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又复》风筝飘雪

18、第18章

　　十一月的赣州虽比京城暖和些，却因为连绵的小雨，变得越发的湿冷，这样的天气，锦绣恨不得窝在房里不出去才好。
　　这样的日子，李瑾却再次集结了兵马，披上战甲出发往汀州和漳州。
　　替李瑾收拾妥当，最后送他出门，看着马背上威风凛凛的将军，即使是锦绣，也不得不赞一句正气凛然。可就是这样一位正气凛然的将军，十天前收到禀报，被赶出江西境内的土匪，因为保甲连坐的制度，只能投靠汀州和漳州一带的土匪，也因为他的雷厉风行，那一带的土匪已经结盟，准备反击。
　　锦绣犹记得，那日议事厅，有人建议李瑾早日做准备，定下计策，当时的李瑾满脸的不在乎，狂妄的大手一挥：“一起来便一起收拾了，还省得爷去找他们，有什么好准备的？”
　　于是，说好不需要准备的人，突然便下了命令，紧急集结各处兵马，向汀州、漳州出发。
　　李瑾这一去，直到过年也没回来，只让人递了一封“家书”回来，偌大的一张信纸上，只洋洋洒洒写了“过年不回，汝自珍重”几个大字。倒是知府夫人蒋氏递了帖子过来拜访，商量春节设粥棚施粥的事，认真的听蒋夫人絮絮叨叨了一炷香的功夫，锦绣总算咂摸出味来了，这是要捐银子。
　　一番应酬，锦绣便道：“此事还多亏夫人您提醒，我年纪轻不懂事，夫人您莫怪。只是我们这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捐多少才算合适，还请夫人帮着拿个主意。”
　　听锦绣松了口，蒋夫人脸上笑容便灿烂了许多，也不在拐弯抹角，直言道：“刘夫人捐了一百两，我们府上捐了五百两，至于夫人嘛，看着捐便是了。”
　　锦绣闻言，笑道：“既如此，我便凑个吉利数字，讨个好彩头吧，我们李府捐四百九十九两，取个长长久久的意思。”
　　两人的夫君虽是平起平坐的地位，但李瑾是巡抚，剿匪后回去还不定怎么升职，可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这头筹，蒋夫人自然是想要的，如今见锦绣拿这一两银子的让步来表明态度，心下当然是满意的。
　　两人又互相寒暄了一番，送走蒋夫人，锦绣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应付这些官太太可真累。
　　眼见着天色还早，想到明日便是除夕了，锦绣的心情又低落下来，这还是自己单独过的第一个除夕......
　　吸了吸鼻子，锦绣调整好心情，看向梅香几个：“要不，今日我们出去逛逛吧，午饭去外面下馆子吃去？”
　　活泼的菊香双眼一亮，若不是顾着规矩，早拍手叫好起来了，竹香脸上也洋溢着笑容，显是乐意的，倒是梅香，双眉一拧：“可是，这眼见明日就是除夕了，我们......”
　　“就是因为明日是除夕了，我们今日才要出门呀，除夕和大年初一，可没有哪家店会开门呢，到时候你就是想出去下馆子，也找不着地儿呢。”
　　梅香依旧一脸的为难：“要不，让菊香，竹香和兰香陪您去，还有些年节礼没整好，我留在府里整理着。”
　　锦绣断然拒绝：“还有肖妈妈呢，用不着你。”说着，锦绣给兰香使眼色。
　　接收到信息的兰香立刻出言道：“菊香和竹香两个跟着夫人出去那还得了？梅香姐姐，她们两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单我是管不住的。”
　　被点名的菊香和竹香难得没有露出被批评的委屈，都立刻点头，菊香甚至还嫌兰香说得不够仔细，描补道：“上次我跟着采买的出去了一趟，外面可热闹了，姐姐您要是不管着我们，我们指不定就哪里伺候不周到了。”
　　梅香立马瞪了过去，吓得菊香往锦绣身后缩。
　　锦绣笑着站起来：“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四个都一起去，一个也不能少！”
　　正是剿匪时期，锦绣与梅香几个换了平常百姓衣服，又带了祝平一起，一行六人装作哥哥带妹妹们出门逛街的样子，在赣州城内一路走走看看，最后挑了一家名字新颖有趣的酒家，要了二楼的包间。
　　这家名叫“赣起来”的老字号，不但名字有趣，包间设计也有趣，包间内明明亮堂异常，却点着几掌灯笼，包间的窗沿特别低，只到人的膝盖，窗沿摆着只能坐三面的八仙桌，人往桌上坐下，哪怕是离窗沿最远的那一面，也能对楼下街景一览无余。
　　小厮将六人引入座，随即指着窗上挂着的帘子道：“客官若是不想楼下的人望过来，便把这帘子放下，保管外面或是底下人都望不进来，却不妨碍客官们看外面的风景。”
　　“哦？这么神奇？”菊香几个去看那竹帘子。
　　竹香却是看着锦绣：“夫......，姐姐，不如我们放下试试？”
　　锦绣点头，菊香立刻便争着去做放帘子的人了，帘子放下后，室内光线暗下来，这便显出灯笼的作用了。
　　锦绣去看那帘子，帘子是用线将半指宽的竹篾横着串起来，又通过里外线的不同长短，使得整个竹篾放下来后不是平着的，而是斜斜向下，因竹篾之间缝隙不算小，这么往外看出去，丝毫不影响帘外的风景欣赏。
　　菊香左右看看，只觉得这帘子忒简单省事，就四根绳子左右串上就完事，连编都不用编，能有那么神奇的效果？
　　菊香腾的从凳子上起来：“不行，我要下去看看店小二说的是不是真的。”
　　梅香见状，眉毛拧得死死的，却并未出声，显然她也有些好奇。
　　锦绣倒是爽快，跟着菊香起身：“我也要去看看，从下面往上望，是个什么模样。”
　　起身后，还不忘问其余人：“你们呢？要不要也去看看？”
　　几人出来的第一要务是保护好锦绣，锦绣要下楼去看稀奇，几人哪有不去的道理，更何况，大家都好奇着。
　　锦绣带头，留人呼啦啦的从包间出来，吓得店小二以为自己服侍不周，客人要走，忙上前询问，竹香立刻上前安抚：“我们下去看看这竹帘子的稀奇。”
　　兰香也上前与店小二道：“您把店里地道的，拿手的好菜看着点一下，我们一会儿就上来。”
　　梅香则直接将银子递给了店小二，安了他的心。
　　店小二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嘞，各位安心去看，我这就去给您们点菜，包各位满意。”
　　几人来到楼下，找到包间的位置，抬头往上看去，果然，除了竹帘子，什么也看不见，菊香不死心，一会儿做，一会儿右，一会儿又跑到对面街铺去看，一会儿又跑回来，兴冲冲的：“姐姐，真的看不见，真的一点儿也看不见里头呢。”
　　锦绣也想像菊香那样四处蹦跶一下，但想着自己扮演的身份，还是作罢了，可以任性出来逛街，却不能没有规矩，不然，这巡抚夫人的身份，便要引人怀疑了。
　　几人都瞧了一会儿，新鲜劲过了，便该上去品尝美食了，依旧是锦绣走在前头，只是，脚将将要跨进去时，赣起来酒家隔壁巷子跑出一道身影，将将跑到酒家门口时，那人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随即，身后追出来两个年轻壮汉，对着地上的人就是拳打脚踢，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状况一出，祝平立刻警惕起来，梅香几个也自觉地围在了锦绣四周，祝平更是上前催促：“夫......妹子，咱们先上去再说。”
　　此时不是任性和看热闹的时候，锦绣加快脚步进了包间，一无所知的店小二忙服侍几位入座，上茶，递热毛巾，忙的不亦乐乎。
　　锦绣却是心绪难平，匆匆一瞥，锦绣却看清了摔在地上那人披头散发，身上衣衫褴褛，手里死死抓住两个包子，哪怕是摔在地上了，第一时间也是往嘴里塞着包子，任身上的拳头和腿脚踢过来，那双眼睛毫无波澜，那张脸，仿佛感觉不到疼。
　　锦绣从帘子往下看，不巧，原来那人摔的正是这包间的楼下，如此，锦绣将下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其中一个壮汉去抢那人手上剩余不多的包子，费了劲的抢出来半个后，狠狠的摔在地上，并用脚去将包子碾碎，那人好似不在乎，眼里只有包子，待壮汉脚挪开，立刻扑上前将混着泥和沙子的包子往嘴里塞。
　　两个壮汉也没想到这人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不知她到底是傻还是真饿，再打下去也不好，两人一阵商量，决定将人扭送官府。
　　锦绣将两人去扯地上那人，再忍不住，对祝平道：“我想帮帮她，你去帮我把人带来可好？”
　　是询问，也是命令，锦绣第一次用这样坚定的眼神看着祝平，并表面态度，你若不去，我就自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