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山》佛家沧渊

78、以命相抵

　　大雪纷飞的夜晚终于熬过去，次日，艳阳高照，春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夜之间，桃花盛开，梨花满枝头，莺歌燕舞。
　　昨夜的大雪慢慢融化，雪水流成一条一条的小沟壑，流淌的声音，像一首动听的乐曲。
　　大地复苏，于今日清晨，昨夜的血雨腥风，与黑夜一同消失。
　　如此看来，时间真的是个好东西。但有的人，时间对于他来说，既有好处也有坏处，活得太久，自是不必与时间计较，也因活得太久，计较起来，偏偏不放过的就是时间。

　　凤祥阁里，今日同往日，并未有太大的区别，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凤祥阁的后院中，获救的凌天瑶，喝了凌天的鲜血，便安稳入睡。
　　此时，那间长长的书房里，凌天背着双手，伫立在窗口，望着院中那棵盛开的紫荆花树，他身后的人报告完，久久，缓缓的抬起一只手，缓缓的说道：带他来见我！
　　是！
　　那人便退去，轻手轻脚的走出大门，轻轻的关上，站在门口，打了一个哆嗦，瘪瘪嘴，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惹谁不好，偏偏是我们门主！
　　唉……
　　长叹一口气，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摇头而去。
　　一向不问世事的凌天，自从抱回那个伤痕累累的人，这是他说过的第一句话。平日里，虽然他也不爱说话，但至少，不会摆着一张臭脸，现下，他的眼中，蓄意着一团怒火。
　　那人走没多久，便带着一个人出现在门口，是刀小诚。
　　他轻轻的磕了磕门，许久未听见声音，刚想抬起手继续磕门，不料，大门突然开了，带路的人镇定自若，跟在他身后的刀小诚，有些惊讶的瞪着双眸。
　　公子，里边请！那人做出请的姿势，站在门口，刀小诚回过神，点点头，自行进去。前脚刚踏入门，只见站在窗口的人挥一挥衣袖，门边擦着他的鞋跟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今日，虽已晴空万里，可刚踏入这间房间，一股寒气，直逼心脏。
　　面朝窗外的人，依旧双手背在身后，最刺眼的，莫过于他腰间别着的那只墨绿色长萧，半截露在外面，上面挂着一串铃铛，刀小诚想了想，甚至面熟，这才记起，凌天瑶的手腕和脚腕上，挂着一模一样的。
　　吹风从窗外吹进来，男子的黑发如瀑布那般轻轻荡漾，紫色的轻纱被风带动衣角，像大鸟的翅膀。
　　刀小诚看得出神，这个背影，在记忆中，似有几分熟悉。但转念一想，自己的时光，除了山便是水，何来的人影，还是如此这般高大威猛，英俊潇洒的背影。
　　刀小诚刚抬起手，凌天便转过身，抢了刀小诚的话：刀小诚！
　　刀小诚双手僵在半空，目瞪口呆，倒不是被他的美貌所迷惑，而是，这张脸，让他无从分辨。
　　似乎，他刚从纸画中走出来，衣裳还未整理完，嘴上的墨还未干，凌乱的头发还未来得及画上一只簪子，零零散散。
　　是！听到自己的名字，刀小诚急急忙忙的回答是，甚至有些手无足措。刚想开口，凌天又抢了他的话：是你，救了我的天儿！
　　是！
　　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
　　主宰大人，小诚……听到凌天慢慢悠悠的问话，刀小诚突然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害怕的表情，露在脸上。
　　主宰大人？凌天心想，这又是谁，便不自觉的问出了口。
　　刀小诚急急忙忙的磕头，把脸贴在地面，未敢抬起头。
　　凌天冷哼一声，缓缓的说道：本王，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并不是你口中的主宰大人，你可是……有何误会？
　　刀小诚听到此话，缓慢的抬起头，细细一看，的确，他们看上去大致相同，可此人，慵懒，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同画纸中那个穿戴整齐，雄心壮志，一脸微笑，却是一副冰冷之相之人相比，确实大有不同。
　　大人，莫非，不是我们暗格的主宰。刀小诚站直身体，用试探性的口吻问，手心，却捏出一把冷汗。
　　刚逃出狼窝，可不想一下子又掉入虎口。
　　听到此话，凌天拉起嘴角，妩媚一笑，不知何时，他腰间的长箫，已握在手中，此时，正轻敲手掌。
　　本王，凌天！
　　春风又从窗口而入，吹在凌天的后背，他的黑发搭至胸前，几缕飘过菱角分明的脸，眼神之中，慵慵懒懒。
　　刀小诚的记忆，就像一扇被打开的大门，蜂拥而至。
　　他记得，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常与哥哥缠着爷爷讲故事，年纪虽小，可爷爷的故事中，永远都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凌天！
　　虽不记事，但反复的听，这个名字，早就烙印在他的大脑之中。
　　刀小诚再一次的惊讶，目瞪口呆，久久才缓过神，脱口而出：瑶华山的主人，九尾白狐，凌天！
　　不错。
　　凌天倒是承认的快，也不怕自己特殊的身份，会带来任何麻烦。
　　刀小诚连连的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原来，你就是那只老狐狸，哦，不，是这天下唯一存在的老神兽！
　　听到老字，凌天撇了他一眼。心中自问，何时起，自己也在乎起岁月的长久来了。
　　便摇摇头。
　　对了，你可知，暗格的老巢在何处？凌天问。
　　刀小诚只是摇头，他说：像我们这些刚进去不久的人，每次进出，都有人领路，眼睛都是用一块黑布蒙住。
　　刚进去？凌天有些不解。
　　不错，一年前，哥哥将我接到暗格，第一次任务，便是刺杀顺江而下的凌姑娘。刀小诚记忆，就像滔滔江水，他记得，大雾天气，一艘船顺江而下，可他的目光，被站在船上的姑娘深深吸引住，他见的世面少，自然，见的人也少，但是，他看过许多的话本子。当他躲在密林之处，透过白茫茫的大雾，顺江而下的船，船头若隐若现，站在船上的人，像极了话本子里面的女侠，隔得远，但他能清晰的看见，那双干净的眼眸里身深藏着万千星辰，眨一下眼睛，就像一颗炫灿的星星，他怎么下得了手呢。
　　她温柔，但她更善良，面对想要取她性命之人，她既然，毫不怜惜的赐予解药，这样的女子，倘若他刀小诚是个男子，此生此世，都不会让他的大刀沾上她的一滴。
　　他发誓，若她需要，他愿意用性命相抵。
　　九王，可是……刀小诚好奇的问，可是凌天再一次接过他的话，这一次，他的眼中，冷冰冰的，犹如一把利刃，语气，让人不寒而栗：伤了我的人，就得承受后果。
　　刀小诚在心中默念，伤了他的人，他的人，莫非，就是凌天瑶。
　　他曾记得，夭流煞让暗格所有人密切关注凌天瑶背后的人，但，无论如何，那个人，都像影子，只有她危险的时候，才会出现，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凌天瑶是天下第一剑承决的徒弟，那，九尾白狐，凌天，又是她的何许人也！
　　她小小年纪，便是日渐强盛的天下第一门门主，她的小师兄是天下第一门少门主，她究竟是何种身份，能让曾大名鼎鼎的九王，多年不问世事，今日，却要大动干戈。
　　刀小诚的内心，一片波澜起伏，他对凌天瑶的身世，再一次充满好奇。
　　果然，这个神秘的女子，来历，并不简单。
　　他这才知道，暗格紧紧掌握的那些微渺的信息，若不是有人故意透露，或许，查到死，关于她，都是一片空白吧。
　　那你可还记得，你们是从何处逃出？凌天已经有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他九王，便有些失神。
　　刀小诚开始回忆，大脑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说道：我只记得，我们跑了一条很长的隧道，到洞口，便站满了人，火光太刺眼，只知道，有躲藏之处，似乎是建筑，似乎，又是丛林。刀小诚完全记不起，在生死关头时，他只想着如何逃命，至于地理样貌，他还未来得及思考。
　　刀小诚突然想起什么，但转念一想，一个畜牲，它能知道些什么？但正是这头畜生，救了他与凌天瑶的性命，便说道：或许，那头……猛兽，知道我们逃出来的路。
　　凌天何曾没有想过，只是，那畜牲，见了他，就像见了阎王，何况，它早就躲进凌天瑶的口袋里，唯有它的主人，才能将它唤出。
　　若是平时，凭他灵敏的嗅觉，一定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可是昨夜的大雪，将一切覆盖，洗涤，任何一点残存的味道都没留下。

　　你且安心的住下吧，等天儿醒来，她自会安顿你！凌天话还未说完，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穿透空气，有些飘渺。
　　刀小诚抿了抿嘴角，耸耸肩，无奈的摇了摇头。
　　江湖上的人，江湖中事，还真是变幻莫测。
　　杀一个人简单，救一个人，很多时候，却要以命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