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她又美又强（重生）》一袋米

7、宣威将军府

　　溪山林氏几个月前方过世的族长萱堂先生，是位生而知之的圣贤。

　　他三岁能诗，九岁受陈朝皇帝恩旨，入陈朝的天书阁读书。十五岁便阅尽天书阁藏本，集历朝众大家之作著儒学要论，将儒学正式分为礼学与仁学，倡国君以仁孝治天下，陈朝废帝多许之。便是到了本朝，也依然沿用儒学治国。

　　大齐立国后，萱堂先生虽因溪山林氏世受前朝皇恩之故，不再出入庙堂，却开了萱堂书院，有教无类，广授一身所学。又研制出水车等利农之物，广授天下农人，为世人称颂，尊其为儒家圣贤。

　　天下儒生均遥尊其为师，大齐万民皆因他而仓廪实。

　　他的逝世让所有人都很难过。

　　饮风也很难过。

　　她偷偷看向周会宁。

　　周会宁现在站得离此处有些远，似乎正抬头看天上的云。

　　“几时了？”有声音响起，众人才发现那小乞儿已醒转了，面上有了些寻常人的颜色，仍裹在褥子里，正巴巴地看向他们。

　　“现下是正午。”周会宁听到声响，慢悠悠地晃了过来，手里还端着没喝完的茶。

　　“正午？今日是哪一日？”他又问。

　　“大雪了。”周会宁又答。

　　“那将军是明日要走？”小乞儿猛咳了几声，“我要见将军。”

　　小乞儿看起来也就十岁上下，众人这才注意到，他有一张极为俊秀的脸，虽然形容憔悴，看着仍如上好的白玉一般。

　　他嘴唇发紫，一双眼却亮得惊人。

　　众人此时已扫完了雪，只今日将军府来往的都是兵丁，他们下人并没有太多的事。仆役们乐得清闲，仍不住朝这看两眼，时不时八卦两句。

　　他们听到小乞儿的话有些不满，这小乞儿得留侯府的小娘子救了一命，也不道谢，还喊着见将军？

　　要见将军，那也是留侯府的小娘子才配见的，你一个差点冻死在路边的小乞丐算什么，就算长得好看点，那有什么用，能和人家相提并论吗？

　　周会宁倒是没有说什么。她仔细看了看一旁小乞儿换下来的衣物，又转头问那小乞儿，“既然要见将军，你可有什么信物？”

　　宣威大将军袁文韶是如今唯一善破北方异族疾风快马阵的能将，不日就要出征，并不是寻常无名小卒就能求见的。留侯府小娘子尚被拒绝，一个连报名牌都未必有的小乞儿更是不可能遂愿了。

　　若有什么信物，让人代为转交，兴许还有些希望。

　　其实，一位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小娘子，在一群伛偻粗陋的仆役中是很显眼的。

　　何况这位小娘子站得是小乞儿前所未见的直。

　　精致小巧的碳炉，上好的桌椅，并温养得极温润的紫砂茶壶。不是眼前这位小娘子，想必不会摆到自己这样潦倒的人跟前。

　　小乞儿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破旧的木牌，避着周会宁的眼神，往碳炉旁挪了挪。刚才他忍住了一个喷嚏，他不是太想让周会宁知道他还冷得很。

　　稍稍暖和了点，小乞儿看了看将军府的朱漆木门，又看了看周会宁头上的素色帷帽，带着很重的鼻音问，“小娘子……可是要去见将军？”

　　“不错，”周会宁点头，“我一会便进去。”

　　众人见周会宁一脸笃定，虽都喜欢她的和善，也实在很怀疑一个刚刚被拒之门外的人，怎么能自信满满说出这种话来。

　　那小乞儿却是信了的样子，认真地说，“那能不能请小娘子帮个忙。”

　　“你说。”

　　小乞儿双手捧起木牌，送到周会宁跟前，“请小娘子代为向将军转告，顾秋生后人求谒征衣冢。”

　　众人才知道这小乞儿名姓顾。

　　顾秋生，在场仆役不太明白是哪几个字，有什么意思。在大齐，对不识字的多数人而言，以排行为名是常有的事。能有个像样的名姓，已经很难得。

　　这人怕是祖上还有些家底，如今落魄才沦为了乞儿。

　　不过他报了名姓却不报家门，可见顶多是个庶族出身。这些年，“上品无寒士，下品无高门”的境况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然名门士族与庶族寒门之间仍然泾渭分明。即便小乞儿与他们这些贱口不同，可身为庶族还想见将军，也是很难的。

　　一位老仆在一旁，看着小乞儿的模样若有所思。

　　“好。”周会宁点头。

　　一个敢请求，一个也敢答应。

　　饮风替周会宁把木牌收下，周会宁又吩咐她，“把车里的‘独钓寒山雪’拿来，一会一起带进去。”

　　独钓寒山雪？

　　女郎到底什么时候把这东西也装上了车。

　　饮风顿了顿足，还是往马车走去。

　　饮风回来时，门童也回来了。

　　他圆圆的脸上带着笑意，“小娘子，将军请您进去。”

　　闻言，周会宁对饮风微微一笑。

　　“将军是忠正之士，知道我被欺负了，必会主持公道的。”

　　饮风微微一愣。

　　所以女郎是故意被欺负的吗？

　　……

　　四根顶天立地落松木，两杆缨穗如血一丈威，一幅万里山河图，一张紫檀矮脚雕花案。

　　坦坦荡荡，别无长物。

　　将军府的正厅是极开阔的格局。

　　十二年前，它被赐给袁文韶时，还叫长留园，内里花山竹海，飞有鸟鹤，有九转泉溪，可流觞作席。

　　袁文韶对外说父亲阳侯尚在，作为阳侯府二子不好别居，日子一长，无人入住的长留园便衰败了。

　　后来，袁文韶换了长留园的牌匾，清去死去的花木，移走雕栏画柱，填平枯泉死水，开始在这里谈兵练武。

　　原本风流多情的园林，如今庭中可以跑马，门前只停飞燕，景色寥落，唯几株青柏而已。

　　对此，人们干笑着夸一句“端方大气”，心中难免觉得“粗陋不堪”。

　　正厅里，下人们忙前忙后，为来客做准备。

　　听说周会宁来访，袁文韶略略问了几句，知道前几日京里有些传闻，听起来是些女子之间闹别扭的小事。

　　可从幕僚今日特地传来的消息看，这件事已经到了自己不得不插手的地步。

　　再闹下去，就不是小娘子与未来婆婆的意气之争了。

　　有些事看似不起眼，任由其随意发展，却很可能最终影响到大局。

　　眼下袁文韶风头正盛，将军府和阳侯府里，一阵风吹，一棵草动，均有人瞩目。在这个当口，半分也错不得。

　　这时，宣威将军府的正厅里里，摆上了一架刚擦洗过的紫檀绣图屏风。

　　屏风是南人制式，有蝶影雕花，镶着嫦娥醉月图，温柔又缱绻，放在“端方大气”又“粗陋不堪”的宣威大将军府里，像往黑皮军汉的头顶插了一只玉兰。

　　袁文韶有些恍然，自他续娶了吕氏，似乎很久都没有跟留侯府来往过了。

　　以至于原本的通家之好，如今也要稍守男女之防。

　　“周氏二娘见过袁将军。”

　　隔着屏风，款款而来的小娘子身量纤纤，腰杆笔直，头颅高昂，一身青衣，别无他饰。

　　做了这么多的事，却从容不迫地行礼就坐，倒很有两分萱堂先生的气定神闲。

　　袁文韶心里好笑，瞧这小娘子很会装大人模样，也照着待客的礼给她上了茶。

　　小大人周二娘很是个人物，还不待袁文韶开口，喝了茶口便道，“今日来，是想请将军收回此物。”

　　说着，便让婢女将一物呈了上来。

　　收回此物？

　　袁文韶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