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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绝杀 (这也算是送给你比赛打气的礼物= =)

      密林,晨光熹微穿透树叶,光线如刀割成的网繁复交叠。
      照亮了露珠,却支离破碎。
      风吹过簌簌作响,潮湿青涩的泥土深处弥漫刺骨的冷漠。这是一片没有感情,也不懂得爱的林子。
      没有鸟儿会在此驻留,也没有人愿意来到此地。
      ——
      若不是受伤太深,又为何选择独自离去,就因为一颗心全都给了你,一点点分离都不能忍受。
      如今只得默默承担这痛楚,带着遗憾远走高飞,假装从来没有想过你。
      ——
      落叶被鲜血染红了一角,踉跄步伐随时都会倒下。
      我一手捂住半边脸颊,却止不住鲜艳的炙痛的,那些血液肆意叫嚣着顺着手指间缝隙沿着手臂一串串,滚落并迅速浸入了土地。
      如果可以闭起眼睛,会不会痛苦就能减轻一些?在黑暗吞噬了我视线所有时,我只有本能地选择一个方向往下倒去。
      依稀是葡匐地面生长的粗糙蕨草摩擦着身体被压扁,那些该死的绿色汁液染在伤口上,已经没有了痛觉。
      ——
      不能面对你。
      ——
      从天而落冰凉的雨水不断刺激着伤口,混杂着一股由远及近淡而不散的药香。
      经过不知道多久的昏迷,渐渐恢复了知觉的身体僵硬酸痛,催促着我睁开了眼睛。
      雨丝打在眼睑上,带出一滴凝在眼角的泪。
      一柄青竹三十六骨油纸伞斜斜横在我视线最高处,挡去了半数雨幕侵袭。
      这个撑伞的男子,随意绾起的长发披散垂落,发梢间闪烁着雨滴清亮亮的光泽。
      白缎卷袖,缂丝长衫如玉履地,似乎连他气息都熏染了周围的湿气,带出一股青藿如麝的草药味。
      我忍不住缩起了沾满了泥水的手指,不愿将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暴露在陌生人探究的眼神里。
      更何况,他璨然点星一般,冰蓝色的眼眸里,总让我错觉以为那是悲伤和怜悯。
      “醒了?”
      我刻意装作听不到他的问话,重又闭上了眼睛休憩。
      良久的静默几乎要把雨声都抹煞,只有那横在我上方的油纸伞告诉我他不会离开。
      也许伤痛带来的愈发脆弱,使我的心都冻僵了,至少有人不愿见死不救,愿意为我撑伞……用力吸气时喉管一阵撕裂的痛,干到发涩的舌尖也尝到了咸腥。
      “……不愿回答也无妨。”那个人终于又开口,“若你能死在我面前,也算是你的造化。”
      余音未了,人与伞都离开。

      大雨也淋不灭的滚烫体温诱惑我再度陷入深沉睡眠。
      而那个为我撑伞的人几乎成了我迷乱梦境中唯一可以看清的,离开的背影。
      白缎卷袖,缂丝长衫如玉履地。
      连他离开的痕迹都如梦似幻,恍然是另一个梦又接踵开演。
      ——
      我这才理解“造化弄人”的意味。
      可曾有我这样的呆子?一心寻死却寻到了神医下榻的草庐门前。
      哪一位神医,愿意见到面前躺着一具尸体?怕是污了自己声名也好,辱及了师门也罢。
      总之,他最后仍是救起了我一条残命。

      雨僝云僽,掩不住他身影里渗行附体的落寞清冷。
      总是一袭白色缎衣,习惯在寅时之后悄悄出门去。
      自我寄住在这小小药房,除了夜里见他归来给我上药针灸,便常常要靠冥想打发一整日的无聊时间。
      又一夜。
      他为我揭去脸上的绷带,触目该是一道从眼角下面直到鼻梁另一侧脸颊的长长刀疤。
      端详许久,他才道:“若是不想留疤,还要用药敷些天数。”
      “好啊,”我胡乱地应声点头,眼角余光贪婪地捕捉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波动。
      他似乎发觉,眼神冷冷地瞥着我,与我对视。
      那双冰蓝色美丽虹膜蒙着淡淡疏离和几分惆怅,若不是我还带伤在身,就怕是要忍不住去亲吻他那卷帘颤动的墨蓝眼睫。
      这荒唐的臆想可能让我太陶醉,眼睛都映落他一瞬间的仓皇。
      “明日我该下山问诊,你应当记得这些日我为你上药的步骤?”他的语音不像我猜测那样,丝毫不显露情绪。
      不愿意分离。
      我佯装着满脸的迷糊不解,手下却牢牢攥紧了那一方白缎缂丝的衣衫。
      自我睁开眼看到他的那一刻,我似乎不愿意再多一点点的分离了,再也禁不起寂寞喧嚣如剧毒在身体脑海里奔流的滋味。

      这些日,他医好了我的伤。
      也养刁了我的脾性。
      如今欲海波澜,唯有令他献出全部,才医得好我这满脑子思春绮想吧?
      “……”他欲离去,才发现衣角被我拽住。
      只有用盛满了难以捉摸的复杂眼波,无声回望我。
      你能不能读懂我心中所想?
      这懦弱的身体从头到脚都习惯被你照看了,已经离不开你了,你不能在中途逃走啊。
      “……只是例行下山一日,不会耽搁你脸上疤痕的。”他似是安抚的语调,却让我心内悸动不已,更是想嘶吼出声:
      若不是一直装作全身心投入这个医治与拯救的温柔游戏,我该死的为什么会习惯到看着你想象你脸上没了从容失去平静,着高潮的样子?
      ——
      这表示还不够清楚么?
      他终于离开。
      我气喘不定,瘫卧在病榻之上,受伤的感觉一如撞入竹林与他初次相见的那日。

      第二日,天色还阴沉。
      我想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却还是一次次睁开眼看着门后置着的那柄青竹三十六骨油纸伞。
      无意感应到那熟悉的药香渐渐充盈在门外,我知道这时已比往日他出门都晚了些。
      又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看他。
      只听他的步子停驻在床前,几缕发丝弯蜒凉凉地贴上了我肩膀——
      同样是凉凉的,一点点落在我脸上伤疤处的柔软唇瓣。
      他这样轻轻带过的暗示,又让人心焦,又让我不忍心破坏这气氛,只好让满满的欣喜激动都游走于肌肤血脉内里,比任何一种救治的药物都更迅速见效。

      突如其来的雨淅沥击打着窗棂,他离去时又撑起了那把油纸伞。
      白缎卷袖,缂丝长衫如梦里的背影重合。
      ——
      我再抑制不住恐慌,挣扎着想要去追他,挽留他……就像我以前所爱的那个人一样,我终于还是承认失去,却不愿意重蹈覆辙。
      于是牵动了的伤口裂出血迹,早就贪图够了他的细心照料,这身子哪能再和自己意志相互协调?
      我自床沿跌落,一手肘地,护着胸前绷带不至于散开。
      而下一刻,门蓦然开启。
      他的衣衫都淋在雨里湿掉,手里的伞也落在门外。
      看着我的眼睛竟带着些委屈,又无奈,终于上前将我扶起。
      也许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
      尽情把自己全都依靠他胸膛臂膀,任他为我涂药包扎,毫无自觉享用这一份细致缱绻。
      因为他温柔情意,几日守护为我医伤;全心付出的力量强势容不下犹豫而迟疑,像弥天铺盖的网一般,将我懦弱自私的愿望全都满足,毫无余地强制将我不堪面对现实的负面都治愈;沉迷在他身畔的药香里,早全都被他牵引的情智停摆,我知道这已是他最终的——
      霎那间如雨丝般细细沁进我身体里的,温柔绝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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