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公主秦可卿[清穿+红楼]》喜马拉雅风

6、见康熙

　　于是见康熙的时候，可儿努力展开一个灿烂的笑，露出新长的四颗门牙。
　　这个角度这个幅度是最可爱的，从胤礽到福晋到唐氏到弘晳，没有人不喜欢她笑。

　　康熙见她不怕自己，叫弘晳把孙女放到身边的炕上：“小丫头会说话了吧？叫声玛法？”
　　可儿手脚并用慢慢坐起来：“阿玛阿玛。”
　　没人教过她应该叫玛法或者祖父，她认识的穿的这么花的成年男性就胤礽一个，就是阿玛。

　　“是玛法。”
　　“玛玛！”
　　“玛法。”
　　“玛哇！”
　　“这孩子倒是学得快，有长进。老四还跟我说她不认人，只知道叫阿玛呢。”康熙看着可儿，眉似画柳，耳如珠贝，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然而肤色惨白，胳膊太细，这样娇贵的孩子，即使在皇宫中也是很难养活的。
　　眼睛倒是很亮，和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宝玉一样，闪着光。

　　弘晳恭敬地站在旁边：“也是您亲和，她才格外亲近您。”
　　康熙心中一动，他思忖着，也是时候对毓庆宫加恩了。
　　若是说之前，康熙还是十分厌恶胤礽的野心，在拘禁期间多为优待，也只为三十余年父子情分。但在处置完大阿哥和八阿哥后，他就发现治愈胤礽，已经成为稳定朝纲的必然。
　　只有复立太子才能制衡朝堂势力，压制蠢蠢欲动的诸位皇子。唯有胤礽有这个身份，也唯有胤礽有这个才能。
　　胤礽的疯癫癔症还未愈，一时也不利于复立，但他的一对儿女却是好的。

　　“梁九功。”
　　大太监立刻转了出来：“奴才在。”
　　“皇二子胤礽第六女，替父祈福有功，封郡主。”

　　弘晳愣了一下，连忙下拜：“汗玛法，妹妹她还小。”
　　要知道他虽然养于宫中，待遇比照皇子，但也仅此而已，名分爵位是轮不到的。可儿若还是太子的女儿，成年后按例确实该封郡主，但现在阿玛明明只是……朝野上下会怎么想？
　　可儿这些天老听大人议事，多少也懂了点事。见到弘晳这样，她瘪着嘴开始哭。
　　“阿玛——咿哇哇——哥哥——哥哥开心——”
　　康熙叫弘晳起来：“你别跪了，且回毓庆宫报个喜，免得奴才们传话折腾。”
　　显然这道册封只是口谕，一时半会不下明诏正册。但金口玉言，说出去就不会再改。弘晳又辞了好几次，康熙不应，他只好代妹谢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可儿哭累了，发现自己一个人被留在乾清宫。身旁康熙衣服上的龙纹显得格外刺眼。“玛哇。”
　　康熙突然开口：“如何？”
　　可儿吓了一跳，还以为康熙在跟自己说话，但转眼就见到熟悉的癞头和尚从角落里出来：“陛下，您不该封小格格为郡主。”
　　“也不尽然。大师，你有所不知，皇考顺治皇帝在位时，曾将不满周岁夭折的皇子追为亲王。朕不过给一个郡主而已，并不出格。”
　　癞头和尚无奈，只能转口道：“陛下答应过贫僧，待二阿哥好后，便叫小格格与我一同修行。”
　　“朕后悔了。”康熙理直气壮。
　　一时间大殿中居然默然。

　　可儿往康熙身边爬了几步：“玛哇。”
　　对对，千万别把我给这个和尚！他才不是要把我带去修行，他要封印我的记忆把我扔去养生堂当孤儿！
　　康熙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大师，你总让朕享些天伦之乐……封号俸禄，恩爱夫婿，朕都可以给她。”
　　“阿弥陀佛，不是贫僧一定要来夺走陛下的骨肉。”癞头和尚眼神平静，“只是格格天生地养，是仙界清贵，沾不得凡尘的荣华富贵。她降生于二阿哥身边，只是为他化劫。此劫过后，若她还与龙气纠缠，怕是等不到嫁人，就要夭折。若嫁与王公贵族之家，必然红颜命薄，死于非命。”
　　“玛法玛法！”他骗你的！
　　“就与大师当年一样？”
　　“……就与贫僧当年一样。”
　　康熙抱起可儿，语气很冷：“……大师知晓，觉罗氏不会有带发修行的子孙。你执意要度她，便是真的青灯古佛，孤寂苦海。余下朕只当，小格格夭折了。”
　　“善哉。”癞头和尚宽容一笑，“陛下，在贫僧看来，这样才是大自在！”

　　…………

　　另一头，弘晳一路回了毓庆宫，将喜报给他阿玛。
　　胤礽一听消息就皱起眉头：“不知道他看中了我的哪个好弟弟。”
　　“阿玛？”
　　“我本想着，他是要拿我这储位做饵，引其他势力出洞……慢慢考察我的那些兄弟。”
　　“老爷子这是心中已经有人选了？才这样大动干戈掩人耳目？不对啊……”胤礽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转头盯着弘晳，“你好好说说当时的情况。”
　　等说到癞头和尚也在的时候，胤礽愣了愣。
　　“那位大师？他怎么会在……”
　　他猛地站了起来：“你与我一起去乾清宫。”
　　弘晳有些担忧：“汗玛法要是知道了……”毓庆宫已经解禁，胤礽可以自由进出，但是乾清宫是皇帝居所，胤礽未被召见，是不该去的。
　　“皇上就是让你来给我带话。我不去，他才奇怪。”
　　胤礽拒了弘晳搀扶，急急往康熙那去。熟悉的宫墙在两边掠过，胤礽想着与那落魄和尚见过的几面，恨不得敲自己的脑袋——他怎么没想到！这样放浪形骸的高人，却能在皇宫中随意走动，皇子陪同，除了大荒山来的那位还能有谁？只是大师竟容貌不改，也是宫中老人太少了，竟没人认出来……
　　大师要对可儿做什么？
　　是我的那些小动作被发现了？是某种警告？不对，那位大师不会掺和到皇室权谋倾轧中。
　　也许此事不是皇上的意思，就是大师自己的意思。
　　但皇上怎么会允许大师再从觉罗氏带走一个孩子？

　　胤礽这些天瘦了许多，走得急了一个踉跄。弘晳扶住他：“阿玛！”
　　胤礽却笑了：“别怕。皇上再烦我，也还是要抬举我。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只是得让他知道，我也不是随便他搓揉。一边拿我做文章，一边用我的女儿去成全他的父子情深……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胤礽一路上畅通无阻，乾清宫的总管大太监魏珠和梁九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没人拦他。
　　他进院子的时候，正看见癞头和尚取下一串佛珠，绕在可儿的手腕上。

　　“住手！”
　　“退下，胤礽。”一旁的康熙站了起来，“不得对大师无礼。”
　　胤礽稍微有些喘，他许久没有这样疾走过了：“大师，你要度她？”
　　“阿玛！”救我！
　　“阿弥陀佛。”癞头和尚松开手，缠到一半的佛珠滑到炕上，“贫僧是在救人。”
　　“这样救人？可儿还在喝奶。你把她带走之后喂她什么，米汤吗？”
　　“施主，众生皆苦。普天下，周岁了还有两个乳母伺候着的，有几家？百姓都受得，格格受不得吗？”
　　“那大师，天伦之乐，儿女欢爱，莫逆高朋，这些人间真情，百姓都受得，我儿受不得吗？”
　　“胤礽！”
　　“得得！”其实大师的意思跟你一样啊！他就要我嫁进贾府体验这些真情，然后赶快死了归天！
　　“汗阿玛，既然可儿受不得锦衣玉食，您就把她送走吧。我宁愿她当个普通丫头。不求她有什么，只求她平安长大。”
　　“咦——？”
　　癞头和尚念着：“凡心害人。”
　　“大师既然超脱凡心，又为何要入宫？大师你视这红尘喜怒哀乐皆为无物，又焉知红尘是否将你的长生仙法视为无物？”

　　“胤礽，叫这孩子带发修行 ，以后说不定要做公主呢。”康熙说。他心中暗叹，胤礽确实聪慧，一点就通，却被自己养得性格乖张，脾气暴戾。
　　“朕答应你……她以后是要当公主的。”
　　胤礽只觉得嘲讽可笑。至此刻，康熙还在琢磨着储位更替，而他咄咄逼人，也不只为自己的女儿，更为毓庆宫的未来。所谓天家亲情，不过如此。他不用酝酿情绪便哽咽起来，眼中含泪：“我没有那个命，可儿也没有那个命。您就当这个孩子夭折了。”
　　他屈膝行礼，腰板挺直。弘晳在他身后。那样子不是拜皇帝，而是拜父亲。康熙一瞬间恍然了，他想起来，胤礽还像弘晳那么大的时候，正值壮年的皇帝驱逐沙俄，亲征塞外，而皇太子坐镇京师，如定海神针。那是他最信任，也最骄傲的儿子。
　　是怎么走到这一步了呢？
　　癞头和尚站在旁边，不再言语。可儿用力咬他，他好像没有知觉，只是悠悠叹气：“凡心啊……”
　　“呸呸！”我就是被康熙送去体验凡心，也比被你送走强！

　　过了许久，胤礽听到康熙的声音。
　　“保成，阿玛答应你。”
　　胤礽握紧拳头，他太了解康熙了。皇帝语气中有着愧疚和伤感，是因为他已下定决心将胤礽作为权力的牺牲品，新君的磨刀石。那愧疚是为着仁孝皇后，伤感是为着曾经宠爱过胤礽的皇帝自己，不是对着胤礽。
　　“儿臣叩谢汗阿玛圣恩。”
　　我做了这么多年璞玉。今日也轮到我给弟兄们做磨刀石……
　　只是昨日的磨刀石绊倒了我……焉知今日我这块石头上，又能不能折一两个人呢？

　　…………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初九，康熙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将复立皇太子。皇太子之妻瓜尔佳氏复立为皇太子妃。
　　此外，毓庆宫大阿哥与二阿哥的生母李佳氏册皇太子嫔，毓庆宫三阿哥的生母林氏册皇太子贵人。为皇太子生下了四阿哥与小郡主六格格的庶福晋唐氏，也被册为贵人。毓庆宫上下皆议论纷纷，唐氏的两个孩子都早夭，没想到却反而得了太子的怜惜，夭折的小格格被追封为郡主，唐氏也与两位皇孙的生母一样有了正式的份位。
　　三月初十，康熙以在废立皇太子事件中，只有皇子们关心他为由，册封诸子。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为亲王。七阿哥胤祐、十阿哥胤俄为郡王。九阿哥胤禟、十二阿哥胤祹、十四阿哥胤禵为贝子。昭告天下，诏内附恩款十六条。

　　这意味着过去半年里纷纷扬扬的夺嫡风波终于告一段落，被清洗了数次的朝堂上，新的平衡建立起来。血腥味被压下去，京城的天空慢慢放晴。
　　皇城脚下的老百姓们皆松了一口气，就连酒楼的生意都好了许多。
　　例如工部小官秦业，他就趁着皇上大赦天下的好日子，叫了一小桌酒席，请同僚来参加儿女的周岁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