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权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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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少年没有搭理同伴的话，对着文季安冷冷说道，“某乃阳侯府袁僳，途径此处，不巧听到了不少不该听的话，自觉不能守口如瓶，不知尊驾对我阳侯府意欲何为？”
阳侯府袁僳？
众人纷纷抬头。
只见少年长眉凤目，身姿挺拔，微黑的肤色掩不住一身勃发的英气。
天佑城全城都曾见过袁文韶将军率兵归来，全军骑马入城直皇城叩首的盛景。
自然也看得出，这少年英姿勃发的模样，与当日高坐在马背上的袁文韶将军很有几分相似。
他们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便是以十五之龄能擒虎豹，在春猎之时一箭射中雕目，如今京中最受女子钦慕的少年郎——宣威大将军袁文韶之子袁僳。
袁僳这话，将自己纳入了围观群众的一员，意思当然很明显——文季安要找围观的西城人麻烦，便是找袁僳麻烦。
是袁小郎君！袁小郎君是替我们说话的！
众人心中纷纷雀跃。
文季安微微一愣，目光不善地在袁僳身上扫过，“你便是宣威大将军之子？”
袁僳颔首，“我是。”
见袁僳站到了众人跟前，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即便是文都尉亲自到场，鉴于文都尉也是袁大将军的属下，自然不能不给袁小郎君两分薄面，何况在场的只是文都尉的弟弟呢。
文季安自然是不能从袁僳眼前带人的。
而很明显的是，袁僳也不打算让他带走任何人。
文季安的面色有些红胀，紧握的拳头青筋爆出，末了暴喝一声，“走！”
方才还如豺狼虎豹般的恶汉，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蓝衫少年也很认真地看着袁僳。
让文季安一言不发退去的当然不是袁僳本人，而是袁僳背后的阳侯府，和阳侯府里的那位最得圣眷的袁文韶将军。
文伯安因柏山城一战成名，得圣人钦赐名驹，如今在京中谋职，作为一名乡勇自然是无限风光，但较之艮山军的中流砥柱袁文韶，是云泥之别。
文季安以权势压人，自然会在更高的权势下败退。
这不是写在圣贤书上的道理，却是天佑城里的道理。
而饮风先松了一口气，而后想起了一件事，有些脸红。
看着眼前挺拔如青松的劲装少年，她揪住周会宁的袖口，“袁大郎君救了您呢。”
袁大郎君救了女郎，可女郎不光陷害他的继母，害了他阳侯府的名声，还将他退了婚。
我说了那几句话，他就不用跟吕五娘定亲了。周会宁想。我也救了他呢。
想是这样想，周会宁也承认，即便吕五娘的事情与今日袁僳的救场互相抵过，自己到底还是陷害了吕夫人，牵累了留侯府。
其实还不止如此。
她还做了很多不厚道的事。
这到底对袁将军和袁僳有些不公平。
这时，袁僳开口了，“我想买一只烤羊。”
居然也是来买烤羊的？
这番人的烤羊这样吃香，连袁郎君都特地来到了西城？
众人看布勒的眼神很有几分钦羡。
布勒劫后余生，却好似想通了什么，对袁僳抱拳，“对不住这位郎君，本店今日只有两只烤羊，一只卖给这位小娘子，被方才那位文郎君踩坏了。小娘子因我遭这无妄之灾，我想把这只羊赔给她。”说着他温声向周会宁致歉，请她来领羊，又再次回头，说西市不一会儿便要闭市，自己再烤羊已来不及，请袁僳改日再来，自己定用免费的烤羊谢他今日解围之恩。
“我们是特地为这烤羊而来……”听到布勒这话，袁僳身边的少年开口。
但很快被打断。
“好。”袁僳冲布勒点了点头。
勇于担责，知恩图报，不伺机攀附。
袁僳不想为难这个番人。
周会宁则吩咐饮风一会多给布勒一些银子。
饮风一边掏出钱袋，一边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看立在门口的蓝衫少年。
方才这小乞儿随口说女郎要为萱堂先生贺冥寿，她才想起明日确是萱堂先生的生辰。女郎来这买炙羊肉，兴许真的是为了明日在浣花院里摆上一席。
而说什么用烤羊为袁将军践行，想来便是胡诌的了。
却不料袁大郎君真的就来这里买炙羊肉了。
这小乞儿说什么中什么，可真邪乎。
“……这位小娘子。”忽然有人走到了周会宁面前。
周会宁抬起头，看到一个高挺的鼻梁。
她站起来，才堪堪能看到对方的眼睛，和一双斜飞入鬓的长眉。
一旁的饮风挪了挪身子，挪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悄悄用余光注视着自家女郎和来人。
——被退婚的袁家郎君，来和女郎说话啦！
“不知……”袁僳问，“小娘子可否将你的羊卖与我？”
他其实不是很愿意跟小娘子们说话，何况他对眼前这个小娘子可没什么好印象。
但他今晚需要一只烤羊。
周会宁摇了摇头。
“若小娘子不愿意卖羊，那我们改成交换如何？”
袁僳说，若是周会宁愿将剩下的半只羊交给自己，那么他会与布勒说好，明日一开市，便会烤好一只新羊，由袁僳负责送到周会宁府上。
他看着周会宁因喝酒有些泛红的脸，接着说道，“若小娘子愿意，可否告知我府上居于何处？袁某居于昌平坊阳侯府，是宣威大将军袁文韶之子，小娘子一问便知，不会失信。”
见周会宁不置可否，他又道，“今夜袁某为家父践行，若无北境的炙肉着实遗憾。自然，袁某未能提前想到北境的炙肉，至其售罄方至，是袁某之过。但若小娘子愿行一个方便，容袁某弥补过失，袁某感激不尽。”
饮风觉得袁僳如此说，比文季安讲理多了。何况袁将军人是很好的，女郎未必不愿为他的践行宴添色，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只是真施行起来倒有些古怪——今日退了人家的婚，明日前任未婚夫便送了一只烤羊来，这算什么？
“布勒，分出一条腿给这位郎君。”周会宁对布勒朗声道，又叹了口气，对袁僳说道，“权当是谢礼吧。”
其实是赔礼，她心想。
袁僳皱眉，“我并未做什么，不必谢我。”
“要切开吗？”布勒问。
周会宁看了袁僳一眼，袁僳方回过神来，“不必了。”
看样子，这位小娘子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便是一条羊腿了。
“小娘子是想要现银，还是明日袁某还你一只烤羊？”袁僳问。
“不必。”周会宁摇头，“羊腿送给你，这是谢礼。”
她又强调了一遍自己的目的，抬头看了看袁僳。
这时候袁僳还不是太黑，能很容易地看清他的五官。
她很久没有见过这位前任未婚夫，发现他其实长得很像他的生母徐夫人。
徐夫人还活着的时候，每年都会给周会宁送一只小布老虎。据说是她自己做的，每年周会宁有一只，袁僳也有一只。
徐夫人绣的小布老虎有时候看起来呆头呆脑，有时候看起来虎虎生威，都很像眼前的袁僳。
这长长的凝视在袁僳的眼里有了别的意味。
自从边关大捷，袁僳又在春猎中射下大雁，许多小娘子便会这样长久地注视他。
袁僳看了看周会宁身上光华内蕴的白绒，眉头皱得更深了。
雎朔的貂绒自三年前与雎朔开战以来就断了供。
他父亲袁文韶斩杀雎朔四王子时方得了九匹，快马跟着雎朔四王子的头颅一起进了宫。元平帝留下了两匹，剩余的分给了阳侯府和其他的名门勋贵。
这些人家的小娘子当然不会来吃这番邦羊肉。
倒是西市的些许商户，在开战前存了些貂绒，战后却因人人视雎朔为仇寇不敢售卖，又怕压久了失了成色，只得当成兔绒制成成衣自己消耗了。
而且……他来的时候便听到了，这小娘子的婢女自称这小娘子是阳侯府的姻亲。
如今人人都想跟阳侯府攀上关系，袁僳可不记得自家姻亲中有眼前这位小娘子。倒是西市却有不少与雎朔往来的富商，怕背上里通外敌的罪名，往阳侯府送了好几回的礼。
“小娘子要谢我，不如先谢谢先前为你解围的那位义士。”袁僳冷冷道。
周会宁顺着袁僳的眼神往去，粗布蓝衫的少年立在门口，正含笑看着他们。
说到底，是这位少年的话替她洗清了嫌疑。
如果不先谢过这位最大的功臣，却偏偏急着感谢只是路过的袁僳，未免让人觉得是想借着报恩的名义攀附最炙手可热的袁家。
众人都看着疑似要攀附袁僳的周会宁，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女郎，羊肉我来拿吧。”少年忽然走到周会宁面前，行了个礼。
这是家仆对主人家行的礼。
原来这少年是这小娘子的家仆。
主人家被家仆所救，自然没什么好致谢的。
这样一来，尴尬的人成了袁僳。毕竟他先前隐晦地指责周会宁不向该致谢的人致谢，却一心想着攀附自己。
饮风险些笑出声来。她不知道这小乞儿何时成了留侯府的家仆，但说自家女郎攀附阳侯府，饮风当然会很不喜欢袁僳。看到不喜欢的人吃瘪，任是谁都会很高兴。
好在周会宁不是一位计较的小娘子。
她回头问袁僳，“现在可以收下吗？”
袁僳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是有未婚妻的人，尽管他不记得自己的未婚妻长什么样，但这是阿娘定下的亲事。
这小娘子注视他的时间着实长了些，若他多说这几句，能省掉以后的麻烦，那此刻的难堪也是值得的。
只是那家仆……那家仆貌似恭谦，低眉顺眼站到了周会宁跟前，可袁僳总觉得有些奇怪。
周会宁也没有等袁僳的答案，她冲少年点点头，又示意了一下饮风，“走了。”
一主一仆一少年便走出了烤羊店。
而烤羊店里的少年们许久才爆发出一阵大笑，“阿僳，有这样好看的家仆，人小娘子未必瞧得上你呢！”
袁僳看着少年消瘦的背影，回过神——他方才在烤羊店门口站了一会，看到了里面发生的事。他有些难以想象，这少年这样的天资，也肯为人奴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