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寿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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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在有意的运作之下，一则消息流传开来——
留侯府的周小娘子屡次去阳侯府，是为了两府的旧日情谊，为逝去的徐夫人尽一份心意。
比起婆媳大战和爱恨情仇，情谊地久天长的故事让八卦爱好者们感到十分无趣，因而不久后，他们将八卦的焦点转移到了久不曾出场的袁僳身上，这是始作俑者也始料未及的。
周茂松觉得这是阳侯府恪守昨日那场交易的表现，这让他更加期待吕良兑现剩余的承诺。心情愉悦之下，他大方地同意了女儿们出门为沂国公夫人的寿宴置装。三娘周会宜和五娘周会容添置了些首饰，而素不重这些的二娘周会宁也购置了些药材和香料，说要制些安神静气的香囊。
顾慎坐在夕阳中，正在听不远处的仆役们议论那位周小娘子。这些公侯之家的事情，即便是对于普通的官宦人家都有些遥远，更不要提他这样一位无依无靠的少年。
但他真切地跟周小娘子见过面说过话，知道她小巧的鼻子侧边有一颗漂亮的红痣，受过她的救助，跟她立下了三事之约。
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离她很近，又很遥远。
“你是哪家的，从前没在这里见过你。”不远处，有少年们对顾慎问道。
他们是军中将领的孩子。袁文韶离京后，将将军府的演武场开放给亲信的孩子们使用。
“我是……”想起自己出身的家族，顾慎顿了一下，转而说道，“我从湄郡而来，将军让我在这里养病。”
“哦，是将军收留的那个小乞儿。”少年们失去了与他对话的兴趣，作鸟兽散。
“如果你不希望在别人眼里只是个小乞儿，我可以荐你去习武从军。”数日前的那位被称为“章老”老仆走了过来。
章老从前是袁文韶的亲兵首领。他十余年前受过顾慎父亲顾秋生的恩惠，会这么说自然是在保证会给顾慎谋一份不错的出路。
顾慎想了想，问道，“非世家大族出身的人想要有所作为，除了从军外，还能做什么呢？”
他是受人所托才来的天佑城，真正到达了这里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天佑城才是真正的大齐”。
作为日益强盛的大齐的缩影，天佑城雄壮而美丽，里头居住着大多数大齐子民一生都只能听到闻其名而不知其人的大人物。大人物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影响着这个国度中千千万万人的生活。
少年最美妙之处，就是总觉得世界是自己的。
作为一名普通甚至有些落魄的乡间少年，顾慎希望能在这座都城中最终留下些什么，并为此有着莫名的自信。
“严格来说，如果不是有将军在，就算你想从军入仕途，那也是很难的。”章老对少年的自信并不反感。
那日在将军府门口，他们见到了为刘柱出行开路的腰宝卫。腰宝卫在京中横行数年，不知欺害过多少百姓，面对这样凶神恶煞的人，眼前这少年看得十分认真，眼中还透出一股好奇。那时，章老便知道，这少年不光很有胆气，也很有野心。
但现实是残酷的。
大齐选官同陈朝的略有不同，以天下有识之士为中正，为士人定品，由吏部勘验品级，按品用之。
要被定品，首先要能被看到。而很遗憾的是，对于通常出身于世家大族的中正们而言，他们很少能够注意到，除了世家子弟和勋贵，还有庶族寒门跟他们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章老可以为少年找到教他识文断字的老师，却不能为他更换父母。
沉默了一会，章老忽然说道，“你去萱堂书院试一试吧。”
据说十七年前，一名叫左裕的少年以过人的智慧，成为了萱堂书院的学生。在得到了精心教导之后，他拿着萱堂先生的举荐信入了天佑城，如今已是尚书左丞。
这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若说从前的留侯周文鼎多少有个落魄勋贵的身份，那么左裕便确切地借萱堂书院打破了出身对自己的束缚。
“……不能决定自己的父母，就找一位有名的老师。”章老总结道。
当顾慎问起那里才能得到关于萱堂书院消息时，章老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那天你追出去跟周小娘子套近乎，怎么没有顺便找她问问萱堂书院的事情？”
顾慎摇头，“我没有套近乎。”
“你当时发着高热也要追去找她，难道只是为了谢谢她的救命之恩？”通过这几日的相处，章老知道顾慎不光很有野心，也很有想法。就这几日，顾慎似乎什么也没做，只是温和地与自己在内的老兵们聊聊天，便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老兵们还把将军府因顾秋生之事能为他提供的帮助都告诉了他。
招人喜欢是一种很可怕的能力。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有机会见到身份高贵的周小娘子，当然会想要跟她建立良好的关系。这不是什么很可耻的事情。
顾慎那天会这么做只是下意识地的行为，如今被章老一问，便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他在湄郡时，曾听过村里人讲过狗的由来。善良的老头在上山时，从猎人的陷阱里救下了受伤的狼。狼伤愈之后，住在了老头的家里，任劳任怨地守护他，接受老头递来的食物，逐渐地成为了现在人们所见到的狗。
大齐民间也有不少英雄救美之后，美人以身相许的故事。
周小娘子救了他，他若说自己从此唯她马首是瞻，似乎同那些以身相许的美人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他才冲出去见她，提出“为她做三件事报恩”，来平衡一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这样一来，便显得两个人站在同等的位置上，只是她对他施以援手，他又予以回报罢了。
想到这里，顾慎再次摇了摇头，“不是套近乎。”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因为他在面对周小娘子的时候有些奇怪的自尊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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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元平帝的表妹，沂国公府屈老夫人的七十大寿是如今天佑城中的盛事。
沂国公府门口停满了马车，受邀的宾客在登记了寿礼之后，便由训练有素的仆役带入府中的愉园入席。
愉园门口，屈老夫人的孙女——沂国公府的小娘子江清允冲来宾们淑女地微笑着。
这让周围的人都有些好奇，是谁让这位屈老夫人的孙女在这种时候亲自出来迎接。
“阿江。”两位娇美的少女走了过来，冲江清允打了个招呼。
这是泶阳文氏的两位嫡出女郎，七娘文琰与十一娘文珏。
原来是在迎接泶阳文氏的小娘子，众人都恍然大悟。
“七娘，十一娘。”江清允打过招呼后，嘱咐贴身婢女带她们入席，自己却依然站在愉园门口等待。
文琰和文珏发现江清允竟然不是在等待自己，有些意外地离开了。
便在这时——
“留侯府周氏到！”
一位翠衣素裙的小娘子带着她的两位妹妹们走了过来。
江清允忙抬起头，“周……”她一个字停在嘴边好一会，不知为什么忽然没有说下去。
“江小娘子。”周会宁有些奇怪地看见对面的小娘子忽然脸色胀得通红，只好礼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行了个万福。
原来是在等留侯府的周小娘子吗？众人大悟。说起来，留侯府与沂国公府从前有过交情，江小娘子这么做也是应当的。
正当周会宁等待江清允回应时，却见江清允嗫喏了几声，胡乱回了个礼，飞也似地转身抛开。
宾客来了，原本出来迎接的主人却就此离去。
谁知江小娘子特地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给周小娘子一个没脸。
“进去吧。”周会宁对一旁有些呆愣的婢女说道。
他们是接了帖子才来的，自然不会因为沂国公府的小娘子一时耍脾气就被拒之门外。
三娘周会宜跟在周会宁身后，想着方才那一幕，心情有些复杂。
换成是她，她做不到在旁人给自己冷脸时，还能那样平静地入园赴宴。
长姐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周会宁已从昨日得知吴玉山入京的震惊中平静了下来。
已发生的事情只能勇敢地去面对。
她今日无论如何要去见吕良一面，把吴玉山的事情问清楚。
“您是替林夫人来的，本应坐在夫人们的席位。但老夫人说，今日不按尊位来排，让年龄相仿的小娘子们都坐在这一侧，这样才能说说笑笑的。”婢女对周会宁解释道。
周会宁一眼望去，果然见到了一些十分眼熟的面孔。
她本想着坐在夫人们的席位好脱身，如今与这些小娘子们同座，少不得生出些事端来，要想中途溜去征衣冢，可就难了。
这一席是由江清允招待的，她见了周会宁只是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这让先前见过愉园门口那幕的小娘子都忍不住互换了一个眼色，而文珏和文琰二人更是对视着笑了起来。
……
说是寿宴，自然是以献寿礼为主。
周会宁入席不久后，宾客也一一到场。屈老夫人高座在主位上，仆役们拿好了礼单，便开始为各家献上的寿礼唱起名来——
“……云阳伯府——金香玉树一株。”
“……”
“……阳侯府——碧玉狮子两对！”
听到阳侯府的名字，有个小娘子噗嗤地笑了出来。
“听说了吗？前些天在吉安番场，阳侯府的袁大郎君为了一名女子和人打了起来！”
话音刚落，在座的小娘子们纷纷向周会宁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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