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之殇》青竹叶

2、第 2 章

　　之后，我和他就一直是河水不犯井水的状态。我早上走的时候他还在被窝里，我睡了的时候他还没回来，而课业也非常的忙，所以我和他见面的时间很少，总算安静的处了一个多星期。直到有一天，我在浴室门口听到他毫不压抑的怒吼声。浴室的门只是掩着，所以我听的很清楚。
　　“……你在那边找了一个男朋友？那老子算什么？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他妈的就得给你当备胎？！……”很久之后，浴室里传出什么被摔碎的声音，大概是他的手机。
　　“喂，浴室不能吸烟。”我推开门，看到他靠在墙上吸烟，地上是手机的残骸。我知道自己的话足够残忍，我那个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也许妈妈说的对，我实在是个不擅长说话的人。但是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把烟往窗口一扔，走出浴室向门口走。
　　“台风明天会到达这边，晚上会有暴风雨。最好带上雨伞。”
　　他停住脚步，“叶洛你他妈的真不是个男人。”
　　我立刻也有点火了，或许跟学习上的压力也有关系，所以一向以冷静自傲的我脱口而出：“满嘴脏话就是男人？你最好淹死在网吧里，就算是为社会除害了！”
　　门被很大声的砸上，模模糊糊听到楼下的住户传出不满的声音。

　　晚上晚自习的时候，外面果然下起雨，到9点50放学的时候雨已经下的很大。没有带雨伞的同学们顶着书包往外冲，湿漉漉的地面溅起一朵朵水花，有雨伞的同学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雨水是从四面八方来的，小小的雨伞根本挡不住。黑压压的一片人挤在窄小的门口，不时的就有咒骂声响起。
　　门口地势较低，水积了十几厘米深，地面上就垫了几块砖，每次只能过去一个人。大家等不了，反正继续淋下去也是湿透，于是一个个干脆淌水过去。我也是，湿透的鞋子和袜子贴着脚，别提有多难受了。跑了一阵，到住的地方，房子第一层的地面也给水淹了。
　　那个家伙最宝贝的山地车就停在楼梯的下面，没上锁，车胎已经在水中。“叶洛你个犯贱的家伙。”我在心底自嘲，一边不顾浑身衣服紧贴的难受抱起那辆不轻的车，一步一步的往楼上走。房东阿姨很早就提醒过，这地方每到台风都会被水淹没，所以第一层不住人也不放东西。
　　自行车被我放到二楼的楼梯口，我住的是第五楼，楼下住的也全是学生，但里面什么人都有。打开门，飘来淡淡的酒味，那个家伙躺在沙发上，茶几上横七竖八的发着空酒瓶。大概他今天又翘课了，但想到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我也懒得理他，洗了澡之后就直接进去房间，疲惫之下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5点多醒过来，打开窗户，天是干净透明的青色，浮着薄薄的灰色的云，细小的雨滴敲打在窗台上，滴嗒！滴嗒！台风前夕的燥热消失殆尽，清爽的气息迎面而来。我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台风已经过去。昨夜的狂风暴雨竟没有吵醒我，这娇贵的少爷体质大概也已经适应了快速而又繁忙的高复生活。
　　一边搔着脑袋，我睡眼朦胧的走进浴室开始刷牙洗脸。镜子里出现了另一张脸，青着眼睛，下巴上满是胡渣，看上去很颓废。
　　“是你把我的车搬到楼上的？”
　　“嗯。”我吐出嘴里的白色泡沫，低头喝了一口水。
　　“谢谢你的多管闲事啦……”
　　这痞子的口气……我真不想理他，心里开始后悔干嘛帮他搬车。早晨早读之后我准时六点准备出门，躺在沙发上看杂志的林斌抬起头，“你要去哪？不会去学校吧？楼下都淹了半层楼，学校一定停课了……傻子……哎呀，停电了，这要怎么过啊？……”
　　他的声音被我隔离在门外，楼下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被水淹了半层，我换上拖鞋。水一直到大腿的根部，又一条牛仔裤湿透，我不谙水性，在水中的移动便格外小心缓慢。等我终于走出大门的时候，楼上远远的他在喊：“你是给书读傻了是不是？真不明白你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给校长打了电话了，不用去了！”
　　“我去看看放在书桌里的书湿了没有。”也许是感觉到了他话中没有恶意，也许是因为在异地他乡难得有人会关心自己，我也朝他喊。
　　许久，那边回应，“没见过你这样的，你等等，我们一起去！”不到一分钟他就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个四方形的塑料筐子，“给你装书用，顺便看看早餐店有没有开门。”

　　“我以为你应该很讨厌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筐子，我边小心的避过水底下的障碍物边说。
　　“事实刚好相反吧，是谁一看到我，脸就臭的好像被欠了七八十万的？听到要一起住，脸上就只差没写上‘鄙夷’两个字了……”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着，用打火机点燃。
　　我忆起当时的确没给过他好脸色看，心中顿时有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对不起，我心情不好，不是针对你的。”
　　“诶？你居然道歉？我以为你们这种死要面子的好学生打死也不会道歉的。”
　　“是人都会做错事，你就非要这么挖苦我？”

　　男孩子的友情非常奇怪，上一刻我还对这个人咬牙切齿，这一刻却像一对相交多年的好友，无所不谈。其实我一直在心底羡慕这样的人，自由、快乐，只是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羡慕变成了淡淡的鄙视，而现实是我也不可能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老师的眼神，同学的态度……无一不在告诫我不要踏出那条线。
　　没想到，大学没有考上，到了这里，和这样的人住在了一起，倒是一种奇特的经历。
　　到了学校，大门关着，看门的老伯告诉我今天停课，直到水位降下，而那些书也很安全，因为不是第一年台风，都已经做好了措施。
　　“看来今年的生日我是注定要和台风一起过了……”早知道应该昨天就买点东西准备一下，我颇有些懊恼，原本因为家人不在身边这生日就极其的冷清，现在连生日都没法过了。
　　“诶？真的？……可惜都没有看到早餐店，连便利商店都关门了。否则我做长寿面给你。”
　　“你会做菜？”我讶然。
　　“只会煮面而已，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再做长寿面给你。”他露出那灿烂的让人想揍一顿的笑容，我刚想回答：那个时候我们早各奔天涯了，结果从拐角处出来一个全副武装的老伯，前面推着一个浮在水面上的大浴桶，里面装满了泡面、香肠和其他的食物。
　　“我们可以吃泡面……啊！”走的太急，他一不小心被水底下的不知什么绑到，噗通一声的溅起巨大的水花，不但波及到了不远处的浴桶，还把我全身淋透。眼镜模糊一片，摘下之后我抹了把脸，哭笑不得，因为林斌居然玩起水来。从小学以后我就没玩过水了吧，突然有点羡慕。
　　“叶洛，海鲜味的桶面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