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玩家[灵气复苏]》闲乘月下

50、050.复仇者

　　似乎是客厅里的谈话声吵到了里面睡觉的人，主卧也传来起床的声音，拖鞋啪嗒啪嗒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有些拖沓。
　　刘慧慧昨天见到的华新宇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打开门，看到坐在自己家客厅的刘慧慧时，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眼神里痛恨和恐惧交织，片刻后道：“你怎么在我家……”
　　他又看了眼僵硬站着的父母，关上身后卧室的门，“你有事和我说就行了，不要打扰我父母。”

　　刘慧慧站起来，看着这家人，“我想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你们都记得什么？你们难道不想为华欣桐讨回一个公道吗？”
　　她盯着这两位老人，“她本来有着光明的未来，有着人人欣羨的天赋，她本可以和我一样，成为镇守，你们真的甘心吗？”
　　这一声声质问，让两位老人的身体颤抖。

　　“够了！”华欣宇暴喝一声，额头青筋直跳，脸涨的通红，似乎忍耐着极大的愤怒，“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不要再逼问我的父母，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刘慧慧沉默。
　　华欣宇让两位老人回到房间，他自己和刘慧慧在客厅谈。

　　只有两人的客厅陷入沉寂，刘慧慧没有急着问，她在等华欣宇冷静下来。
　　华欣宇冷静了片刻，才缓缓抬起低垂的头颅，眼睛里满是血丝，眼底是很深的黑眼圈，他的状态比刘慧慧昨天见的时候差很多，好像一晚都没睡好。
　　“你大概不知道，桐桐还活着那些年，我们全家每天都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华欣宇的眼神空洞，没有聚焦的直视前方，仿佛陷入深深的回忆，“她是我妹妹，我们怎么可能不爱她，只要一想到她可能在山里受苦，我们就忍不住想接她回来，可是每次只要一动这个念头，我们就会陷入无止境的噩梦中。”

　　刘慧慧无法理解他最后这句话的含义：“噩梦？”
　　华欣宇闭上眼睛，表情开始狰狞，“对，噩梦，我和爸妈会不断重复做噩梦，甚至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有时会梦到我们在接桐桐的路上出现意外，有时会梦到桐桐发疯，杀了爸妈，各种各样的噩梦，有时我已经不管不顾的出了门，可是第二天醒来，我却发现那是个梦……”
　　“你能想象那种情况吗？我们好像被困住了。”华欣宇的眼皮颤动，仿佛那些回忆此刻也在伤害他，“接到桐桐的死讯时，我真的有种解脱的感觉，从那之后，家里的一切都好起来了。”
　　他吐出最后一句话，“可是这么多年后，桐桐又回来了。”

　　刘慧慧道：“遇到这种事，你们为什么没有找镇守司？”
　　华欣宇苦笑一声，“我们意识不到，一些求救的选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我们的脑海里删除了，我们只能日复一日的承受这种折磨。”
　　刘慧慧看着他疲惫的脸，缓缓点头，“那你还记得那件事发生后，华欣桐的状态吗？”

　　华欣宇扯动嘴角，拉出个僵硬的笑容，“我记得，她疯了，她那个时候害怕所有人，拥有很强的攻击性，她很厉害，我和爸爸两个人都制不住她，说来也怪，那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好像疯了。”
　　“我们居然收了钱，不再追究这件事，我们还拿着钱搬到了这里，甚至还把桐桐嫁到山里，那时的一切，在我的回忆里居然如此荒诞、怪诞。”
　　“对了，桐桐在被送走前一天，好像清醒了，她跟我们说，她愿意嫁，还让我们从今往后，就当从没有过这个女儿，没有这个妹妹。”

　　刘慧慧眉头耸动，从华欣宇的叙述中，感到了太多的异常，她将自己和华欣宇的所有对话都记了下来，最后又问道：“除此之外，你还察觉过什么异常吗？”
　　华欣宇沉思良久，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道：“桐桐发疯时，似乎也曾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刘慧慧重点总结：“梦境。”

　　从华欣宇这里了解到足够的事实之后，刘慧慧告辞离开，她本以为这次的调查可以结束的时候，波水县镇守司忽然打电话来。
　　刘慧慧又去了一趟波水县镇守司。
　　波水县镇守司则告知了刘慧慧另一件事，上次胡遐迩曾来县里调查叶灵叶曾遭遇过的那个2级玩家兼三品灵士的家伙的身份，但由于没有那个人的相貌特征，当时没有给出结果。

　　这一次，波水县镇守司翻出了一个人的信息。
　　华欣桐上一届的学长，考上一所普通灵大的男生，甘青，这个人是华欣桐的男朋友，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
　　甘青，毕业后就职于冀州一座城市，于半年前失踪，失踪前是修身二品的灵士。
　　波水县镇守司认为，这个人可能就是叶灵叶遭遇的那个灵士玩家。

　　华欣桐又在波水县滞留了一天，12月6日，再次拜访了华欣宇。
　　刘慧慧询问道：“你认得甘青吗？你知道华欣桐和他的关系吗？”
　　华欣宇皱眉道：“甘青？他和桐桐确实交往过，但自从桐桐出事，他再也没回来过。”
　　刘慧慧确认过这一点后准备离开，却在离开前被华欣宇叫住，他问：“我能问一下，你们会怎么对桐桐吗？”
　　刘慧慧道：“我作为镇守的职责，是杀死诡物，保护人类。”

　　华欣宇怔在原地，嘴唇嗫嚅几下，“桐桐，她说不定没伤害过别人，其实、其实她回过家，就在失踪案发生之前，我夜里起床喝水，曾看见她站在客厅里，她看见我出来就走了，她没想伤害别人，她说不定只是回来看看。”
　　刘慧慧脸色骤变，“你说什么！你见过她？”
　　这次失踪案，的确有人见过诡物出现，但还没人真的见过那个诡物的样子，所以最开始，镇守司无法肯定诡物是华欣桐，甚至现在也只是猜测，可是华欣宇却在家里真的见过华欣桐。

　　刘慧慧可不相信诡物只是回来看看，诡物没有情感，只有执念和杀戮的欲望，华欣桐回来，只可能说明一件事，这个家里，也有她的复仇目标！
　　华欣桐悲剧的背后，有三重凶手。
　　第一重，是直接伤害华欣桐的五个失踪者。
　　第二重，是抛弃她的父母和哥哥。
　　第三重，是背后策划毁掉她的那个人。
　　这些人，都可能是华欣桐的复仇目标。

　　刘慧慧将这件事通知波水县镇守司，等到他们派人来保护之后，她才得以脱身，返回湘台镇镇守司。

　　叶灵叶将这复杂离奇的事件听过后，只觉得难过，不止为华欣桐难过，被这件事牵扯的每一个人，都被毁掉了，只有那个游梦行者，成为唯一的获利者。
　　叶灵叶握紧拳头，这种人，居然也有资格成为镇守。
　　她在心里发狠道：“我一定会找出你，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老队长冯建军长长叹息一声，看着对面这个三个还很年轻的镇守，宽慰道：“你们还年轻，日后会遇到很多事件，做错事的人，一定会得到惩罚，相信我。”
　　刘慧慧和胡遐迩都回应老队长冯建军，坚定的点头。
　　叶灵叶却摸着身后的刀与剑，想着“路见不平，拔刀就砍”，案子查来查去未必能有个完美的结果，但刀剑，却可以直接解决问题！
　　等找到那个游梦行者，一定得先给他一刀！

　　老队长冯建军看了眼挂历，说道：“今天已经是星期四，被甘青带走的刘洋应该还没死，周五对华欣桐应该有特殊的含义，所以我们必须在周五前找到华欣桐的藏身之地。”
　　刘慧慧道：“根据推测，大部分诡怪形成的地点都是它们的死亡地点，华欣桐应该死在深山之中，这种天气，我们很难大规模封山搜索。”
　　老队长冯建军披上大棉袄，带上帽子，挥手招呼三人道：“既然已经确认是华欣桐，我们现在出发，务必在周五之前找到华欣桐，失踪者说不定还有救，我们不能让华欣桐复仇成功。”
　　叶灵叶、刘慧慧和胡遐迩连忙跟上。

　　老队长从隔壁院子里开出了一辆吉普车，停在门口，叫三人上车。
　　叶灵叶瞪大眼睛，“咱们镇守司居然还有配车！”
　　刘慧慧道：“镇守司当然有配车，你真以为人人都会御剑，御剑多耗费法力你知道吗？大多时候，车都比人更快，也比人更节省法力。”
　　叶灵叶嘴角抽搐，坐到后排，看着空荡荡的镇守司道：“不用留人守着吗？”
　　胡遐迩道：“不用，你来之前，咱这边一个月也难有一件诡事，你运气很好。”
　　叶灵叶心情复杂，这是运气好？

　　吉普车一路高速驾驶，地上的积雪清晰印下了车胎的痕迹。
　　华欣桐的死亡地点在深山之中，天快黑的时候，吉普车停在了一个村子里，冯建军道：“这里就是华欣桐嫁过来的村子。”
　　刘慧慧抬头，山村背后就是山林，路很难走。
　　冯建军率先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四个黑色背包，给三人一人分了一个，道：“都下车，我们接下来步行，分头行动，包里有信号弹，还有食物、手电筒、绳子等装备，一定要小心。”

　　叶灵叶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有点紧张，分头行动，还要深入山林，这在恐怖片里就是作死的节奏，不过在场都是灵士，各个都很能打，真正危险的是遭遇诡物。
　　冯建军看了眼天色，他也不想做这么危险的决定，但时间紧急，他作为队长，必须有所决断。
　　当前最紧要的，就是找到华欣桐。

　　叶灵叶选了个方向，和胡遐迩、刘慧慧、冯建军分别走向山林。
　　在进入山林后，她回头看了一眼下方的山村，能看到一座座房子里亮起的灯光，只是那灯光在这样的风雪夜里，更像一双双吃人的眼睛，盯着每个进入山林的行人，随时可能扑上来将他们吞吃。
　　叶灵叶打了个寒颤，收回视线，继续深入。

　　山林里似乎很少有人走动，厚厚的积雪下堆积着枯枝败叶，踩在上面的时候，能听到到嘎吱嘎吱的声音。
　　今晚也没有月光，天是阴的，整个山林里摇曳的树影都沉浸在一片黑暗里。
　　叶灵叶仿佛回到灵界，那些阴影里似乎都藏着诡怪，让人发毛。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除非对方主动现身，就只有碰运气才可能找到吧。”叶灵叶叹气。

　　风雪不知何时停了，厚厚云层堆积的天空仿佛出现了一角空洞，一线月光刚好从那空洞里照了下来。
　　叶灵叶只觉得眼前一亮，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得仿若一面平湖，泛着粼粼的水波。
　　而在月光照亮的尽头，光与暗的交界处，竟然站着一个女生的背影。
　　女生的长发披散在背后，穿着蓝白相间的湘台中学校服，她的身影纤细，却不柔弱，那脊背骄傲的挺着，就静静站在那里，背对着叶灵叶。

　　叶灵叶因这女生的出现而心跳骤急，瞳孔紧缩。
　　她很确定，这个女生是突然出现的，因为此刻，这女生头顶正顶着【2级诡】、【华欣桐】两个称号，如果这女生刚才就在，她一定能发现。
　　叶灵叶敏锐的察觉到，这女生——或者说华欣桐的称号，和她之前见过的诡怪称号都不一样。
　　诡怪有很多种类，最常见的是怨诡，她最初认为，华欣桐也是怨诡。
　　可是华欣桐的称号，却是【2级诡】+【华欣桐】，比起诡怪，看上去竟然有点像玩家的等级和昵称。

　　华欣桐静静背对叶灵叶站着，她不动，也不回头。
　　叶灵叶左肩的飞剑已经出鞘，落入掌心，她没有攻击华欣桐，身体紧绷，从华欣桐身上感到一丝威胁。
　　她的另一只手摸进背包里，从侧袋里握住信号枪的手柄。
　　也就在这时，站在明暗交界处的华欣桐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停顿了一下，又向前走了一步。
　　叶灵叶的手顿住，华欣桐……在给她带路？
　　华欣桐的样子，真的不像诡怪，反而给她一种格外真实的感觉，前方的那个身影，更像一个人。

　　天上的月亮，被慢慢移动的云层缓缓遮住。
　　叶灵叶面前的光，一点点消失，直到华欣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但华欣桐的称号依然显眼，保持了一步一停的速度，在引导她跟随。
　　叶灵叶握着信号枪的手缓缓松开，闭眼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选择跟上华欣桐。

　　等到叶灵叶跟上来，华欣桐不再一步一顿，而是加快速度，带着叶灵叶向更深的地方而去。
　　越是往山林深处走，就越是陡峭，雪和坚冰附着在地面和岩壁之上，一不小心就可能滑倒。
　　叶灵叶打开手电筒，照着落脚点，跟随华欣桐前进。
　　终于，两个小时后，华欣桐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峭壁，在峭壁旁边，还有一个山洞。
　　叶灵叶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华欣桐就站在山洞边，等着她走过去。

　　原地站了片刻，叶灵叶见华欣桐没有别的动作，终于确定了华欣桐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叶灵叶又拿出信号枪，对着天空比划一下，有点犹豫，同时嘀咕一声：“基建做的还不到位啊，手机没有信号，信号弹多明显啊，不止自己人能看到，敌人也能看到。”
　　最终，她还是打出了信号枪。

　　华欣桐对叶灵叶的所作所为没有制止，而是侧过身，指着山洞里面。
　　叶灵叶依然没看见华欣桐的正脸，却听到了山洞里面的声音。
　　五个人微弱的呼吸声。

　　五个人……
　　叶灵叶的思绪一乱，莫非是那五个失踪者，他们还没死？
　　根据冯队长的推测，前四个失踪者早就应该遇害了，他们居然还活着？

　　叶灵叶看了眼站在山洞口的华欣桐，慢慢走近，华欣桐始终没有反应。
　　在走到山洞口的时候，叶灵叶这次，终于看清了华欣桐的模样，她和照片上一模一样，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理智而清醒，与人无异。但她的嘴巴却被密密麻麻的线缝着，叶灵叶甚至能看清血珠从她嘴上穿针的地方溢出。
　　叶灵叶震惊了一瞬，这是谁干的？居然对华欣桐如此残忍。
　　华欣桐和叶灵叶对视一眼，摇头，指着山洞，然后又指着下山的路，仿佛在催促她，带着里面的人快走。

　　叶灵叶的心绪这一刻复杂极了，她甚至不明白为何会出现面前的情况，本应作为复仇者的华欣桐，居然在救自己的仇人。
　　她进入山洞，手电筒的光照在里面，看到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五个人，的确是那五个失踪者，他们真的还活着，只是此刻他们冻得只剩下呼吸。
　　叶灵叶不知道他们怎么活下来的，但她动作很快的从背包里拿出绳子，把这五个人系成一串，将他们从山洞里拖出来，他们在雪地上拖行，倒也不会受伤。

　　华欣桐等到叶灵叶带着这五个人出来，动了动被缝合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想对她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叶灵叶此刻完全无法把华欣桐看作诡物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作为人的情绪和理智，她道：“你说不出来，可以写给我，你能写字吗？”
　　华欣桐蹲下，在雪地上飞快写了一行话，带着强烈的情绪，“快走，无论发生什么事，再也别回来！”
　　叶灵叶刚看清这句话，华欣桐又飞快把这句话抹去，又写道：“不要相信……”

　　华欣桐的这句话没写完，两人面前的树林忽然涌起一片雪浪，摧折了面前数棵高大的树木，伴随一生暴喝，“放下他们！”
　　叶灵叶和华欣桐被迫分开，她拽着五个失踪者，高高跃起，迎着面前汹涌的雪浪，落脚在雪浪表面一根断裂的树干之上，借力，再次一跃而起，而她身后拽着的五个失踪者一直被她甩在空中，没有让他们落入雪浪之中。
　　就凭五人现在的状态，落入雪浪之中，必死无疑！

　　雪浪很快平息，叶灵叶落在山洞之前，把五个失踪者放在山壁边，看到了雪浪发起之处，走出一个熟悉的玩家。
　　地崩山摧！居然是他！
　　对了，五个失踪者中，有两个人是他带走的。

　　地崩山摧高大的身形逐渐靠近，带着愤怒道：“又是你。”
　　叶灵叶看了眼周围，没找到华欣桐，心里奇怪，却还得应付地崩山摧道：“这话要我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地崩山摧轻蔑的撇来一眼，“你的信号弹，很明显。”
　　叶灵叶嘴角一抽，她就说！什么时代了！还用信号弹！呼唤友军的同时，也会招来敌军啊！

　　地崩山摧道：“放下他们，你可以走，不要再干扰我了。”
　　叶灵叶道：“华欣桐已经放弃了复仇，你为什么还不放弃，甘青。”
　　地崩山摧似乎不惊讶自己的身份被查出来，只是缓缓道：“这五个人渣，凭什么获救，欣桐放弃复仇，我不会放弃，我要他们死在12月7日这一天，祭奠欣桐。”
　　叶灵叶松开绳子，一刀一剑飞入手中，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进入肺部，让人格外清醒，她说道：“我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华欣桐在复仇，而是你在复仇，你为华欣桐的死，感觉痛苦、悔恨。”
　　“可真正的复仇，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叶灵叶长剑前指，厉声道，“甘青，如果你还当自己是个灵士，就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