火锅。很适合她这种懒人做。邻居家的两个小孩特别喜欢吃这种面条。每次她煮面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就站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待熟了,她分给他们一人一半,自己则大口大口的吃菜,喝汤。

      卖面的妇人似乎瞧出了她的不对劲,走到她跟前说,“姑娘,可是嫌弃这碗面味道不好?”
      呵。她笑了笑,这位大姐倒是有自知之明,她这么说她倒是不好意思说了。
      “看姑娘也是农家人,想也知道柴米油盐的贵重。普通一碗面,十文钱就够了。若是色香味俱全,放些肉末,放些胡椒,至少要十五文。只是填饱肚子,哪样不是吃,又何必多花五文钱,白白浪费银子。”卢氏解释道。
      乍听,觉得很不可思异。仔细想想这样说也不无道理。就拿她自己来说,她虽嫌弃味道不好,但以她现在的能力,即使知道这味道不咋的,她还是会选择这家铺子,能省一分是一分,至少还能填饱肚子。
      “老板娘,除了你这儿卖不加调料的面,其它地方也卖吗?”
      卢氏仔细想了想,隔壁何家好像也有这么卖的,只是它用的是骨头汤,即使面的做法毫无差异,因了汤的鲜美,这附近的人都爱去何家。后来她去抗议过,让何家涨价。何家把价格提了一文,可丝毫不影响他的生意,她也不好再闹。不然她的铺子也不会这么冷清,忙了一天也不见几个客人上门。想起来,她就恨得牙痒痒的。她最初的生意也不是这么冷清的,自从何家也这么做后,她的生意就越来越惨淡。她孤儿寡母的,就靠丈夫留下的这间铺子过活,这往后的日子真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姑娘看着有些眼生,是外乡人吧。”卢氏见她的碗底已空,身子又壮,一碗面恐是填不饱肚子的,殷勤地说道,“姑娘,要不要再来一碗。”
      “谢谢,不了。”她答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眼生?其实我是这里的人,先前在一户人家做丫头,现在放出来了。”
      “姑娘是在哪家当值?现在出来,可是回家?怎么不见你爹娘来接你呢?”卢氏见没生意,坐下来和苏青开始闲聊。
      “我爹娘都过世了。”她答道。
      “可怜的娃。”卢氏说道,“姑娘孤身一人的,可有地方去?你家还有亲戚可投靠的吗?”
      投靠亲戚?她摇摇头,人靠自己就好了。靠别人?别惹来一身臊。“大姐,你知道附近哪户人家有空余的房子出租?我打算在附近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空余的房子?”卢氏打起自己的小算盘,这位姑娘看上去正正经经的,又是孤身一人,身上不会有太多的钱财。自家房子虽不大,坤儿还小,可以跟她睡一间房,腾出一间房给这位姑娘,自己收点房钱,也好过每天这样等生意上门。打定主意,卢氏道,“这附近有几家倒是有空余的房子,只是那里有成年男子,姑娘不好去住的。条件好点的,姑娘恐怕付不起房钱的。我这儿倒是有一间空屋,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住下来。我们孤儿寡母的,有姑娘做伴,也有个说话的人。”
      “只是这租金?”她问道。
      “我看姑娘也不是富贵之人,就算你一月一百文,怎么样。”卢氏小心翼翼地说道。
      “先看看房子吧。”虽然低于她预期的价位,但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这做生意嘛,不就是相互试探着?
      “那姑娘先坐会。等我收摊了就带姑娘去。”卢氏笑嘻嘻地说。

      她坐了半刻钟,只见到两三个客人来卢氏的铺子吃面条。真是爆冷啊。她有点寒。这铺面不知是不是老板娘自己的,不然就租金这一项她就负担不起吧。她在脑海中盘算,搞定了住的地方后,她或许可以和卢氏商量商量,让她来经营这家铺子。卢氏既然能开店,应该有一手好的厨艺吧。而她呢,做饭不咋的,点子还是有的。她们两个联手,温饱问题应该可以解决吧。

      卢氏收完摊后,带她到城东的一所宅子。这所宅子是用泥土砖砌成的,墙面也没粉刷,整个看起来灰不溜秋的。房子不大,进门是客厅,两边各一间房,厨房在后面。卢氏带她前前后后看了一遍,指着右边的一间房说“姑娘,以后你就住这间房吧。厨房在后面,你要吃什么可以自己做。不过,柴米油盐啊,你要自己买。也可以搭伙和我们吃,你出些伙食费即可。”
      她点点头。这不是什么大事,租房子,租的只是房子。
      卢氏又说,“我们家就我和我儿子两人,我儿子六岁,小名坤儿,在私塾里上学。她指着左边一间房说,这是我和坤儿住的地方。姑娘平常若有事,就叫我们。大家住一起的,也好有个照顾。姑娘,你看如何?若满意,收拾收拾,今儿就住下吧。”
      “嗯。还不知大姐怎么称呼呢?”既然要住下来,就要尽快熟悉这里。苏青道,“我姓苏,单名一个青字。”
      “我夫家姓卢,周围的人都叫我卢嫂子。我比姑娘长了几岁,姑娘若是不嫌弃,也叫我卢嫂子吧。”瞥见苏青似乎有些疲惫,卢氏道,“我看姑娘似乎有些累了。你先休息一下,待会饭做好了,我叫你起来吃。”
      她谢过,拎着自己的行李回房了。
      简单收拾了下,她有些累了。屁股上的伤还有些隐隐作痛,找到住的地方让她放下了心头一大块石头。房子一直是她的心头大事,她怕了今儿住这明儿住那,怕了无家可归要露宿街头。一个人拖着行李,茫然走在大街上,这走走,那走走,就是不知道哪里是落脚点,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真不好受。她每每看看街上睡在天桥上的乞丐,隧道下用破烂被子裹成一团的老人小孩,她就心有戚戚焉。吃的不好她不怕,穿的不好她不怕,暂时找不到工作她也不怕,最重要的是有个落脚点。她相信凭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并不是难事。

      她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五六岁小孩坐到她床头。她吓了一跳,赶紧坐起来。
      小男孩长的虎头虎脑的,眉眼尖看着有些机灵。他拿着个弹弓,放了小石头,正比划着往哪射。她暗道,又是个淘气的主,不由得暗暗叫苦。
      小男孩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回头,慢慢转过身子,拿着弹弓对准了她。
      小毛头。“你是坤儿吧。”
      “你怎么知道?”小男孩问到,“你是谁?怎么住在我家?”
      “我是你娘的朋友,暂时住在你家。你呢,可以叫我青姐姐。”她从行李中翻出一个梨,说,“第一次见面,青姐姐也没买什么好吃的。这个,给你吧。吃过这个吗?”
      “嗯。”小男孩放下手中的弹弓,接过梨就放在嘴里咬。
      “这梨没洗过,你去洗洗再吃。没洗干净的东西吃了肚子痛的。你怕不怕肚子痛?”
      “才不会呢。你唬我。胖妖怪。”小男孩复又拿起了弹弓对准她。“长的肥又肥,我才不叫你姐姐呢?”
      “你...”苏青,别跟小孩一般见识。她默念,压下心中的怒火。
      看向床下的鞋,起身,穿了鞋。向外走去。

      “娘,娘,我们家有个胖妖怪。”小男孩见她走了,心里一慌,飞快跑向后院,一路跑一路喊,“那个妖怪好肥啊。娘,娘,快去叫三叔,打胖子。”
      “哪有妖怪,哪有妖怪。”卢氏从厨房出来,一把拦住飞奔的儿子,“跑这么快做什么。瞧你跑的浑身都是汗。”
      “娘,快去打妖怪,妖怪跟在后面来了。”小男孩指了指苏青。
      “是你啊,苏姑娘。”卢氏瞧见是她,拉下小男孩指着苏青的手,“睡好了吗?这是我儿子,有些调皮。坤儿,这是苏姐姐,可别胖子胖子地叫。她以后就住在我们家了。”
      “妖怪住我们家干什么?”小男孩一脸敌意地说道。
      “什么妖怪,要叫苏姐姐。”卢氏作势敲了敲小男孩的头,“苏姑娘,坤儿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她往心里去了又能怎样呢,还能打他一顿?这卢氏就这么一个孩子,还不当命根子似的。
      “没事的。她们叫的比这更难听,我习惯了。”她道,“我只是长的胖了点,又没干什么坏事,可是大家都不容我。她们背地里经常叫我胖猪肥婆。其实我都知道。”
      “苏姑娘,她们不懂事,别跟她们一般计较。”卢氏瞧见苏青的模样,那小样子,好像要哭了似的,不由得有些动容,“苏姑娘,你模样长的不差,要是能瘦几斤,那也是没得说的。”
      “真的吗?”她一脸惊喜地问道,随即低下来头,“卢嫂,您别拿我开玩笑了。”
      “这是说哪里话呢。”卢嫂道,“你叫谁看不是这句话。以后有谁敢叫你胖,卢嫂我第一个不饶她。”
      “那就谢谢嫂子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有了卢氏的保证,别人怎么骂怎么说都无所谓,她手也伸不到那么长。最重要的是坤儿这个小毛头。她打不能打,骂不能骂,就他那样妖怪肥猪的叫,时不时用弹弓射一石子,还有安宁日子过?不找卢氏治治他,以后的日子有的熬呢。

      吃饭的时候,卢氏问儿子,“今天夫子教了什么?有没有布置作业?作业写完了吗?”
      坤儿答,“今儿夫子教我们念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陈夫子教我念了两遍我就会了。隔壁的李平,陈夫子叫他背书,他念了一句,人之初,就忘记了。陈夫子罚他站了一个小时,回家来还要抄课文。陈夫子说明天要是还背不出来,就罚他站一天。”
      “嗯,我坤儿真聪明。”卢氏夹了块鸡腿到坤儿的碗里,笑眯眯地说“来,吃这个。坤儿,在学堂里,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中状元,娘这辈子就指望你了。夫子今天叫你们抄课文了吗?”
      “嗯。”坤儿点点头,“我在学堂里就写完了。”
      “那等下吃完饭,你再背背书,练练字。你那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像鸡爪子耷过一样。”卢氏嘱咐道。
      “娘,那是行书。行书本来写的字就有些潦草。”坤儿嘟着嘴,气呼呼地说,“你不懂就不要乱说。陈夫子都说我写的字是班上最好看的。”

      听着这母子俩吃饭间的闲谈,她有些动容。可怜天下父母心。每一位做母亲的都盼着自己的孩子成材吧。记得她小时候,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吃完晚饭,母亲就拿着她的作业本一道题一道题地检查。后来大了,母亲的知识已跟不上了,她和父亲依然关心她的学习,只是餐桌上谈话的内容已变成思想教育课了。她和父亲讲他们小时候的事,讲他们小时候没有粮食吃,天天吃红薯,野菜和少许米煮的菜粥。没有钱买纸和笔,就捡烟盒子当纸写字。放学回家就去田地里干活,放牛吃草。周末的时候,他们会带着她去田间里干活,除草,修枝,捉虫,栽油菜苗,播种棉花。可惜她已多年没下过田地了,不然也可以租几亩地,学人家大棚养殖,说不定也能闯出个黄道婆的名声来。

      洗完澡,也闲着无事。卢氏点了蜡烛,在屋里揉面,做面条。她本觉得好奇,想看看面条怎么做的,卢氏遮遮掩掩的,几次提醒她回去休息。她明白卢氏大概是不想手艺外传,这毕竟也是一项讨生活的门路。她出了门,走到院子里。

      繁星闪烁,月光皎洁。
      坤儿在背三字经。反反复复地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然后用根棍子在地上写。
      她坐在旁边,看着坤儿在地上写写画画。她也来了兴致,捡了根小木棒,照着坤儿的字写。这里的字,她大体识得,可是说到写就有些难为她了。
      “你写的字真丑。”小不点看了她的字后,道。
      “丑不要紧,关键是旁人认得就行。”她指着正在写的字问他,“这个字怎么念?”
      “人之初的初。”小不点说道。
      “嗯,不错。”她笑道,“我的字也没那么差吧,呵呵。”
      “啊?”小不点叫了一声,猛然醒悟,指着她道,“你耍赖。”
      她笑了笑,没吱声。和小孩子计较是多么不明智的事。
      半晌,小不点伸长脖子,问她“肥婆,看你像头猪样傻不拉唧的,你怎么识得字啊?”
      “你这么叫人很不礼貌哦。”她道,“你们陈夫子在课堂上没教你们不可以以貌取人吗?”
      “那是什么?”小不点问道。
      她哼哼了两声。
      “你告诉我呀,不告诉我我就拿弹弓射你。”小不点威胁道。
      真是典型的不给就抢啊。她还以为只有她邻居家的小孩是这样,道是她父母宠出来的,原来这种霸道的心性自古就有啊。
      “以貌取人的意思就是不能根据外表来评判一个人的品质才能。”她说完,看着小不点一双眼瞪的老大,啪地一颗石子就弹向了她。
      她躲过。刚站稳身子,又见小不点射出第二颗小石子。
      她有些火大,捡起地上的石子就扔过去。
      没仍中。
      小不点似乎和她玩上了瘾,接连朝了射了几颗小石头。
      她有些招架不住了。以她的经验,越是和小孩玩,他越是缠着你。
      算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啊。她回头,走进自己的房里,把门关了。
      不小点似乎还想和她闹,叫了几声,踹了门几脚,她就是不应,悻悻地走了。

      她闭了门,躺在床上开始思考今后怎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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