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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三十章(上) ...

  •   三十章

      因为军事,尔拓呆了两日就踏上了归途,临走时抱着我絮语,“……爱情的事原本就无公平可讲,你不愿意嫁他,我知道,不过,我想他不可能是你所想的伤心一阵就淡忘了,所以,我请你留给他一个美好的回忆,哪怕只有几天,我想他这一生也将无憾……”
      “小娅,骗他吧……”尔拓静默看我,眼里是一片沉寂的黑,“我知道这样的要求,会让你很为难,可是,你说我不懂感情也罢懂也罢,我只知道,如果是我,我不愿意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却从未爱过我……不要让浅遏带着遗憾,你知道,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若想让他忘记你,不如试一试……”
      我怔怔看着尔拓,一时难以下定论,想了很久才艰难道,“我,会考虑。”
      “保重,我不信奇迹,可是我相信,我们一定还有把酒言欢的一天。”尔拓拍拍我的肩头,再三道别。
      那日午后想起尔拓的话,不免有些好笑,他若是相信我能久存于世,怎又叫我去骗浅遏?分明是自相矛盾了。

      雪白的槐花刚落尽,绯红多姿的合欢又冒了头,一时间庄园里绿树红花,有色有香。夏日时节五更天天已有光亮,我醒来即再也睡不着,呆坐在树旁赏花。
      有人走到背后为我披上了外衣,直觉是浅遏,开口果然是,他轻语道,“你近来睡觉的时间越来越短,晚睡早起,这可不是好事……”
      我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嗔了他一句,“实际你精神比我还差,不信去问问一泓。”
      浅遏没说话,我也不愿开口,只静着心情看花。
      过了一会浅遏才轻叹道,“拂晓之际雾浓湿气重,你身子本就畏寒,这会出来做什么……”
      他是责备,我却不理他前面两句,装了糊涂单纯当问句来解,笑语道,“来赏花呀……清晨朝气最盛,是赏花的最佳时机。”
      听得这一句,他才有心去看本就在视线内的娇艳,看了一晌才道,“……是合欢。”
      合欢若羽绒状,形态烂漫香味淡雅,给人舒服之感。
      看得痴了,浅遏不自觉叹道,“夜合枝头别有春,坐含风露入清晨,任他明月能想照,敛尽芳心不向人……”
      我不由向他看去,这人一脸痴色,倒像是入了迷。我轻轻拉了他衣袖,道,“回去吧。”
      浅遏不解看我,我打趣道,“我是怕你被这合欢仙子勾走了魂……”
      浅遏怔了怔,反应过来遂笑道,“难得你介意……”

      夜里浅遏依往日习惯在屋内等我入眠,他在一边榻上看书,时不时瞟我几眼。我近来入睡总是很难,翻来覆去睡不着,看他看书,即开口问道,“你看的什么书?”
      浅遏挑眉看我,“你管这个做什么,好好睡觉去。”
      “我睡不着……”我叹气,不禁告饶。
      “不闭眼怎么可能会睡着……”
      “闭上眼睛也睡不着。”我皱眉,翻了个身,随口道,“给我吹个曲吧……”
      背后忽然没了动静,过了半天浅遏才淡淡吐出几个字,“我不会。”
      我反应过来,转身看他,见他脸色不好看,忍不住道歉,“对不起,我忘了……”
      浅遏摇摇头,笑,“不然把饮晖叫过来,他倒是可以给你唱个小曲。”
      想到当年在饮晖成人礼上听的那唯一一支歌,不由也笑得灿烂,我有心刁难道,“他的我倒是听过了,可是某人的才艺,我倒从没见识过……”说着话眼睛宛然瞧住他。
      “你的意思,是想听我唱?”浅遏低头抿嘴笑。
      “唔,”我点头,“唱歌这个谁都会,你可不能推辞。”
      浅遏一脸为难,“实际我少年时期很爱唱小曲,只是唱得难听,有了自知之明后就再未开口。”
      “不碍事,我只是想听你唱,不管好不好听。”实际我也不信会有多难听,这话多半是推辞之言。
      “那你答应我听完就好好睡觉。”
      我郑重点头,“我答应。”
      “想听哪一支?”
      我挑眉,还可以任点?也没什么熟识的,就点了饮晖那同一支,戏谑道,“也好有个比较。”
      浅遏叹气,摇摇头,道,“那你就好好比吧。”说着从榻上站起,整了整衣裳,向我供手作了一揖,再摆姿态入场。
      莲花指,小碎步,眼波温柔,极尽女态。我忍不住看呆了,这若是再上个妆,那是标准的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呀。
      在小屋内跑圆场,末了站定对我抛了个媚眼,惹得我不禁笑出声来,原想着压下去,但听他一开口唱:“云鬟雾鬓胜堆鸦,浅露金莲簌绛纱。不比等闲墙外花。”不禁笑岔气去。他这、这、这果然不是借口,是想过不比饮晖,但也没想到是差到了这份上,没有感情也罢了,音调不准也罢了,难为他能二十一个字,七个不同的调呀。
      头一句是对镜比美姿态,再一句“骂你个俏冤家,一半儿难当一半儿耍。”唱到这句,他这妖妇径直走到我身前,莲花指对着我额头一推,嗔怪着委屈状。
      我被他推得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忍不住扑在床上大笑。
      “碧纱窗外静无人,跪在床前忙要亲。”他唱到这里,居然一人分饰两角,觑眼看了看窗外,撅着嘴一脸猥琐就扑来亲,我一个动作闪身躲过,还将他推了一把,他往外扑去,嗔道,“哎呀呀,你这个负心人呀……”一跺脚一甩袖,又唱“骂了个负心回转身。虽是我话儿嗔,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
      他唱得虽不行,举手投足演来却像极那么回事,我看得将将笑岔气,捂着肚子摆手要叫停,却笑得说不出一个字。
      他见我这般,倒变本加厉地卖命演,携帕沾泪,用那破锣嗓子唱:“银台灯灭篆烟残,独入罗帏淹泪眼。”
      我笑到眼泪溢出,忍不住揪住被子道,“好人,快别唱了,再唱我,我,我——”话未说完,这家伙又走了过来,这回是在榻边坐下,哀怨唱,“乍孤眠好教人情兴懒。薄设设被儿单,一半儿温和一半儿寒。”
      我笑,指着他道,“怨妇,你,你休想给咱暖被……”
      他承接着玉指勾起我下颔,腻软调子唱,“多情多绪小冤家,迤逗的人来憔悴煞……说来的话先瞒过咱,怎知他,一半儿真实一半儿假。”他那脸上尽是怨妇神色,又是抛媚眼又是咬下唇故作委屈,这神情是活泼动人得连我都自愧不如……他原就生得女相,这一会又做这样的表情,想到平日里他带兵打仗的时分,真是想不笑倒在床都难。
      这一会才恍然大悟,平日里正经八百的人若是疯起来,那还真有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之势。
      我笑得连连拱手求饶,“我服了,服了,幸而这一支曲不长,不然一准被你弄疯不可……”
      唱完,浅遏恢复了先前姿态,也不接我的话头,正儿八经道,“睡吧,你答应我的。”
      我撇撇嘴,躺好盖好被子,刚闭上眼睛就听他轻语道,“好久没听到你这样爽朗的笑声了……笑一笑,十年少,以后要笑口常开才好。”

      不知不觉睡去,梦见自己身处浓雾之中,有人在吹南楚小调,我循着音迹而去,拨开浓雾看见迦叶。
      祭祀殿屋宇顶他静坐其上,一身白衣胜雪,修长玉指执笛横吹,有他在的景象总是美好得仿若一幅丹青。
      我开口笑道,“找了你好半天,原来你在这里。”
      迦叶停了吹奏,蹙眉望住我,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陪你呀。”
      迦叶跳下屋宇,眉头皱得更深,有些恼怒地双手抱胸道,“我不用你陪。”
      我刚想说什么,一旁却有个貌美如仙的姑娘走出来,嚷,“姐姐快回去吧,我总算弄妥了……”
      我看了她一眼,并不认识,不由疑惑问,“你是谁?”
      “姐姐,我是白华,我十世劫数将满。受地藏王恩惠,我被革除仙籍已是自由身,这是来拜别姐姐的,我与赤华打算去妖界定居……”
      我糊涂了,“你说的什么呀,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那叫白华的姑娘愣了一愣,遂又笑道,“姐姐不必懂,速速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不宜久留?
      为何?
      我喃喃着醒过来,想着方才的梦境,大约已忘记了一半。起身去倒了一杯茶,喝完竟全数都忘了。只记得是做了一个梦,可是梦的什么,一丝一毫内容都记不起。
      又躺在床上发呆一刻钟,将要再睡过去迷迷糊糊之际,听见屋外脚步急切,有人一把推开了房门,我惊得坐起。
      是浅遏。
      浅遏二话不说就将架子上衣服抛给我,道,“快穿上,出事了。”
      我一边穿一边问,“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他一副火烧火燎的样子。
      我三两下就穿好了,待我弄妥当,浅遏不由分说拉着我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留戟带着残余部队包围了剑阁东庄”
      “他带了很多兵马?”
      “大约是两三百人。”
      “两三百人我们怕他干什么,剑阁的守卫不是也有这么多……”
      “他在今日晚饭里下了毒。”
      下毒?!我大吃一惊,“咱们怎么没事?”
      “咱们平日都有专人试毒,他想是知晓这个,并未对咱们的饭菜动手脚。”一路上说着话,脚步却未停,说到这人已走到后山跟饮晖他们碰面,几个小孩想是熟睡中被叫醒,仍是迷迷糊糊的嗜睡状态。
      浅遏看了一群人一眼,沉声道,“情况大家都已经知道,留戟此次来,我想是针对我的……”
      说到留戟一事,还有几分我的原因,四年前我遭留戟和玉菁凌虐,导致原本就虚弱的身体状况更是雪上加霜……浅遏发誓要留戟为此付出代价。第二年时机成熟之际,浅遏当真出兵莫里国,历时两年半,也就是半年前,浅遏将莫里国全数拿下,不过并未拿下留戟,留戟一早收到风声逃跑了。
      此次前来,我想确如浅遏所言,定是暗中得了消息知道浅遏逗留剑阁东庄,这才带着残存部队报仇来了。
      浅遏话才出口就被饮晖打断了,“你若想逞匹夫之勇我不答应,我看还是听我的,你们从后山走,我去会一会老三……好歹我跟他,还算有几分交情。”
      浅遏摇头,冷语道,“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他这样的人会跟你讲交情?”浅遏也不理会饮晖,转头盯住一泓道,“我和杨侍卫去拖住他,你带他们从后山走,他们这几个妇孺就靠你跟饮晖照顾了,保重。”
      他说着要走,被我一把拖出,我目光凌厉,沉声道,“我不答应,你是干大事的人,不可如此儿戏,要以大局为重。”
      “我也不答应。”一旁饮晖立即出声附和。
      浅遏冷冷看了我和饮晖一眼,转头看了一圈旁人,冷语道,“还有谁不答应?”
      顿了一顿,没人说话,就要下定论之际,慧慧嗫嚅道,“我、我,我想和正郎一道……”此话一出,惹得浅遏冷冷瞧了过去,慧慧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不论是生是死,我都想和正郎一起。”说完抬头目光向杨侍卫看去,两人四目相交,那份真情不禁令旁人动容。
      “四哥……”我轻声喊了一句。
      浅遏怔怔瞧住我,末了叹气道,“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这样,我们全都一道走,饮晖一泓,咱们三个负责杀敌开路……你们几个负责保护好小孩子……”他淡淡瞧住我,又加了一句,“还有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三十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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