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领导小组作战》清醒一点

132、第 132 章

　　午日，城市的影子都缩到了缝隙里，冷冬的萧瑟被满眼明媚的光亮短暂驱散。

　　安星徘徊在底楼的咖啡店门前，陪同两名相熟的战士前来取走买好的饮料和小食。
　　不少新人营战士今天仍在正常出勤，靠训练打发日子，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抓紧训练后的片刻闲暇，用好吃好喝来犒劳自己。

　　一晃眼，水池的粼粼波光吸引了安星的注意力，他拿出手机拍照，反复调整角度才勉强拍出一丝丝耀眼夺目的效果。

　　安星摩挲着屏幕上的光斑，忽然想起昨晚和母亲视频通话时，她身后的工厂夜灯也是这样，间或闪过眼睛，让人看不真切。幸好还能听见熟悉的声音，透过听筒，就像真人在耳畔似的：“行了，好好在那边过你的日子，做你想做的事，别总惦记家里，有事没事就黏着我……”

　　除夕夜最后一通“数落”就是这样自然而然从母亲嘴里说出，直到伴入梦乡。

　　安星离开卡十组之后，再也没有跟谁聊起过家事。大概是散户生活铺得太满，他无暇顾及，更找不到足够信任的人，又或者是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大江南北像自己这样出身的人数不胜数，总之，好像有什么窗户被关上了，他只能躲在自己的心屋里悄悄地想。

　　我的日子，我想做的事。
　　安星禁不住叹了一口气，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都还记得他离乡前的豪言壮语，偏偏自己竟感到有些陌生了。

　　从入选“领战计划”开始，安星自觉没再有什么显眼的长进，降为散户战士之后，时间更像被套上了一个封闭的环，日子不断循环往复，始终看不见拐点。
　　他不知道这样下去是好是坏。

　　“喏，星子。”同行的战士将安星的咖啡递给了他。
　　安星猛然回过神来，愣愣地接住：“谢谢丛哥。”

　　吴丛是安星参加集训后新结识的朋友，自诩为正八组的吊车尾，常年发挥不稳定，但胜在经验丰富，团队协作性强，现在已经被华景昂列进了公开赛的辅助阵容里。
　　他在晋升正八组之前也有过一段散户训练的经历，所以和安星熟识起来顺理成章，另外一名随行的战士是他的旧友，三人难得有缘组了个新年下午茶小队，谈天说地的兴致正好。

　　“哎，刚才说到哪儿了？”吴丛咬住吸管，迫不及待喝了起来，“哦对，其实你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公开赛上，散户每个季度都有考核，连续两个季度拿到好成绩，还愁升不回来吗？”
　　安星知道吴丛是好心相劝，可是散户毕竟没有补贴，花销只增不减，没法像分组在编的生活那样无忧无虑，两个季度的周期对他来说还是太长了。
　　公开赛虽然希望渺茫，但也总归算是一份希望。

　　安星没法直言自己的难处，抿着嘴浅浅一笑：“我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好歹能和华队他们一起训练，机会难得嘛……”
　　吴丛为人大大咧咧，没在意安星收敛的笑意：“那倒是，不过最近昂少也没怎么训练，连复盘会都是言队在带，怕不是真的打算留在新人营慢慢养老退役了。”

　　“说起言队，”另一名战士顺势接过话茬，“安星，你知道他什么来头吗？除了控制力资质一般，其他方面也太强了，尤其是体术，简直无敌，就算UG联盟那边派上身经百战的黄昏和老乖，我估摸着言队应该也可以分分钟撂倒他们。”
　　安星努力回想，忽然意识到他对言崇飞的背景了解几乎为零，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起沉默寡言的周介，言崇飞才是整个卡十组最神秘的人。

　　下一秒，吴丛接起一个电话，三人的注意力即刻转移：“挪车？行，那你等几分钟，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安星问道。
　　“停车场就是破事多，说是我的车停得太靠边了，有人过不去，得去腾个地儿。啧，也不想想，好位置全都划给精英基地和管理层了，分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给我们，还嫌我们停得不够标准，真麻烦！”
　　“那我们陪你从地下停车场绕过去吧，正好可以一起坐电梯回去。”
　　三人及时变更路线，去到战士大厦背面的停车场入口。安星将手机揣回兜里，越走越深，信号栏也一格格减弱，直到完全屏蔽了外界消息。

　　“嘟——嘟——”
　　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响起，周介独自站在训练室外，默默挂断了电话。

　　训练室里还有几名散户战士坐在墙边吃外卖，周介在门口来回踱步，酝酿了好一阵才敢上前询问：“请问……你们知道安星在哪儿吗？”
　　众人的目光顷刻间落焦在他身上，周介顿时感到浑身不自在，却又努力想要克服这种受人瞩目的恐惧。

　　“噢，他跟吴丛一起下去买咖啡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问答进行得远比想象中流畅，周介愣了一秒，然后怔怔地道了谢，转身离开了训练室。

　　战士们的闲聊还没结束：“嘿，有意思，在一起训练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听那哥们儿主动搭话。”
　　“兴许人家就是不喜欢交际的性格，我看复盘会上他分析起来厉害着呢，听说也是战大毕业的。整个集训队伍里，除了言队，昂少最喜欢带的人就是他。”
　　“安星之前也是跟他们一组的吧？实话说，那小子实力真不赖，虽然没到天赋异禀的地步，但放在散户里是有点可惜了。”
　　“没办法，卡十组里怪人那么多，他傻乎乎的，又没点背景，还是太嫩了……”

　　.
　　停车场里烘着一股发闷的暖气，塑胶的气息格外浓烈。吴丛拿着钥匙到处按了按，在布局稍乱的空间里终于找到闪烁的车灯。
　　走上前，却是四下无人。他的车斜放在转弯的过道边，虽然方位不太正，但怎么看也不至于能挡住正常通行，更何况道上压根没有车。

　　“什么情况？给你打电话的人呢？”
　　“这里没信号，应该在外面吧？”安星接了一句。
　　“可是我们一路进来连过年值班的保安都没看见，哪有什么人影？”吴丛费解地围着自己的车绕行，检查有无异样。

　　就在他靠近后备箱的瞬间，旁侧的柱子暗处忽然窜出四个持棍的蒙面人！
　　“靠！”吴丛慌乱中格挡突袭，不小心撞到邻停的车上，吃痛喊了一声。

　　“丛哥！”安星见状当即飞奔上前，将吴丛往外拉，回头对另一名战士叫道，“快去叫人！”
　　眼看溜了一个通风报信的战士，蒙面人竟然无动于衷。二对四，左右难顾不说，他们还有赤手空拳的劣势。
　　安星被其中一个蒙面人强攻逼退好几步，腰背快被摁在旁侧的车盖上，双方蛮力抗衡，僵持不下，蒙面人却没有对他下狠手的意思。

　　安星往前狠踹强行分离，转眼就看到吴丛被三个人团团围住，封住了所有反攻的路径。
　　蒙面人先是一拳打在他的胃上，连同喉咙都在痉挛，往外呕吐，然后趁乱往吴丛的膝盖上踢了一脚，并且是角度相当歹毒的侧踢，只听见骨头“咔”的一响，吴丛来不及还手，就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安星瞪大双眼，被突如其来的一切惊得张不开嘴，他爆出强力掀开拦住自己的人，冲向捂着膝盖表情痛苦的吴丛，蒙面人竟也就此打住，对上一个手势之后就四散逃窜了。

　　“别跑——！”安星苦于独身一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往不同方向逃走，消失在密集的车群之中。

　　“快……腿……腿折了……赶紧……”吴丛紧紧拉住安星的衣袖，痛得口齿不清。
　　安星额头急出冷汗，小心比划着背扶的姿势和力道，迟迟不敢真的上手，生怕加重伤势。

　　“小安！”
　　安星听见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周介哥？快来帮帮忙！”
　　周介没顾得上将气喘匀，飞快上前帮安星背起了吴丛，仔细护住受伤的腿，三人直奔电梯上楼去医务室。

　　“周介哥，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在找你，水池那边没看到人，又在底楼转了一圈，最后在停车场门口碰见了那个呼救的朋友……”
　　“那他人呢？”
　　“今天放假外面没什么人，我让他先去楼上找林经理了。”

　　“叮。”电梯很快抵达服务区，安星争分夺秒将吴丛送到医务室，直到退出门外，脑子都还是懵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停车场明明到处都是监控，那帮人疯了吗……”安星实在想不通。
　　周介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眼神却特别黯，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他们不是冲我来的，”安星颓然地摆了摆手，“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介注视着他紧锁的眉头，稍微有点不忍心，但又不得不坦白道：“你知道二小姐和冯一维出事了吗？”
　　“什么？出什么事了？什么时候的事？”安星紧悬的心再一次拔高到嗓子眼。

　　“昨天晚上也是遭到蒙面人的袭击，好像伤得很重，连夜送到了市中心人民医院，言队和华队他们都跟过去了。”
　　“袭击？又是蒙面人？”安星从不怀疑周介作为“关系户”的消息来源，然而事情太过凑巧，他禁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医务室的门，思绪无比错乱。

　　这时，林莉带着几个领队小组的人赶到了医务室，只来得及与门外的安星和周介闪过一个眼神交流，随即推门而入，进去确认吴丛的伤势。
　　安星悄悄站在门口谨慎张望，依稀听见“三个月之内无法恢复正常训练”之类的话，心头陡然抽了一下。

　　他再回头，发觉周介已经默默走远开来：“周介哥，你去哪儿？”
　　“林经理来了，她可以处理好这里的事，我就先下去继续训练了。”周介像是有意回避什么，脸色倏然间冷了许多。

　　安星竟是一时语塞，反应了好半天，才急匆匆追问：“等这里的事处理完之后，我想去一趟人民医院，你要跟我一起吗？”
　　周介有一丝犹豫：“既然言队他们没有告诉我们医院的事，应该是暂时不想让我们知道，我就不去添乱了。”

　　脱口而出之后，周介意识到最后一句话说得不太妥当，至少在热心肠的安星面前，“添乱”这种字眼多少有些忌讳，可他不太会补救，只知道言多必失，干脆选择沉默是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安星站在原地目送周介远去，难免感到一丝失落。

　　手机振动起来，安星的落寞情绪猝然中断，险些没有拿稳，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言崇飞的来电：“喂！言队！霜阳姐和冯哥他们没事吧！”

　　言崇飞上午仓促补完觉，此刻前脚刚到卡十组办公室，将手机开免提放在桌上，直接拉开华景昂的抽屉翻翻找找：“这个说来话长，我刚到集团，上楼的时候听说你也遇到袭击了？”

　　“哦，我倒是没事，是吴丛哥，我中午陪他去地下停车场，结果冒出了几个蒙面人……”

　　言崇飞找到了华景昂平时吃的药，顺手揣进兜里，听到“蒙面人”三个字，他整个人倏然一僵，指尖狠狠掐进了掌心。

　　“你现在人在哪里，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