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又复》风筝飘雪

6、第五章

　　嘉福寺后院偏僻的小院，缓缓停下一辆马车，叶彬就着矮凳下来，好奇的四处看了看，果然是个寄居的好地方，即不用从嘉福寺出入扰了和尚们的清静，还能受嘉福寺的庇护。
　　院门关着，叶彬身边的小厮得了示意，上前扣门，不想，只用力敲了一下，门便顺势开了，一股浓厚的酒味扑鼻而入。
　　叶彬皱了皱眉，推门而入，才走了几步，远远的便看见正房厅堂的地上躺着个人，身边横七竖八的倒着几个酒坛子。
　　叶彬以为人已经醉死过去了，急忙上前去查看情况，走进了才看到，昨日还风光游街的温润公子，只一夜间便颓然得仿若是另一个人，一双无神的眼睛睁着，叶彬带着小厮进来，也不见他有反应。
　　叶彬试探着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那双无声的眼睛，眼珠子虽没动，到底是眨了那么一下，让叶彬知道他是醒着的。
　　“杨兄，你这是怎么了？小连子，快来搭把手。”叶彬与小厮合力将杨敏政从地上扶坐起来：“杨兄，能听到我说话吗？”
　　那双无神的眼睛这才缓缓转动了一下眼珠，看着面前一脸关心的叶彬，好似找回了魂魄，又好似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人，眼中泪水喷涌而出：“叶兄！没了！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锥心的痛楚从心底深处开始蔓延向上，一直到喉咙口，杨敏政只觉痛得无法呼吸，眼泪鼻涕不可控制的往外流，恨不得拿把匕首往心口插去。哭到后来，杨敏政只能用手用力的捶打地面，用手上的痛来分散心里的痛感。
　　叶彬沉默的看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一直等到杨敏政情绪缓和了些，才装作不知情的问道：“发生什么了？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呢？你现在是探花郎了呀。”
　　“锦绣，锦绣他不要我了！叶兄！锦绣他不要我了！”像个委屈无助的孩子。
　　“因为苏姑娘跟了世子？”
　　“你知道？”杨敏政政瞳孔放大，直直的看着叶彬。
　　“是！”叶彬点头：“苏姑娘与世子早已情投意合，为了不影响你科考，苏姑娘求了世子，这事才一直没说。”
　　“呵呵，情投意合？”杨敏政只觉得心口的那把刀子又被人在心上绞了一下，那这么些日子以来，自己说的那些情意绵绵的话在她心里是不是都是个笑话？
　　她还要假装情深的模样来安抚自己，就为了个科考？
　　叶彬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杨兄，你该看开些，世子无论身份，长相还是其他，样样都是拔尖的，他看上苏姑娘，又用了心，苏姑娘会动心，是人之常情。”
　　“可是我们有婚约了！”心中的委屈，愤怒齐齐涌出，杨敏政到底吼出了这句昨晚就想质问的话。
　　明明都有婚约了，说好了这一科无论是否中进士，都要成婚的，说好了，若为官，便求外放，辗转四方，品不同的山水人情。
　　若不中，就携手归家，或学商，或种地，也许筹够了钱，也会去四处走一走，看一看。
　　不是都说好了吗？
　　怎么能说变心就变心呢？！
　　可是，那位世子确实富有文韬武略，长得更是一表人才，身份地位更不是一般人能高攀的，被那样的男人喜欢，很难不动心吧？
　　杨敏政用手敲了敲头，自己竟不知该恨谁！
　　“杨兄，你这又是何必？大丈夫何患无妻？苏姑娘既然心有所属，你便再另找就是，堂堂的探花郎，想嫁的姑娘都要排到城门口了。”说着，叶彬想将人扶起来。
　　奈何，杨敏政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压根没有起身的打算。
　　杨敏政一脸的生无可恋，让叶彬看得不忍，又叹了口气：“杨兄，你这样，三日后还如何去吏部领听任？这可是大事，你不能这样，会误前程的。”
　　“前程？”杨敏政连语气都似没有了力气，在地上的几个酒坛子上找了找，找到半坛酒往嘴里灌了一口，又用袖子将嘴：“没了锦绣，我还要这前程做什么？”
　　一起约好的那个人已经离开，杨敏政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嘛，也许，就该这样，喝着酒，醉过去，说不定，再好好睡一觉，这梦就醒了？
　　杨敏政又喝了好大一口酒，这一觉过去，杨敏政希望能醒在杨家村，醒在先生推举自己入太学的那一天，这一次，自己一定要谢绝先生的好意，不要入太学，不要科考，不要入京。不入京便不会遇到丹阳公主，不会结实世子他们，不入京，锦绣便不会不要自己了。
　　真好......
　　酒坛“咚”的一声掉落，剩下的液体顺着坛口留了出来，打湿了杨敏政的衣襟。
　　叶彬看着醉死过去的杨敏政，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让小连子去将车夫也叫过来，帮着将人扶马车上去，这里简陋异常，这醉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自己总不能就在这守着吧？
　　反正叶府空房多的是，下人仆妇更多。
　　当杨敏政再次醒来，入目的便是熟悉的灰色被子和青色帐子，这是杨家村自己的那张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努力的压抑着某些情绪，杨敏政小心翼翼的撩开床帐往房间看，桌椅摆设五一不精，那颗心又失落的跌了回去，杨家村的那个家，可没有这么精致。
　　再感受着手中被褥的手感，果然，也紧紧只是颜色像罢了。
　　只是，这里也不是嘉福寺的那个小宅院，这是哪？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十四五岁年纪的丫鬟见坐起身的杨敏政，伏了伏身，转头又跑了出去。
　　杨敏政一脸莫名，还没来得及下床，又鱼贯而入几个丫鬟要侍候杨敏政起身。
　　杨敏政一边回绝，一边自己从床上起来，问了这是哪里，才知道，这是叶府的客房。
　　原来是叶彬将自己带回来了。
　　杨敏政满心的失望，这个噩梦，自己还是没有醒过来。
　　不一会儿，叶彬跑了进来，见杨敏政睡过之后，人精神多了，心里松了口气，挥退了仆人，与杨敏政对桌而坐：“杨兄，今后如何打算？”
　　杨敏政愣了愣，眼神放空了那么一瞬，最后才低落道：“没什么可打算的，先求外放，不拘是哪里，只要离开京城就行。”
　　“杨兄......”叶彬看着杨敏政：“以杨兄之才，放任地方实在是可惜了。”
　　杨敏政扯了扯嘴角：“叶兄无须担心，外放也未尝不好，我自信有这个能力，在地方做出政绩后，再回京任的可就是实职。”
　　“是因为苏姑娘？”叶彬试探着问了一句。
　　杨敏政并不答，耸拉着眼皮，看着面前光洁油亮的桌面，那里正倒影着一张俊逸的脸庞。
　　外放地方，尤其是动乱的地方，才有机会立功，才能更快的往上爬。锦绣那样的性子，没有身世背景，将来如何在那后宫立足？
　　既然那是锦绣想要的，那自己便帮她一把吧，如苏姨说的，若有一方心中另有所属，那么，两人便做一辈子的亲兄妹，嫡亲的兄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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