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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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是——”微凉疏离而有理地探问。对方低沉的声音平板而不带感情：“请您到第四医院看小少爷最后一面，我们会在医院门口接您。”
“你说什么？！”微凉一惊，心里不祥的预感在扩大，她忍不住提高音量，“你说的是楚离吗？！真的吗？！”
嘟——嘟——
微凉吃惊于自己不听使唤的手不住地颤抖，可人已经立即冲进房间里换了衣服马上冲出了家门。她不断地跑着，跑到路口不停招手。现在将近十点，这里的出租车并没有很多，都市里充斥着耀眼的霓虹，此刻看来只有揪心的寂寞。她心里已经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仅仅是几十秒甚至更短，她就觉得，她似乎在这里等了一个世纪的车，可是怎么也等不到。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她没有任何精力分析手机那头的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楚离，楚离——
终于有车停下来，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请快点到第四医院，请…快……”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车一到医院，她立即胡乱地将钱塞给司机，不及找钱立即拉开车门冲了下去，刚进医院就被一个老者给拦下：“看样子，您是余小姐吧。”
被他不疾不徐的调子给激怒，微凉嗓音提高：“快点带我见楚离！我要见他！”
老者淡淡看她一眼，也不慌忙，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两个保镖样的人带着微凉跟自己走。
当微凉跟着老者到了ICU病房，在医护人员指引下跟着他们穿上了隔离衣，直到所有皮肤都不会暴露在外，踏过重重的隔离门，她终于看见了他，楚离。
他此刻，没有生气地躺在那里，身上竟然没有任何仪器，血压仪、呼吸机、氧气泵都已经撤去，就只有他，安安静静，如同睡着一样躺在那里。他曾经明亮清澈的眼眸再也无法睁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只有他的神情，平静无波。
微凉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脚下如同千钧，眼泪一直如同止不住的雨水，直直滑落，她也没有擦拭，就这么呆呆的，失魂落魄地走过去，脚一软，跪坐在了地上，她怔怔地伸出手去，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先是轻轻碰他冰冷的胳膊：“你醒醒……”然后颤抖着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没有熟悉的温度，她捂住了嘴，然后失控地不断叫着楚离的名字：“楚离！楚离！你怎么可以这样就丢下我！你让我等你，我在等！你睁眼看看我——”她试图摇晃楚离，却被保镖给拦住了。老者在一旁冷漠地看着，缓缓开口：“余小姐，节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微凉被拦着动弹不得，一颗心慌乱不已，难受得快要死去。
“这是大少爷给余小姐的。放心，冷家不会与余小姐为难。”老者递过一张支票。微凉看着上面的天文数字，冷笑一声，仰首看他：“这算什么，我明白了。是你口中所谓的冷家害死了楚离，现在想拿钱买命是吧！放心，我……我根本不是楚离的什么人。我不会要你们的脏钱！我一点也不稀罕！”心里有了这个认知，知道楚离这么一去，自己势单力薄，连帮他的力量都没有，一种悲哀的苍凉由心底升起，让她觉得心冷透了。
“余小姐是聪明人。虽然是平民，不过家族恶斗，有的流血，”老者冷漠得如同一台冰冷的机器，机械而麻木地说，“是必然的。余小姐也清楚的。小少爷虽然是庶出，而二夫人很早也带小少爷离开，本来是毫无瓜葛。偏偏老爷遗产的大多数却留给了小少爷。大少爷随老爷多年，落得这样的结局自然是不公的。我作为冷家的管家，只能维系家族内的管理，于公于私，小少爷不在了，对于冷家，也没有任何影响。而大少爷则不然。虽然手段是激烈了一点，但是，只能这样。”
微凉看着这个眼睛里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想到这个不公的人世，每天有多少生命的离去，因为种种原因，而他们的亡灵，连一点申冤的余地都没有。这个世界，说白了就是有钱人的生存竞技场，弱者在里头被蚕食，得不到一点怜悯。
楚离，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对我说……
一个更冰凉的声音在心底响起，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余微凉，你扪心自问，你想知道吗？
你只是利用楚离，你根本没有关心过他，你跟那些害死他的人一样，都是自私冷血的。
当医院的人推着活动床来，将楚离推走的时候，微凉只是怔怔的，如同行尸走肉，她跟着他们，踉踉跄跄，心里空茫了一片。
生和死，究竟是什么。
生离死别，竟然可以这样没有预警地来临。
当微凉坐在窗台上，往楼下看的时候，楼下黑漆漆的，昏暗的路灯，偶然鸣起的喇叭声，似乎在告诉她，这个世界还活着。
她换上了楚离的衬衣，仿佛还能感觉到他存在的气息。奇怪，她一心想给叶斯安好看的时候，这件衬衣，不过也是她的道具，她沉醉在报复的快感中，完全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而现在坐在窗台上，吹着凉凉软软的风，长发在风中缠绵缭绕在颈间，她突然觉得，楚离还活着。她所看到的，不过是一场梦。
她有畏高症。不过现在她放开了握在栏杆上的手，她双手捂在了脸上，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脑海中如同过电影一样闪过他们相识的每个瞬间。很多她记忆里已经模糊了的瞬间，在她努力地回想之下又重新鲜活起来——她一点也不想遗忘掉他，所以她强迫自己，不断记起越来越多的他。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一个晴朗的午后，记得炫目的阳光下，楚离靠在身后的自行车上。她记得那个时候的他，紧抿的唇和眉间倔强的神采。她记得那个时候，她曾递给他一瓶绿茶。
她记得楚离在为花店送花的那两个月，总是会把目光停驻在她身上，他很别扭，很喜欢和她做的酸梅汁，却总是用清亮的眼睛盯着她不自己开口要。自己故意等他开口，他才会不好意思地多要一杯。
她记得他借住的时候，总是很体贴的样子。他喜欢她的菜，也为她亲自下过厨，他有些羞涩而又骄傲地说过“除了我妈，你还是第一个吃我做的东西的女人。”他在自己彷徨无助地时候让她稳稳地靠在了他的怀里。他对她说“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你要相信这个。”
她记得自己遭遇危险的时候，他逆光而来的样子，就像是天塌了，他还是会为她撑着，她闭上眼的最后那刻和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都是他，他一直都在自己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站在那里，没有改变。
她记得她决心报复叶斯安，彻底抛弃过往感情诱惑楚离的时候，他们的那段对白和当时的每一个细节：“你喜欢我。”“不止。”“你喜欢我什么。一个相识不深的女人，你的感情会不会放的太快？”他没有回答，只是固执而笃定地看着她，就是那个眼神，让她知道，这个男孩，无论如何不会负了她。只会是她欠他的。“那，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吗？” “粉身碎骨。”“我爱你，绝对不是只想得到你。”——他这么告诉她。她清楚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听到了这让自己近乎心碎的“爱”字，却没有办法给予同样的回应。
她记得他们真正成为情人后，他总喜欢依赖着她，像一只倦怠的猫，露出让人无法生气的表情。他从来不会让她难过，哪怕他父亲死了，他也只是醉酒的时候宣泄情绪，醒来却只字不提。
“微凉，试着再爱吧，即便不是我，也要相信，一定有那样一个可以给你真正幸福的男人。”
“微凉，我觉得好幸福。”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偶然有些想念？”
“你会需要我多久？”
“你现在不对我好，以后想，也不一定有机会了。”
“微凉，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她已经想不起来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所有他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如同过电影一般闪过她的脑海，她好害怕自己失去了某一部分的记忆，就失去了那一部分的他。
她为什么要这么吝啬。她从来就对他不好，总是凶巴巴，一句温言软语都舍不得说，而他是不是早就预感了他的结局，才会不断暗示——但是她从来就没有懂他，她狠狠地把他给推开了，他的人，和他的心。
微凉瑟缩在窗台上，她的手颤抖着重新握住了栏杆，脸上泪痕交错，她不想对着心里不断扩大的声音降服，那会让她终生悔恨痛苦，可是她已经拦不住自己心底真正的声音。
“楚离——”她痛苦地抽噎着，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懊悔却徒劳，“我爱你，我爱上你了——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
是我一直不敢去想，有这种可能。
是我一直太胆小，不敢再爱一次。
是我一直有顾忌，担心你我之间横亘着太多年龄，经历的差异，所以我当了鸵鸟。
是我太天真，以为我自欺欺人，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就能无限延长。
而现在……
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连你死了，我都没有任何立场，送你一程。
她从窗台上下来，赤足走在家里面，耳边仿佛还是楚离温暖微哑的声音，唱着给她的歌。
“你说要给我弹吉他……可是你连道别都没有就这样走了，你一句临别的话都没有对我说……”她拿着刀片，轻轻划在手腕上，然后闭上眼，“你痛不痛……我不痛……”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