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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练习生生涯(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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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里干呕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姜梓阳拧了几下门把没打开,拍着门焦急地问:“你没事吧?师兄,你还好吗?要不要喝水?”
呕吐声断断续续,时常还会听到撞到什么东西的闷响。
浴室门被反锁,姜梓阳不知道温齐的位置,也不敢贸然撞门,只能隔着门大声劝说:“师兄,你开下门,你别自己在里面呆着。网上那些事儿真的不严重,本来就是假消息,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公司肯定会出面处理,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
渐渐地,里面的人没了声响。
姜梓阳用力地拍着木门,手指颤抖得厉害,“师兄,你舒服一点了吗?你先出来说话好不好?”
他整个人都趴在门上,耳朵凑在门缝边,试图捕捉卫生间里的任何一丝动静。
叶栋在宿舍门口来回踱步,见姜梓阳又是拍门又是安慰都没有结果,忍不住抬腿跟了进去,“怎么样了?”
姜梓阳没有理他,一个劲儿地对着门里说话。
叶栋问了几遍都没有得到答复,再听为卫生间里没了声音,不免也担心起来,他伸手去拉姜梓阳,想直接把门撞开。谁知他刚碰到姜梓阳的肩膀,就被对方猛地甩开,猝不及防之下他连连退了好几步,直到撞上了床架子才稳住脚步。
姜梓阳红着眼睛大声质问:“你又想做什么?刚才没说够吗?”
叶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眼下姜梓阳看他的眼神恶狠狠的,像是看仇人似的,他心里一紧,“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刺激他,我也不知道他没看到……”
姜梓阳气极反笑,“这些事和你有关系吗?别人的私事,你来凑什么热闹???”
叶栋辩解:“我也很担心好吗?知道消息开始我就在联系你们、联系曲老师和助理,不然我为什么会等在外面?”
姜梓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叶栋躲闪地避开视线,他冷笑出声,问:“叶栋,你真的把我当傻子看吗?你看重自己的前途,不想因为这件事受影响,这是你的选择,但别再扯着关心师兄的大旗当借口了。”
被一语揭破真实想法,羞愧感瞬间淹没了他,但这点愧疚来得快去得也快,更多的还是被戳穿的恼怒,叶栋抬高了声音,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住自己的不安,“是!我是在意自己的前途,那温齐呢?他不在意?如果不是曲老师吩咐,他会跟你成天待在一起?是他一直在把你当傻子看,他是为了艺人约转正才和你成天出双入对的,如果不是为了你手里的那些剧本角色,你以为他是真的看重你?”
回应叶栋的是一记凶狠的拳头。
姜梓阳喘着粗气,按着叶栋就要再打上去,拳头还没落到对方脸上,卫生间的门忽然开了。
温齐拽住姜梓阳的手臂,一把将人往后拉开,“够了。”
姜梓阳气得眼睛都红了,“他胡说八道!”
叶栋嘴角火辣辣的,心里却有点畅快,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的,“不信吗?不信你问问温齐,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对你这么好的。温齐,你敢承认吗?”
他这个问题问得很致命,否认是说话,承认又怕伤姜梓阳的心,温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他忍不住扶着墙弯下腰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感再度袭来,胃里一阵翻腾,难受不已。
姜梓阳用肩膀撑住他的身体,“还想吐吗?要不要我去给你拿点水?”
温齐白着脸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关心的话语落在耳里,失了往日的熨贴和温暖,反而听得他浑身一阵阵发冷。
姜梓阳又问了几句,目光中满是关切,仿佛刚才那个怒火中烧的人不过是叶栋一个人的幻觉。
眼前的两个人亲密地靠在一起,完全把旁边的叶栋当作空气人,别说是回答了,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叶栋又尴尬又恼火,语气不善地说:“你既然好点了,我去给曲老师打电话,跟他说一声你回来了。”
温齐还没说什么,姜梓阳抢白道:“不需要你瞎汇报,我们会打电话跟曲老师解释清楚的。”
叶栋恼火,“什么叫我瞎汇报?我瞎说什么了?温齐的事情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爱信不信。”
温齐紧紧抓着门框,语气疲累,声音因为呕吐的关系变得嘶哑,“曲老师的确安排我照顾姜梓阳,但是……”
“没什么好跟他解释的,他认为你是冲着利益和我交往,你再怎么解释也没用。”姜梓阳挡在温齐面前,像极了护崽子的母鸡,“叶栋,你觉得师兄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拿得到转正合约,是吗?好,我现在和你说清楚,从一开始曲老师就和我说过,我签约公司以后,他会安排师兄和我住一起,因为他在非凡当练习生的时间最久个人能力最强性格也好,所以他很放心让师兄带我。至于你说的冲着我手里的剧本角色,你真的以为我是原作者,我就可以一手遮天吗?这是商业投资,不是什么过家家游戏,术业有专攻,选角色选演员是制片方、导演和投资方一起做的决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写好小说写好角色,其他的事情我根本没有资格干预,公司想要签约谁不想签约谁,与我无关,师兄如果拿到了艺人约,是因为他比其他人优秀,绝不是因为我在背后出了多少力。”
这是姜梓阳第一次和叶栋说这么多话,他说话时的模样不复先前的焦虑和急躁,而是冷静客观地把事实摊开在所有人面前——之所以温齐有所收获,不是因为他抱了谁的大腿,而是他实力出众,他的优秀足以获得其他人的认可。
有许多人认同温齐的出色,连陈斐都多少在他面前提过几句,但当这些话从姜梓阳口中说出时,叶栋的自信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打击。
叶栋离开时神情有些恍惚,温齐皱了皱眉头,说:“小朋友,你不该动手的。”
姜梓阳扶着他坐下,找了个看起来还挺干净的杯子冲了下,倒了点温水递给他,“是他说得太过分了。”
温齐双手捧着水杯,盯着地面,轻声说:“他是担心你,毕竟我一开始的确是因为曲老师交代,不然我可能跟其他人一样……”
姜梓阳和他并肩坐着,听他这么说,愣了片刻,旋即笑开,“那我们是不是得抽空去谢谢曲老师?”
温齐没想到他的接受能力如此之强,“不生气吗?”
姜梓阳反问:“你以为我会生气吗?”
叶栋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曲老师的安排是真,后面的那些指控不过是猜测罢了。姜梓阳心里敞亮得很,这些话不足以挑拨他和温齐之间的关系。
他的全心信任对于温齐而言,本该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温齐听得越多,心里的不适感就越强烈。他单手握着水杯,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摸到桌子上,指尖捻起几个散落的软木板钉子,尖锐的针尖划过指缝,引起一阵刺痛,奇怪的是,这种疼痛感却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姜梓阳正低头给姜蓓苒发消息汇报情况,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小动作。
温齐用力地攥了一个塑料壳的钉子在手心,剧烈的刺痛令他的心绪平静了许多,“能把手机借我吗?我想看看热搜上到底怎么样了。”
姜梓阳迟疑片刻,说:“师兄,你先别看这些,等解决方案出来了再说。”
温齐心领神会,“网上的风评很差吧。”
姜梓阳下巴刚点了点,又连忙收住动作,摆手解释:“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这届网友被溜得次数多了,大多数都在等后续,只有一些人在骂。”
温齐轻声笑了笑,放下水杯,向他伸手,示意他把手机拿出来,“不糟糕的话就让我看一眼,至少我得知道他们都编了些什么假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把手机拿出来就显得欲盖弥彰了,姜梓阳只好拿出手机打开微博,找到了和温齐有关的那条热搜,“你看吧。”
那条热搜里前排有骂他不赡养老人道德败坏的,也有理性讨论事件真实性的,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故意找媒体倒打一耙的人多了,网络上的人对于这些卖惨的新闻有了免疫力,总体来说风评并没有温齐想的那么糟糕。
姜梓阳见他刷过了几条热搜里的评论,假装轻松地说着“你看,我说没什么问题吧?”,作势要把手机拿回来。谁知温齐避开他的动作,飞快地划到了热搜榜单的页面,排行第一的热搜话题后面挂着红色的爆,让人想无视都困难。
温齐表情淡淡,拿起手机晃了一下,问:“你想瞒着我的事情就是这个吗?”
#姜蓓苒弟弟辱骂老人#
姜梓阳僵住了。
热搜的视频是上周拍摄的,那天他们俩在宿舍门口被那家人堵了个正着,保姆带着她的父母跪在两人面前祈求温齐帮忙还钱,姜梓阳看不下去,就拦在温齐面前让他们不要再来了,甚至说了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结果就这句话被偷拍的人单独截取下来,挂上了热搜。
温齐翻开评论,里面清一色的全是辱骂的言论,连姜梓阳的父母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姜梓阳眼看着他翻看得评论越骂越不堪入目,连忙抢回了手机,不敢让他再刷下去,嘴上还安慰道:“没事的,等着新闻反转,公司做好公关,这件事就不会有人骂了。”
温齐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反胃感觉又一次升腾起来,他紧紧地攥住掌心里的钉子,那钉子是专门用来挂照片的,大约也就半厘米不到的长度,尖锐的那端被他压进了手掌的肉里,那种程度的疼痛才能勉强抵消他心头的不适。
姜梓阳注意到了他额头的冷汗,恍然意识到不对劲,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温齐的左手攥成拳头,缝隙中隐约能看见鲜红色的痕迹。
温齐起身避开,姜梓阳死缠烂打地追在他身边,最后还是在阳台大门的位置堵到了温齐,他用力抓住温齐的手臂,努力掰开他的手指,三枚钉子顺势落在地上。
掌心里有许多划破的痕迹,其中一枚钉子戳了个触目惊心的孔洞,细密的血珠不断往外冒着。
姜梓阳难以置信地看向温齐,“你这是在干嘛?”
温齐抽回手,“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姜梓阳拉住他不放,拖着他往桌边走,想要拿抽纸先给他止血,“你先跟我过来。”
温齐一反常态,不再像往常那样听之任之,反而是猛地甩开他的手,冷冰冰地拒绝:“我没事。”
姜梓阳不知道他在闹哪门子的脾气,看他一甩手撞上了金属的床架,手背上立刻浮起一道红印,而他却一声不吭的模样,顿时也急了,“这算什么没事?万一钉子锈了,你可能会得破伤风的!”
面对破伤风的可能,温齐的表现镇定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漠然了,“得就得吧。”
姜梓阳急得上火,“你不知道吗?得破伤风可能会死人的,等会儿我们去趟医院打个针,不然……”
温齐打断他,“不用了,你回去吧。”
姜梓阳怎么说都说不通,拉着他就往外走,“不行,一定要先打针才行,真的会死人的。”
温齐像是腿被钉在了地上似的,任他怎么拉都不动一步,姜梓阳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师兄,你听我的好不好?我瞒着你是我错了,但是你划破手也不能不看医生,师兄我回来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先跟我去趟医院。”
温齐和他对视了片刻,似乎被说动了,眼神放软了一些,声音也温和许多,他微微俯身,凑近了问道:“你这么担心我出事吗?”
姜梓阳握着他的手腕,有些不解他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我当然担心你了。”
温齐“哦”了一声,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那你觉得我在乎吗?”
姜梓阳跟不上他的思路,呆呆地说:“你就算生气也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吧……”
温齐轻轻笑了,拂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慢声细语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对我的关心,我根本不在乎。”
这一句话像是一桶冰水兜头浇了下来,姜梓阳浑身发木,嘴唇颤抖得厉害,“就算再生气,你没必要这么说吧。”
姜梓阳当着温齐的面哭过几次,有过痛到哭的窘模样,也有过因为心疼温齐所以难受落泪,但温齐从来都是安慰他的那个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高高在上的说出伤人的话。
眼前的人两颊失了血色,眼眶和鼻尖却瞬间红了。
温齐下意识地帮他擦了眼泪,“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姜梓阳越是关心他,他越是烦躁,如果不做什么事情转移注意力,那种恶心的感觉就会愈发严重。
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时,温齐有了一瞬间的释然,甚至他是期待姜梓阳转身离开的。
但姜梓阳当着他的面掉了眼泪,那种放松的感觉又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对不起,我那些话不是真心的。”眼看着姜梓阳的眼泪掉得越来越凶,温齐手忙脚乱地帮他擦了几下,手上的血粘在姜梓阳脸上,弄得乱七八糟的。
熟悉的温齐回来了,原本还压抑着情绪的姜梓阳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怎么了?”
温齐答不上来。
哪怕是现在,那种想要撞墙、想要拿尖锐的东西刺激自己、甚至想要伤害其他人的感觉也没有淡去半分,如果不是他努力克制,他完全无法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姜梓阳仰头看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带你去趟医院,好吗?”
温齐刚应了一声“好”,就听到门口有女人的声音响起,“去医院,怎么了?”
姜梓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表情瞬间转为惊喜,“姐!”
姜蓓苒还穿着录节目时的深色打歌服,进门前还叮嘱了外面的人一句,随即便关上了门,表情十分严肃地打量了两人一会儿,最后落到温齐的手上。
姜梓阳想跟她解释情况,却被她一个手势制止了,她对着温齐扬了扬下巴,“怎么弄的?”
温齐看了眼自己的手掌,血已经止住了,只是浅褐色的痕迹交错着,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他有些迷惑地握了握拳头,又扫了眼地上的钉子,解释道:“钉子划到了。”
姜蓓苒挑了挑眉,“那就好,我还以为是姜二把你弄成这样的,这趟我只是回来处理一下热搜上的事情,还不想浪费时间帮你们解决民事纠纷。”
姜梓阳在姐姐面前别说气势了,说话都不敢大声,“我怎么可能弄伤师兄?”
姜蓓苒不置可否,“是,你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心。”她扯过一张凳子坐下,冲着姜梓阳抬手一指,“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温齐说。”
姜梓阳担心温齐的手,“姐,有什么事我们去医院说吧,路上说也行,我怕师兄破伤风了,那些针不知道有没有生锈。”
姜蓓苒指了指门外,“来得及,我只需要二十分钟,说完了我得赶回去继续拍摄,正好你去和助理说一下,让他安排一辆车送你们去医院。”
姜梓阳迟迟不愿走。
这次的事情说起来是因为温齐的家事而起,如果不是温齐的关系,姜梓阳压根不会出现在视频里,后续的新闻也不会引爆出热搜的话题,按照姜蓓苒的话说,对家从媒体那里听到了消息,直接就从那家人手里买到了偷拍视频,加上一番恶意剪辑,看起来是在黑温齐和姜梓阳,实际上是在针对姜蓓苒和她所在的团体和公司。
他不知道姜蓓苒会怎么处理这次的事情,但是温齐如今的状况实在太糟糕,他根本放心不下。
姜蓓苒对他那点小九九再清楚不过,她直截了当地说:“我有事和他商量,不会让他难做。”
姜梓阳还想坚持,“我什么都不说,我就在这里听,不可以吗?”
姜蓓苒似笑非笑地望了温齐一眼,“你想听,但他不一定想让你听。”
姜梓阳转头向后看去,温齐冲他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姐姐说完就去医院。”
他们俩达成一致,姜梓阳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出门前一步一回头,似乎还在确认他们俩会不会改变主意,那期待的眼神看得温齐心里一松,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宿舍门轻轻地合上,锁扣咔哒一声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姜蓓苒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谈正事儿吧。”
面对姜梓阳的家人,温齐难免有些紧张,正在想要如何表现才能抹除这次热搜给别人惹来得麻烦和坏印象,谁知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如同一闷棍敲在了他的后脑上,震得他几乎窒息。
姜蓓苒说:“非凡已经撤销了拟定好的艺人合约,而且曲老师应该不会和你续签练习生合约了。”
话音刚落,一阵眩晕席卷而来,幸好旁边就是床架,温齐握着冰冷的金属支架,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力站稳了身体。
五年的练习生涯和这辈子唯一喜欢做的事情忽然被人叫停,这天大的打击换做是谁都难以承受。
姜蓓苒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她早就把另一张椅子踢到了温齐腿边,椅子脚划过水泥地,划拉出刺耳的声响,这声音唤回了温齐的思绪,“坐下谈吧,非凡既然要让你走,那我肯定得来跑一趟。”
对上温齐疑惑的眼神,她微微一笑,从背包里掏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放在了桌上,“这里有一份霸王条约,不知道你想不想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