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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选秀生涯（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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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我们快到啦，你准备准备下楼吧！”
电话里姜梓阳的声音难掩快乐之情，语气兴致高昂得像是马上要出发春游的小学生。
温齐用脑袋和肩膀夹住手机，一边把泡面桶塞进满得快扎不上的垃圾袋，一边回应道：“我现在就出门，大概三分钟到楼下。”
“好！”姜梓阳坐在驾驶座正后方的位置，恰好能看见导航地图上只隔着两个红绿灯的目的地，“我们到门口等你。”
“门口应该不让停车……”温齐忽然想到大楼前的标牌告示，“要不我们在停车场门口见？”
蜂鸟娱乐公司西侧有片商用停车场，以前姜梓阳来的时候，温齐都把车停在那儿。
“嗯，那我们去停车场等你，过会儿见！”
温齐含笑应了，电话挂断，低头换鞋的一会儿功夫，他又变回了那副面无表情的麻木样子。
他提着一袋垃圾起身，临出门前回头扫了眼屋内，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的器材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沙发上也没有了随意乱丢的脏衣服。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正要锁门离开，他低头看了眼玄关，又弯腰摆好了拖鞋。
这样……应该不会被小朋友察觉出什么异常吧？
……
温齐心事重重地穿过走廊，去垃圾房的路上迎面遇上了训练结束的何文纪一行人，对方没有停下来和他打招呼，而是简单地打了声招呼，维持着面上的礼貌，双方便擦肩而过。
身后是渐渐远去的谈笑声，温齐面无表情地拉开垃圾房的门，将手中鼓鼓囊囊的袋子塞进垃圾回收管道。
听着金属管道内咚咚哐哐的声响，他的心情愈发消沉。
何文纪的疏远是意料中的结果。
昨天宿舍突击的花絮已经剪出了一小段预告片放在网上，正片会在下周二上线，他刚才打扫房间时又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对方没好气地通知了他，预告的弹幕和评论区对他的片段基本都是负向反馈，加上还有其他几个经纪人安排的营销号水军带节奏，估计这一阵他的形象会和“邋遢”、“不爱卫生”等词挂钩。
“……总之，你放平心态，不要把网上的评价放在心上，过一段时间别人就忘了。”陈姐的叹息犹在耳畔。
温齐的官方微博有几十条新评论，不是带节奏的营销，就是一些因为人设崩塌而心态爆炸的路人秀粉，没什么好评也没什么鼓励。
照这样的状况，同他保持距离、避免给人近朱者赤的坏印象并非什么无法理解的选择。
他唯一担心的是姜梓阳的看法。
温齐在电梯一角静静站着，看着电子屏幕上的数字越来越小，心脏也随着电梯的下落而隐隐沉重。
初冬时节，气温骤降。
温齐踏出大楼时，不禁缩了缩肩膀。
沪城沿海，风不大，水汽却重，那股子寒意四面八方无处不在，无需刮风下雪，光是这刺骨的寒冷湿气就足以劝退外出游玩的人。
路上的行人明显比半个月前少了，平日里敞着大门做生意的吉祥馄饨也挂上了防风塑胶布，店里人很少，多数是穿着蓝黄两色服装的外卖员在门外等着。
温齐目不斜视地快步走着，直到不远处街角有辆车打了双闪，打开的车窗里探出熟悉的面容，他的表情这才恢复了些许温度。
一开车门，迎接他的就是熟悉的拥抱。
“师兄！”
被风冻得冰凉的侧脸忽地贴上了另一个人的温度，连挠在鼻尖的头发丝都是暖洋洋的。
温齐终于笑了起来，环住对方的肩膀，温温柔柔地回应：“哎！”
驾驶位上的钱诚面不改色，仿佛没有看到后座上举止亲密的两个人。
而戴着墨镜口罩的姜蓓苒头也不回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他们，对钱诚比了个出发的手势，“不用管他们，先去吃饭。”
温齐和姜蓓苒并不熟悉，所以说话还是很客气，“不好意思，今天叨扰了。”
墨镜遮住了姜蓓苒的神色，“没关系。”
一路上，姜梓阳和温齐聊着这一星期发生的事情，说是聊天，实际上更像是姜梓阳单方面地汇报，而温齐全程都专注地听着，偶尔把水递过去让他解解渴。
姜蓓苒埋首于平板电脑中的邮件和项目汇报，偶尔借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观察后座的二人，心里有些酸又有些释然。
重活一辈子，她不打算干涉弟弟的取向和选择，只是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人仍然是温齐。
吃饭的地方选在了前阵子她拍板以龙记名义收购的一家精品日料店。店面位于丽馥杨庭酒店的顶楼，一层旋转餐厅招待普通食客，二层包间则是VIP专享。
姜蓓苒如今是公众人物，自然不会选择旋转餐厅，更何况这家日料店已经是她名下的产业，她提出周六要聚餐，经理立马安排好了招待的包间和服务生。
一行人从VIP电梯上到酒店顶层，还是经理亲自领路。
收购后，店面按照姜蓓苒的要求，重新找设计团队大刀阔斧地改过。
原本奢华大气的烫金装饰被一一取下，取而代之的是以原木色和森林绿为主的日式和风，电梯打开后，大厅两侧是对称的镂空方形隔断屏风，图样是层层叠叠的浪花，入口有一颗高度几乎顶到天花板上的人造银杏树，随着他们走进了走廊，墙面上铺着浮雕式的银杏叶，那些叶片仿佛是从树上飘落下来的一般，雕刻得栩栩如生。而这些银杏叶的背景是刻意模糊了的村庄远景，如果细看，还能看到画师用心地刻画了每一个在田园中劳作嬉闹的角色。
姜梓阳学画，这样优秀的作品他看了一眼便挪不动步子了，同行的几人里，姜蓓苒和温齐都宠他，钱诚又是唯姜大小姐马首是瞻，经理只能跟着其他人一起停下脚步，干巴巴地站在走廊中间，等着这位姜小少爷欣赏VIP厅外的壁画。
包间内部的装修风格与外面一致，连落地窗玻璃都做成了仿日式格柵门的效果。
习惯了粗陋的泡面外卖，这家店高档精致的环境令温齐有些不适应。
姜家姐弟和温齐入座以后，钱诚在门口迟疑了几秒，说：“我就在楼下，老板有事，随时吩咐。”
姜梓阳面露意外，“诚哥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上回也是，钱诚辛苦安排好所有行程，将姐弟俩接到了酒店，明明套房里有三四间空房，他仍然选择入住了一间普通的单人客房。
若是普通员工也就罢了，钱诚包揽了姜蓓苒从工作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吃个饭还让人家去楼下……总觉得少了些人情味。
钱诚对他笑了笑，“姜总难得和家里人吃顿饭，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慢用，有事随时吩咐。”
说罢，他推开门出去了。
姜梓阳还想叫住他，却被姜蓓苒喝止了。
“他不想来就不来吧。”她把菜单推到姜梓阳面前，“你先看看菜单，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正好帮我试试这家店的料理的水平。”
姜梓阳表情纠结地往包厢门的方向看了几眼，在姜蓓苒的眼神威逼下，老老实实地翻开了菜单。
菜单是重新定制过的，翻开第一页就是高级和牛的高清大图，嫩红的瘦肉之间夹着大理石一般的纹路，再往后翻，是外皮香脆肉质Q弹的松坂猪、是汁水鲜甜的熊本生蚝、是色泽诱人滋滋冒气的石板章鱼……姜梓阳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什么都想点，但姜蓓苒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你选两道，温齐选两道，酒水和素菜我来定……你别惯着他，点自己喜欢的菜。”
她后半句话是对着温齐说的。
姜梓阳讪讪地收回暗示的眼神，对着自家姐姐吐了吐舌头。
最后姜梓阳点了心心念念的和牛和香烤肩颈肉，姜蓓苒给每个人都安排了餐前沙拉和土瓶蒸，而温齐则点了三人都吃的刺身拼盘和炙烤香鱼。
点菜时温齐看过价格，是目前消费不起的水平，所以他很诚心地再度道谢。
姜蓓苒看得出温齐的拘谨，再看看自家弟弟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她心里叹气，“不用这么客气，你照顾姜二这么久，我早该请你吃饭的。”
姜梓阳大大咧咧，“你们谢来谢去的累不累？就当一家人出来吃顿饭嘛！”
餐前沙拉和茶水很快送了进来，其余的餐点也以恰当的出餐速度一一送上。
桌上的和牛和刺身去了大半，姜蓓苒作为大股东，例行公事地问：“怎么样？这里的餐品吃着还满意吗？”
“很不错，是我吃过最新鲜的日料。”这是细嚼慢咽的温齐。
“超级好吃！！！”这是大快朵颐几乎要扫空一整盘香烤肩颈肉的肉食动物姜梓阳，“姐，这个猪肉再点一份吧？”
姜蓓苒眼皮一跳，“不行，你已经吃了一整盘了！”
“那一盘就这么点大，顶多只有八块肉吧！”姜梓阳用手比了下份量，又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她，“而且你们俩都没怎么吃到，再点一盘你们尝尝嘛！”
姜蓓苒爱吃素，温齐几乎没有动过筷子，桌上的荤菜基本都是姜梓阳一个人在吃。
“你还记得你姐是现役爱豆吗？”姜蓓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师兄也在录节目，我们两个哪可以吃这么多？”
姜梓阳小小声地反驳，“难得吃一顿嘛……仙女也是偶尔要下凡的，对不对？”
姜蓓苒故意板起来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姜二，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怎么不见你嘴皮子这么利索？”
她家这个弟弟在她面前嘴甜又可爱，在学校就变小哑巴了。
姜梓阳嘟囔：“在家肯定跟在学校不一样。”
姜蓓苒红唇一掀，“窝里横。”
“仙女说什么都对。”美食当前，姜梓阳完全没有包袱，他嬉皮笑脸地追问：“那可以再来一盘不？”
姜蓓苒揉揉太阳穴，状似头疼不已，手指已经按在了呼叫铃上，“你最多再吃两块，烤肉吃多了不消化。”
姜梓阳笑得眯起了眼，偷偷在桌下比了个耶——实际上这个小动作早就被桌边的另外两人发现了——又向姜蓓苒保证，“只吃两块！”
姜蓓苒才不信他，转头对温齐叮嘱：“你看着点他。”
温齐愣了愣，余光瞥见某个眼巴巴想吃肉的人，嘴上答应：“呃……好。”
不过姜蓓苒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打算，“算了，还是我盯着他吧。估计他跟你撒撒娇你就让他吃了。”
被识破的姜梓阳：“……”
又一盘烤肉很快地送上了桌，在姜蓓苒的注视下，他老老实实地夹走了两块烤肉。
“把蔬菜都吃了。”姜蓓苒指示他先吃完土瓶蒸。
对着那一小碗纯素菜，姜梓阳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吃。”她命令。
姜梓阳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温齐。
“不许惯着他。”姜蓓苒目光犀利。
温齐轻轻叹了口气，“上回吃烤串上火，溃疡疼了一星期，你还记得吗？吃点蔬菜，不要光吃烤肉了。”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姜梓阳只能妥协，低头小口小口地吃起最不喜欢的蔬菜。
吃了两口他又抬起头，对监督的二人抱怨：“你们这么盯着我，我更吃不下去了！你们赶紧吃自己的吧！”
姜蓓苒眼神一横，“你以为我乐意看你吃呀？谁让你把海带全偷偷挑到骨碟里的？”
姜梓阳刚刚升起的那点小脾气顿时烟消云散，“我哪有……就是太烫了，我放到一边晾一晾再吃嘛……你看，我吃了我吃了！”
他嘴里塞着海带和白菜，讲话含含糊糊的，姜蓓苒忍不住拿起纸巾拍在他嘴上，“吃饭闭嘴，汤汤水水的你也不怕喷一桌。”
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的，饭桌上的氛围渐渐放松了下来。
连温齐都不由自主地多动了几筷子。
这就是和家里人吃饭的感觉……吗？
嘴上嫌弃着，姐弟俩心里却总在考虑彼此的感受。
温齐听得想笑，不知为何胸口又酸酸涨涨得刺痛着，他只看了几眼便不敢再看，低着头拨弄着碗中的海带结，试图从这样温暖的环境中抽离出来。
然而属于家庭的温暖气息早已潜入了他身边的角角落落。
姜梓阳用手肘推推他，“师兄，你不喜欢吃日料吗？感觉……你吃得好少。”
桌上的肉类基本都是姜梓阳吃的，海鲜则是姜家姐弟一半一半，温齐除了餐前沙拉和土瓶蒸，几乎没有动过筷子。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好吃，而是吃不下。
桌上就算摆的是满汉全席、米其林三星，他也不会有任何食欲。
温齐借口道：“这段时间录节目，陈姐一直提醒我们保持体型，所以我吃得比之前少一点。”
姜梓阳替他抱怨了几句，“何止是少一点……我看你就吃了几口沙拉，和尚都比你吃得丰盛。跟上星期比，你看着都瘦了一圈了。”
温齐摸了摸脸，“有吗？”
姜梓阳煞有介事地点头，“你眼睛周围都凹进去了。”
温齐下意识地对着旁边的玻璃看了看，果然，和另外两人相比，他看起来的确是憔悴了许多。
“录选秀节目未免太辛苦了。”姜梓阳心疼不已，“这样节食对身体不好的。”
姜蓓苒吐槽，“你还有脸说温齐，看看你一天到晚吃多少肉和甜食，暴饮暴食的时候怎么不说对身体不好？”说完了，她又转向温齐，“你也是，选秀再辛苦也讲究个度，《A的舞台》是蜂鸟娱乐单独备案的节目，我跟制作方的人见过几面，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或者想要通融的事情，尽管跟我开口。”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节目组不打算删除你那段宿舍突击的视频，你自己看着办吧。”——陈姐冷硬的声音再度在脑海中响起。
温齐与姜蓓苒视线相对，对方眼神中的真诚不似作假。
以姜蓓苒的性格，她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兑现。
如果向她求助，撤掉一段有黑点的视频，不会是什么难事。
然而……
犹豫再三，温齐还是扯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说：“我挺好的，你们放心吧。”
还是说不出求助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