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园事件簿》挖坑兽qaz

16、刘子涵·园服试装

　　刘子涵吞了口唾沫，努力擦了一下头发上滚落的汗珠。
　　她面前是一个白色的架子，学名叫助行器，刚好她腿那样高，正常情况下，她扶着两边的把手，用力往上撑，加上她腿本来就有点肌张力，颤颤巍巍地踩着地乱抖，借点力就能扶着站起来，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两条腿软绵绵的，不是往左偏就是往右倒，她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成功。
　　她不敢抬头，她知道，杨老师的目光很不好看。
　　果然，再一次，杨老师把她从轮椅里拎起来，冷冰冰地说：“扶好！”
　　她只能小鸡一般听话地乖乖撑着，眼睛盯着地，看自己两条微微打弯的腿轻点着地面晃来晃去。但这样两条手臂撑着整个身子的重量，坚持不到一分钟就酸了，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啪嗒一声坐回了轮椅上。
　　“一点进步都没有。你这几天心不在焉的，在想啥呢？”杨凌冷冰冰地批评道，“给你说了要多锻炼、多活动，你倒好，成天窝在床上，寝室门都不出。”
　　“杨老师，我真有事。”刘子涵争辩道。
　　“再有事也不能不要身体啊，要是不活动长了褥疮，受苦的不还是你自己。”杨凌很罕见地叹了口气，“今天再多练两组。”
　　好不容易熬到杨凌走，刘子涵已经浑身酸软，半瘫在轮椅上，动弹不得了。
　　这时电梯门打开，一个玩偶般可爱的小女孩，背着似乎比她还高的吉他，提着盲杖走出来，习惯性向右一转就去摸墙边的扶手。
　　“瞳瞳！”刘子涵赶紧叫她。
　　谢瞳一怔，半侧过脸，灰白的瞳孔缓缓转着：“子涵？”
　　“来帮帮我……我动不了了。”
　　“噗。”谢瞳轻笑一声，向她转过身，盲杖左右扫着走过来，“叫你跟我出去不跟，被杨老师折磨了吧，你这……”她话没说完，盲杖“咔哒”一声扫到了双杠的腿，谢瞳知道这里有个这个障碍物，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摸了摸，找到双杠的头，然后扶着绕过来。
　　“我在这！”子涵看她绕过双杠又走得有点偏了，连忙提醒她。
　　“死宅是没有前途的，刘子涵同学。你又不是雪儿姐。”谢瞳一边伸手向她的方向摸索，一边揶揄地翻着眼睛说道。
　　“我那不是为了给大家挑一套漂亮衣服吗？”刘子涵接住她伸来的手，放在背后扶手上，“哎哟，还好你回来的及时，不然我就摆这了。”
　　“那你选好了吗？”谢瞳一边说一边推她进了寝室，摸过刘子涵这一侧的柜子，把她的轮椅停在床边。
　　“你得帮我上去下……我真的动不了了。”刘子涵撑着床边试了试，感觉自己没劲起来。
　　“哎呀，麻烦死了你个小胖子！”谢瞳把自己的盲杖和琴摸着放好，又转过身来，顶着刘子涵的胁下，把她半提半拖地拽上了床，又帮她从轮椅里抬起两条腿，脱了鞋子，穿着白袜子的脚背绷得笔直，也被谢瞳扔上了床。
　　“呼，累死我了。”谢瞳揉了下因为发力而翻动起来的眼睛，“剩下的你自己弄。”
　　“嗯，么么瞳瞳……”刘子涵嬉皮笑脸，“说起来，这两天我看了好多学校搞活动的视频，看了下她们女生的服装，T恤感觉没有特色也不好看，我想要么是连衣裙要么是套裙，你觉得呢？”
　　“我不懂这些的，子涵觉得好看就好看。”谢瞳习惯性在刘子涵床尾坐下，两只手做着搓衣角的小动作，脑袋微微偏向一边，缓缓转动的灰白眸子扑闪扑闪，“我一直相信你的衣品。”
　　也是，谢瞳每天出门的衣服都是刘子涵给她挑的，感觉问她也白问。
　　“雪儿姐给了我两千，我连衣裙和套服裙各定了几套大小号的，回来给大家试试，反正不合适可以退货的。”
　　“哦，原来已经定了吗？”谢瞳笑了下，“真快啊。”
　　“不然你以为我这几天蹲在寝室干啥？”
　　“谁知道呢，是不是在和那个什么关……”
　　“打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哪壶不开提哪壶，刘子涵一挥手，谢瞳嘻嘻笑着就窜了起来，刘子涵半躺在床上，身子动弹不得，也就鞭长莫及。
　　两人正闹呢，突然刘子涵的手机铃响。她接起电话：“喂？”
　　“您好，您的快递到了，在宿舍门口。”
　　“哦，好的。”来得真快！昨天下的单今天就到了，刘子涵一边欣喜，一边说道：“那个……麻烦您稍等一下，我这就下来。”
　　“什么？”谢瞳问。
　　“快递。”
　　“哦，你别动了，我去拿吧。”
　　“谢谢你，瞳瞳！顺便叫一下大家，来这里试衣服了。”
　　“哦！”谢瞳一边应声，一边摸到门出去了。过了几分钟，就听到谢瞳在门外喊：“秋暝姐！雪姐！思敏姐！聪聪姐！过来试衣服了！”她一边喊一边推门进来，把编织袋装的一包衣服丢在地上。
　　“气死我了，那个快递员真是的，我站在门口叫了半天不答应我，那我知道他在哪呀，真是的。”谢瞳一边抱怨，一边蹲下去翻过来调过去的摸那个包裹，“真是好大一包衣服啊，这从哪拆啊？”
　　“拿个小刀子好拆，我桌子上有。”子涵说。
　　谢瞳站起来走到子涵的桌边，从子涵躺在床上的角度就看不见她了，只听见她哗啦哗啦地四处摸：“在哪？”
　　“嗯……你看看笔筒里呢？”
　　“找不到，你东西放的乱七八糟的。”
　　“呜，瞳瞳对不起。”
　　这时门口响动，是韩影推着冯雪的轮椅进来。
　　“找，什么？”冯雪一眼就看见在桌子上东摸西摸的谢瞳，咕哝着问道。
　　“找个拆快递的家伙啊，刘子涵说这有小刀，哪有！”
　　“左，上角……”冯雪歪着头，盯着桌子上面提示道。
　　“这？”
　　“再……左……”
　　“哦，是这个吧？我刚刚摸到了，圆滚滚的，我还以为是支笔。刘子涵尽买这么奇怪形状的东西。”
　　“是，都是我的错……”刘子涵心中不服，明明不是很卡通的可爱小熊猫水果折刀吗！真是不懂欣赏。
　　“那我们拆开看看？”谢瞳摸了摸那小刀，这次总算找对了打开的机关。
　　“等会，瞳瞳，我来吧？”韩影有点担心。
　　“没事，我能行。”她转过身蹲下去，仰着头，摸向地上刚刚放快递的位置，却是偏了点，四处拍了四五下都不见，灰白眼珠转了转，轻轻“咦”了一声。
　　“右边点。”子涵也忍不住出声提醒。
　　“找到了。我得好好摸着，不要把衣服划坏了……”谢瞳一手握着小折刀，一手摸着包裹，一副兴致高涨的样子，刘子涵只好不管她，问向韩影：“怎么不见敏姐和聪聪姐？”
　　韩影扑闪了几下白睫毛：“思敏在图书馆上自习去了，聪聪在湖边练功，刚才伊曼已经叫过她们了，这会应该都在回来的路上吧？”
　　“唔，学姐们真是勤奋，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没参加军训，这两天闲的发慌。”
　　“哈哈哈，这两天你不是在干正事嘛。改明儿让思敏带你去图书馆找点书看。”韩影说道。
　　“嘶……啊！”谢瞳突然身影微微一晃，丢开包裹捂住手指。
　　“瞳瞳！”刘子涵惊叫一声。
　　“我看看。”韩影蹲下身子，抓起谢瞳的手指，“还好不太深。你这孩子，说了让我来的。”
　　“没拆过这种软绵绵的包裹，我原来只拆过那种盒子的。”谢瞳咬着牙，忍着痛说道。
　　“创可，贴。”冯雪说。
　　“我那边有，我过去给你拿，你先自己捏一下。”韩影说道。
　　刘子涵看着谢瞳捏着自己手指乖巧地站在那里，地上是两滴洒落的血，一时间心里特别可怜。她感觉自己力气恢复了些，便在床上坐不住了，于是撑了撑身子，把自己两条腿往下搬。两只脚扔下床时叠在一起，膝盖左右倒下，她把它俩归拢归拢，撑着床头轮椅，憋口气一撑，屁股刚巧砸进轮椅里，再把两条腿提上踏板，同时压住它们扑簌簌的痉挛。
　　等到她转移好，那边韩影也给谢瞳包好了手指。
　　“瞳瞳，没事吧。”刘子涵抓起她的手看。
　　“有点疼，不过没事了。”谢瞳眨了眨眼，“就是歌还没完全写完，这两天没法弹吉他，有点气人。”
　　“不急的，时间还有。”刘子涵仔细看了看她的手指，贴了创可贴以后血已经完全止住了，稍稍放心。回头看见拆开的包裹被谢瞳丢在地上，数套衣服从割开的破口跌落出来，摊成一地。刘子涵驱着轮椅，靠着扶手的支撑，把它们一一用手捡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你们看，我买了两种，各4个号，不一样的衣服！”刘子涵左右手各提起一套衣服，左手是一套青色的套服，打开一看是个三件套，包括一件小西装，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短裙。右手是一条白色连衣裙，颈部有一个别致的波浪形领子。
　　韩影把两种衣服都摊在谢瞳床上，摆好了以后用手仔细摸了摸。“都这么短呀。”她说，“校庆11月了，穿这么短的裙子，光着腿会不会冷？”
　　“我问店家了，店家说可以配光腿神器。”刘子涵笑道，“加一双带绒丝袜也就多十几块钱。”
　　韩影摊在床上看不清衣服的全貌，便用手机拍下来，拿近左眼，眯起右眼，用两根手指把照片放大了仔细看。
　　“嗯，就这么摆着还是挺好看的，我喜欢这两套衣服上配的花瓣样的图案。”她笑道，“伊曼觉得呢？”
　　“我……能，穿，这种？”冯雪咬着舌头艰难地说，同时咧开嘴歪着头笑了一下。
　　“怎么不能，你穿什么都好看！”韩影笑着，拿起衣服在她身上去比。
　　冯雪拼命举起较好那只手挡住韩影，两只脚也不安分地翘起来，脚尖微微抽动。“你，先，先试……”她急得磕磕巴巴地道。
　　“就是，我和雪儿姐坐轮椅，换衣服麻烦得很，秋暝姐和瞳瞳先试！”刘子涵也笑着嚷道。
　　“我俩试就我俩试，瞳瞳，脱！”韩影一把拽住谢瞳的衣服。
　　她俩先试了那套白色连衣裙，韩影套上以后，刘子涵不禁“哇”了一声。她的皮肤本来就远远白于常人，白头发白睫毛，白里透红的皮肤再穿一件白色连衣裙，整个人仿佛就要化进光里去了一样，显得夺目刺眼，这身裙子也很好地衬托出了她修长的身材，露出一双好看的白色长腿。
　　“哇，秋暝姐这也太好看了吧！”刘子涵望着那双健美的长腿，嫉妒得眼睛冒火，“呜呜，果然还是秋暝姐的腿好看，我的腿都萎缩了。”她一边说一边举起相机贪婪地拍。“对了，要给店家说一下，秋暝姐肤色比我们白，到时候丝袜的颜色也要比我们浅才是。”
　　“我呢我呢？”谢瞳套上连衣裙，一边上上下下的在身上抹平褶皱一边说。
　　刘子涵一看，不禁“噗”地笑了起来。这身连衣裙本是轻熟的款，套在谢瞳的儿童身材上却显得像洋娃娃一样，而且谢瞳身材矮小，即使已经穿的是最小号，也只有一截小腿露在外面。
　　“哈哈哈哈瞳瞳真是能把一切衣服穿出可爱画风。”刘子涵忍俊不禁。
　　“呵呵呵……”冯雪也发出抽气一般的笑声，“明，明明，是，一样，的，衣服……”
　　“对呀，明明是一样的衣服，怎么能穿出两种风格来的。”子涵笑得喘不上气了，拍的轮椅扶手“啪啪”的响。
　　“不好看吗，脱了脱了。”谢瞳撅着嘴说道。
　　“好看好看，只是说秋暝姐成熟，瞳瞳可爱而已。”
　　“哇哦，好热闹啊。”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一个声音。
　　“敏姐！聪姐！快来快来！”子涵嚷道，让归来的思敏和聪聪也进来，“快看快看。”
　　罗思敏划着轮椅，一进来看见换好衣服的两人，惊得眼睛差点瞪出来。
　　“这就是子涵选的衣服？”她有些吃惊。
　　“是啊！不好看嘛？”子涵问道。
　　“不……不如说是很好看……不管是成熟如秋暝姐还是可爱如瞳瞳，都能穿出自己的风格……”她清泉般的目光紧盯着两人，眼神有点复杂，带着点高兴，带着点羡慕，又带着那么点纠结。
　　“豪安（好看）。”聪聪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好看”的手语，再冲刘子涵使个眼色，竖起大拇指，刘子涵不好意思地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只是……”思敏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韩影一歪头，问道。
　　“只是这裙子会不会太短了点……我们坐轮椅……会不会就是……走光？”思敏说着，脸越来越红，目光瞄着自己的鞋尖。
　　“没事，到时候还要配光腿神器的，很安全。”刘子涵笑道。
　　“可我还是……有点害怕自己……驾驭不了这种……”思敏嗫嚅着往后缩，“要不还是……”她正往后划了半圈轮椅准备开溜，却被聪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对，聪聪干得好。我们俩试了这套，该你们几个试那套了。”韩影提起那套套服，白色的眸子不怀好意地笑着，“正好聪聪也回来了，你们谁也不要跑……嘿嘿……”
　　刘子涵心中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秋暝姐你……打算干什么？”
　　“动手！”韩影一声令下，嗷地一声冲了过来，刘子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从轮椅里抱起来，尖叫一声，一阵天旋地转，就被扔在了床上。谢瞳也格格笑着，七手八脚地来帮忙，子涵扭头一看，思敏也被聪聪拎到了谢瞳床上，三个感障生三下五除二扒掉了她俩的衣服，换上了新的套服。
　　“啊……”刘子涵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正看见对面同样是刚刚爬起来的思敏。她脸红红的，上半身的小西服正好衬出她娇俏的面庞，两只手撑着坐在床边，短裙的裙摆之下露出一双靠在一起的细瘦小腿。这还是刘子涵第一次完完全全看见罗思敏的小腿，虽然比起常人的要瘦弱得多，但并不丑陋，整整齐齐的甚是秀气。
　　不愧是学姐呀，就像秋暝姐说的，颜值担当，我自愧不如。刘子涵心道。
　　罗思敏也紧盯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腿，想把裙子往下拉，可无论怎么拉，两个膝盖还是露在外面，更不要说遮住整条腿了。
　　“我……啊！”她放弃了，一下子扑倒在谢瞳的大熊玩偶上，带着哭腔说道，“呜呜，你们怎么能让我穿这种衣服，我没脸见人了！”
　　“很……好看，啊……”冯雪说。
　　“我也觉得思敏姐比我好看多了。”刘子涵不无惭愧地说。
　　“嘿嘿，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样，但我敏姐肯定好看。”谢瞳也说。
　　但是思敏还是趴着不肯起来。还是聪聪在她旁边，轻轻扶起了她，认真比划了一段手语。
　　“真的？我腿真的不丑吗？”思敏盯着聪聪，脸和眼圈都红红的，没想到她真的哭了。
　　“对不起，敏姐，没想到你不喜欢，不然我换个风格吧。”刘子涵突然有些后悔。
　　“不。”思敏咬着嘴唇，看着她说道，“既然是集体活动，肯定是大家都要漂漂亮亮的呀，要是还穿长袖长裤，那就没特色了吧。”
　　“嗯，子涵选的衣服很漂亮，这没得说的。”韩影也说。
　　“同……意……”冯雪说。
　　聪聪也点点头。
　　“瞳瞳呢？”子涵又问自己身边坐着那个洋娃娃。
　　谢瞳半抬起头，白瞳子盯着头顶虚空说道：“我早就说了，子涵就是我的配衣机，你挑什么我穿什么。”
　　“可是现在有两套，我们总得挑一套吧……”子涵说。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不能两套一起买呢？”韩影突然说道，“到时候看天气嘛，气温高，我们就穿连衣裙，气温低，就穿套服裙。”
　　“可是那样的话，人均就要四百多了……”子涵有些为难。
　　“大家预算一人还是给三百，超出部分算我的就好了。”谢瞳笑道。
　　“这怎么好意思……”思敏说道。
　　“没关系啦。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啥。”
　　“大家觉得呢？”韩影问道。
　　“我，我……还是，觉，觉得……”冯雪感觉自己说得太急，喘了口气，尽量放慢速度，说道，“不能……占，学妹，的，便宜。瞳，瞳瞳，咱俩，一人，一半。”
　　“那这次，就谢谢两位富婆养我们？”韩影笑道。
　　聪聪拢了下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子涵和思敏对视一眼，也都释然地笑了。
　　“好吧。”两人也表示同意。
　　“好耶！统一的服装，梧桐园万岁！”谢瞳跳了起来，却不料一下撞到了床头上，疼得捂着腰蹦。
　　大家哈哈大笑，笑声冲过梧桐园的院墙直达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