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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番外6 ...


  •   奇妙的植物和动物依旧占据着我的脑海,越不知道它们怎样成长、生活,怎样为人类工作,我越好奇。
      周日,整理完作业,我想起唐晏云说到的花卉大棚。

      按节气看,天气像是该凉了,但每到中午,太阳还是会翻一次脸。我想找人聊聊,然而外面的日头正毒着,转头风扇吹来温风习习,发出有节律的催眠声响,室友不是在午休就是在培养睡意。
      我喝了口水,骑着座椅发烫的自行车出发了。

      树影只投在它自己的脚下,迎面吹来的风不如说是热浪,我时不时用手遮着光看看手机,按照地图的提示,骑了约二十分钟,找到了东郊花卉批发市场。

      这是一座玻璃温室。为了给花卉保鲜,温室内的冷风开得很足,保温帘里外俨然两个世界。电动小货车拉着一人高的货箱,直接穿行在市场内部,整个温室占地面积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勉强能看见尽头。

      唐晏云说得对,这里的货物吞吐量完全可以满足大半个裕城的鲜花需求,但他说得未免也太对了——我在里面走了一段,发现这里只批发整箱整箱的鲜花,主要供应花店和婚庆公司。
      小老板们忙着点钱搬货,问了几家,几乎没人有心思回答我。

      其他花卉或花鸟市场虽然能在地图上搜到,可距离这里非常远,我不确定哪里才有我想要的,也很难逐一寻找。
      我像一个茫然的误入者,不经意间挡了工人推车的路,手忙脚乱地靠边闪开。

      我不知道可以联系谁,不由自主地打电话去找唐晏云。

      说不清是什么关系,又或许我们根本没有关系,只是每天要固定互相面对面相处两个多小时的人而已。
      但蓦然回首又会发现,就是这样的交集,在一天天的累积之下,我与他的交流时长似乎已经慢慢超过其他人了。

      唐晏云睡得迷迷糊糊,嗓子眼里发出气泡音,慢吞吞地嘟囔说:“你还在想这事呢?我想想啊,找谁可以问呢。”
      我身边又有人推着手推车经过,唐晏云像是听到动静突然清醒了几分,问:“你怎么知道那没卖的?你不会已经去了吧?”

      我说:“对,我在这了。”

      “哈?”唐晏云彻底醒来,“这么热的天,你跑那么远?”

      我看看玻璃墙外,也觉得今天冲动得夸张,无法想象自己是怎么穿过“裕城”这口“煎锅”到达这里的。
      我说:“……不是刚好有时间吗。”

      唐晏云匆忙道:“你先找个凉快的地方蹲会儿,我问问啊。”

      温室里到处都很凉。我握着手机,在行人稀少的过道,像唐晏云平时那样靠着墙蹲下。
      蹲了一会儿,我忽然想:我为什么要蹲着?

      可能是下午的缘故,有些商户的摊位空了,地上散落着零星的花瓣和枝叶。我从角落里找到了一个长相有点抱歉小马扎坐下,在陌生又新奇的环境中一边捡脚边的叶子,一边胡思乱想。

      不知道市面上销售的八宝景天和实验使用的品种有没有区别?蚯蚓找个花园挖两条行不行?
      或许我应该先查阅文献,也许在查阅的过程中,我自然能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

      如果我找到合适的地方,我能做好防渗、防扩散的措施吗?我只在书里看过三言两语,还从未实操。

      最重要的是,我能保证连续三、四年,甚至五年,每隔两三天,至多一个星期,无论课业和考试的压力有多大,都按时到某一个地方报到吗?
      尤其是暑假,我不太可能整个暑假留在裕城。假如三伏天不管不问,恐怕草也旱死了,蚯蚓也跑光了。

      如果一桶溶液喷洒下去,我又不能负责到底把它们完全清除,使土壤符合一定的安全标准,岂不是反而造孽?

      我不知道谢重山是怎么克服这些问题的,也许他现在之所以还在百般挣扎,正是因为第一年喷的金属盐没有清除干净,良心过不去,所以放不下。

      在此之前,我们的天赋职责只需要按部就班一心学习,明确地知道考试便是奋斗的唯一终点,而离家之后,许多事的终点其实不再那么清晰了。
      譬如,我冲动的终点到底是兴之所至,为了一时的好奇而过过瘾,还是做出一份漂亮的报告?又或者是扎扎实实地实践一次土壤净化?

      向前迈出一步,才能站在新的高度思考下一步的问题。我坐在计划之外的花卉市场里,隐约意识到:从今往后,我要开始决定我生命的方向了。
      所有事件的开始都意味着责任的开始,在做一件事之前,务必三思而后行。

      有人叫我:“许淮书!”

      我闻声抬头,看见唐晏云拎着两瓶汽水。
      我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唐晏云递给我一瓶,指着我肩头,嫌恶道:“你衣服都出盐花了。”

      他的肩背也被汗水浸湿。
      我说:“等会你也有。”

      汽水瓶的瓶身挂着水雾,摸上去还冰着,鲜亮的橙色诉说着它蕴含了丰富的糖,让我大脑兴奋。我接过来喝了大半,从未发现唐晏云竟然是一个有用的人类。

      唐晏云也喝了一大口,说:“我问了,没人知道哪有卖这玩意的,不过我要来了谢重山的电话。”

      我:“什么!”

      唐晏云一脸理所当然:“你直接打个电话问问他本人,‘大哥,你这草在哪买的、多少钱、种哪了’,不是更快?”

      我问:“你怎么知道是他?那天颁奖你不是没听吗?”

      唐晏云不快地睨着我说:“谁说我没听啊,我只是没往心里去,你一说我不是就想起来了吗?”

      我犹豫,问:“会不会太打扰他?”

      唐晏云痛斥道:“我睡觉的时候你打电话怎么没想到会打扰我?”

      我:“我说的不是那种打扰。再说我打电话那时都几点了,谁能想到你还在睡觉?”

      从何处购买植株已不是我面临的最大问题,假以时日,我也能慢慢解决。冲动退却过后,我开始羞耻于自己的眼高手低,发现谢重山不止我想象的谦虚。他讲的经历看似波折,其实还省去了更多枯燥的坎坷和个中滋味独自消化的难题。
      他从一年级起开始尝试,绝不代表所有人在一年级时都能如此,否则他也不会在千百人中脱颖而出了。

      我依然好奇,但我知道,我现在最需要的是扎实的基础知识,等我解决了这些基本问题,我不但可以种八宝景天,还可以种蜈蚣草,可以种土荆芥、鸭拓草、香雪球……我可以把我所有感兴趣的事都尝试一遍。

      我说:“算了,不打了吧。要是所有人都单独找他问问题,他哪里还有时间做自己的事。”

      唐晏云当即毫不留情地大笑,抽筋似的哆嗦:“你放心好了,除了你还有谁会问?还有谁会这个天气大中午跑出来琢磨这东西?”

      我说:“肯定有啊。”

      唐晏云坚决地说:“我觉得没有。”

      我说:“会有的。”

      唐晏云后退两步,看看我,又看看地上我垒起的一摞叶片:“好吧,有。”

      我不敢说我扭转了他的想法,他回答的语气好像更像懒得多费口舌的临时妥协,但他穿着一件浅咖色的T恤,被汗水浸湿的地方颜色要深一些,这是确实的。

      我不由得问:“我又没喊你过来,你怎么跑来了?这种事你发个消息给我不是一样?”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唐晏云说:“我也不知道。这里花好多哦,都是批发的?有没有零售啊。”

      我说不清差别究竟源于何处,总觉得我和其他人或陌生、或熟悉,关系常常是相对稳定的,春去冬来一轮也很难有所改变,但和唐晏云,有时我好像会突然之间,连我自己都没有预料到地和他过分亲昵。
      那种感受前所未有,又十分真切,比我对父母兄弟还毫无保留,可短得还不及时钟上的秒针走上一步,之后便是大把的顾左右而言他、无关痛痒的时光如水。
      比如现在,他真的去看花,还问价。

      以至于我回望那一瞬间,不禁怀疑,所谓直觉只不过是种错觉。

      可能是因为他曾经在我面前暴露过叛逃之心吧。人们对敌人总是格外了解,有时便会推心置腹,心有灵犀。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更加不明白了。

      不过,他来了。
      抬头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眼前曾经亮了一亮。

      当然,也许只是因为他拿着汽水……

      我们往外走,快走到保温帘的那道门时,唐晏云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拉住我说:“等等。”

      看他表情,我不得不问:“怎么了,前面有外星人吗。”

      唐晏云:“外面太热了,晚点再走。要不多逛一会儿?到时直接去艺术学院排练算了。”

      他怎么还会怕热。
      我还以为他钢筋铁骨,才会说不出缘由就在煎锅上滚过一圈,滚来这里。

      我又开始困惑了,说:“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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