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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节 月圆人缺(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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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过,寒无心和妍谷晚在比斗中双双取胜,但雪如闲与靳半溪却是双双败阵了。
雪如闲与靳半溪一齐跪在寒无心面前,寒无心眼中凝了三千老冰,“你们两个!”
“尊主,属下技不如人啊!实在是丢脸了。”
“太强了。”雪如闲羞愧难当,“我神位级别真的够不上。”
寒无心叹了口气,“看来,剑斗必须要赢才能扳回败局。”她把眼睛转到了风盈盈身上。“你们都退出去吧,本座与风前辈有话说。”
等到房间里只剩风盈盈和寒无心两人,寒无心背过了身。道:“风前辈,我希望您能明白,我非常想要赢这一局。”
“我懂你的心情。”
寒无心又转过身来,走了两步,离风盈盈近了些,发觉她面容劳累,唇色发白,便问,“你为何面色苍白?比斗在即,你该不会身体不适吧?”
风盈盈怎么可能会告诉她,自己妒忌她和愿心宁到了夜不能寐的份上。立刻装起腔来,“比斗在即,泽君难免紧张。”
“南俞剑圣有何可紧张的?”寒无心又别过头来,“你当真身体无事?”
“无事。”风盈盈朝她一揖,“泽君会为尊主拼命夺胜的。”
“前辈剑法乃神乎其技。但灵流阶在仙位上。”
“是。”
“柳江谦臻神位已久,若是单凭剑斗,赢了一招半式。而倘若输在了灵力上,岂不可惜?”
“泽君只能扬长避短了。”
寒无心点点头,“无心愿抽出自身一根神骨,为前辈打通神脉回路。助前辈灵力今夜增入初神位。如何?”
风盈盈已经差劲的脸色,此刻噶白成纸,寒无心真的是不气死她不算完事。她浑身好似被人暴打了一顿一般,一时间居然抽不出一点力气来。“你……不……不可以……”“赢得比试对尊主来说,竟是这般重要,竟为此再断神骨?”风盈盈已经想不起来其他的事了,一股脑全要说了出来,她一挥手,“你左肋已少了一根,又要从右侧抽出来一根?你可知这对你自己身体来说,是多大的负担?”
寒无心盯着她的眼睛,又朝下看了看,然后眨了眨,半晌,忽然笑了一下,“哈!”一句,“原来你确实早已看出我是谁。”风盈盈本也想永不拆穿,但是那怎能可能。寒无心又道,“你道行太深,我也瞒不了你太久。”寒无心抬手揭开面纱,许久不见真容,一如初见般心动。粉面柔肤,精巧漂亮。她看到就那一瞬间,风盈盈双眼已是赤红,却是压抑在那。“什么时候露了破绽?”
“你是没有破绽,是我自己。”
“什么意思?”
风盈盈深吸一口气,呼吸间都乃颤抖,“是我自己,竟然对初次的见面的寒无心产生了非常熟悉的感情。我亦认不出你,可若是你的灵魂,我怕我是难以忘记,本能地会想爱你、护你。你中秋那夜来到鹤水灯畔,我始终没有揭开你的面纱,但已知道是你。”
寒无心把眼神偏向了别的一方。
“我当初真的是没有发现希瑶琴的那些事。害苦了你。”
“住、口!”气氛立刻就变得怪异起来。
“为什么我在南俞接到了你的死讯?”风盈盈颤声问道,“你可知我……我……”
“希家丢不起这人,王后与近侍有染,希瑶琴只能宣布我死了。”
“什么叫做有染?她这不是在污蔑你吗?在凤焰族,你我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寒无心扫过她一眼,“清清白白?那是你这般觉得而已,可凰主这般觉得吗?”“你我之间,确实又真的一清二白吗?”
风盈盈咬牙,“我……”
“所以,希家王后的位置,我是坐不下去了。”
“这是个假消息?但却真真骗了我十五年整啊!”
“如何?”寒无心冷冷道。
“风行舟在明华殿前,当着我面剜你的心,你之前一直身体多病,希家说你重病走了,你叫我如何不信?!信了这么多年,你却改名换姓了。告诉我寒玉柔是你娘?你叫做寒、无、心?”
寒无心面色转怒。
“你跑去混沌方正里,终于做了你最喜欢事,操摆政局,玩弄人心,弄得自己整日身临险境,天界风政中,处处树敌。可这都算了,你分明……分明是知道我回去了鹤水灯畔等你……你却真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让我等了这么多年!”
“又如何?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心里没有我了,是吗?”风盈盈声含悲苦,已经无法再隐忍压抑。“若不是那日我家中失窃,追了个贼跑去混沌方正,我当真百年、千年等不到你。根本不知你还活着的事实!”
“对,”寒无心点了点头,冷声道,“我心里没有你!早就没有了。哈!”“从你非要我嫁给小臣的那一刻、从你永远被动、从不争取、无比懦弱的推开我的时候,就没有了!”她告诉重复道:“没有了!”
应着向汲理的这声话语,是风盈盈滚烫的眼泪划过面皮。那是想压也压不下来,想憋也憋不回去的眼泪。
“那你为何,为何这些年都没有将‘火之宝’拿走?为什么那日去南俞救我脱离险境?又为什么,化作了一缕心魂小芙,陪在我身边?你不是不想我忘了你吗?汲理……”风盈盈说起这些旧事,只能让她自己再一次陷入浑身作痛的感觉,可她能怎么办,心意怕是再也传不过去了,曾经辜负至深,此刻也只能哀切恳请。“为什么非要说没有呢?既然……既然你没有死,为何,为何不回来我身边?我一直在等你啊!”
“为什么要说没有?为什么不回去你身边?哈!我是曾经爱过你!”寒无心声线若冰,“我曾经用尽我全部力气去爱你,爱着一个不肯给我幸福的你!”她无情的双眸看向了别处,没有再看风盈盈,“我蠢吗?风盈盈,或许在你眼中,你曾看不上我向汲理。我百般求你,千般爱你,什么都可以给你。可你呢?是,你是对我真心实意,但你懦弱的可怜啊!可悲啊!真心实意又如何?难道希瑶琴不是真心实意吗?你听好了!我向汲理不需要你们施舍爱情!由始至终,都是我去爱人,是我在给予。而若我当真不愿了,就谁也别想有!”“风盈盈,你知道吗?我火族的女子,没有孬种,要么坚守神之道,终身不动情之念。要么若是爱上了谁,都不可能如水族、风族女子那般低贱,我们是烈性的!倘若不爱,就烧成灰烬!有何可悲?又有何可惧?”
又是一道泪水顺着风盈盈眼睛流出,那是难以抑制的难过。往日清澈的双眸,此刻楚楚可怜又分外悲情,可那份十多年的寂寞,等不到的漫长,熬烂心肝的思念和今夜难得一见的真心真情,却得不到回应。“你不愿再回来我身边了?”
“当然不愿。”
“汲理,我当时,确实不知小臣他已亡故。否则……我会带你远走高飞的。”
“胡扯!”寒无心尖叫一声,“你说出此番话语,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你分明一直想着回到风行舟的身边,去继续你的天职。你蒙我剑元灵珠一事,也是大同小异。我向汲理在你眼里算是老几?排到哪里去了?带我远走高飞?我甚至从未听你说过一次爱我。”
“我爱你。”
寒无心一时间没有回话,拖了太长的时间,爱情之花早就因为缺了眼泪浇灌而干枯了。简单的三个字,却是风盈盈当初从未勇敢面对过的真心。
风盈盈从第一次动心到动情,心中从未背叛过向汲理,也从未停止过对她的感情。但她为成就她之所念,她之大义之道,也着实是扎扎实实地将向汲理伤了个彻彻底底。年少时候的向汲理曾盼着有一日风盈盈回心转意,会去鹤水灯畔居住,彼此牵手隐居。但当真风盈盈推开了鹤水灯畔的大门,向汲理却已经无心,不再回去。
“汲理,我非常爱你。我甚至不能肯定这是不是情人间的爱,因为也有很多时候,我会当你如同女儿一般去怜惜。汲理,跟你相遇时,我已经很大岁数了,这份感情对我来说,却是头一遭际遇,我亦不懂如何完全把握。但我知道一件事,就是不管你想找我要什么,我都想给你。即便你的幸福里没有我,我也要去实现。当初我难以背叛主君,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你莫要混淆了去。可明华殿一战后,我再也无法逃避我的真心,三百年从圣之路非常艰苦的修行,全部毁于一旦。我没有成就我的道,也没有得到我爱的人。我当初以为你已经羽化而去,剑元灵珠回位,主君让我留下,说要重新开始。然而,我仍旧放弃了南俞的职位,去鹤水灯畔等一个不可能再回来的你,难道不是因为我爱你?难道不是因为,我根本无法承受失去你?”
“呵,你说这些又有何用?早就于事无补了!当初让我嫁给小臣,你不过是为了自己心中的负罪感少一点点而已。”寒无心狠狠又道,“有人能替代你自己给我幸福,那你就可以有朝一日,走的轻松一些。圣女殿下。”“我心已无你,也不会再去鹤水灯畔与你结缘。你要么自己永远等在那里,要么干什么别的,不关我事。”“明日的剑斗,我一定要你赢。你若输了,不若就将鹤水灯畔的钥匙还来,滚出我的宅邸。”
“你……”
风盈盈刨白了自己的心,但没有求来一分情感共鸣。她很少见过向汲理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一面,尤其是对着自己。但向汲理是凤焰族的王后,现在又是混沌方正的一把手,她怎么可能是个软弱的愚昧者。汲理永远都把自己最好的给了她,乖巧和温和,痴情和天真,甚至在汲理自己法术和修为都已经远超风盈盈的时候,她仍旧放下一切姿态,却迎合,去让风盈盈觉得她愿意一直仰视她,永远只是服从师姐命令的小师妹。
因为爱让她变得那般柔软,那样可爱。可此刻,也因为无爱,她变得无所畏惧,变成了她真正的自己。
寒无心抬起面纱,盖上了脸,“自己考虑。”
“汲理,我真的受不了。”
“让你臻入神位,你居然觉得受不了。那么多人想求都求不来的事,也只有你,永远不懂珍惜。呵,不过这就是风泽君。”
“我不懂珍惜?”“我就是珍惜你,才受不了你伤害自己!”
“花言巧语。”寒无心摇了摇头,“谁不曾年少过,爱过错的人,伤了错的心?”
风盈盈难以苟同此句,“汲理,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年少冲动好吗?我不年少。我遇见你的时候,都已经二百七十五了,好吗?与你彻底分开那年,我三百整啊!”
“是,你不年少,可我是的。”寒无心绝情道。“真对不起。”“去考虑好吧。我等你消息。别太慢了。”
风盈盈被逼无奈,其实如果要真的玩心计,她是玩不过向汲理的。退出房间最后一步,尽管被拒绝了个彻彻底底,她仍旧无法隐藏她的爱意,那低柔的嗓音一如多年不便的温和,“若是太晚,就及时就寝。不要不睡觉好吗?”
寒无心飘来一眼,刚才才吵完架,风盈盈又来关心她,搞得她快要立场不坚定了。“我又不是小孩,我知道分寸。”
关上门,最终是一口怨气,叹在了心里,此番相认就是直接相绝,昔日温情再无半分,风盈盈知道再也等不到她的小师妹了,也只能心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