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小纪（聂卫）》刀刀小牛仔

4、罗网

　　鬼谷的日子同以前一样平静，卫庄没有再追问盖聂受伤的事，盖聂也没有主动提起，鬼谷子开始教卫庄横剑术第四式，本以为按照卫庄这个不服输的性子，会要求同盖聂一样自行修习第四式，然而卫庄却乖巧地持剑走到鬼谷子面前，行礼道：“师父，请指教。”
　　见鬼谷子一副见了鬼的神色，卫庄不悦地解释道：“我只是选择了更加稳妥的办法而已。”
　　正在削木剑的盖聂：“确实。”
　　最近小庄勤于修习剑法，又时常与自己过招，谷里的木剑折断得七七八八，按照小庄的说法，既然是自己把他的木剑砍断的，那么理应当由自己重新削回来。
　　鬼谷子带着卫庄走进林中，盖聂只听得林中树叶簌簌落下的声音，剑光闪动，林中飞禽走兽四散奔逃，素闻横剑术霸道无比，每次见到卫庄使出，盖聂都会觉得似乎没有人比卫庄更适合修习这套剑法。
　　等到鬼谷子和卫庄教习完毕，从林中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落日余晖洒在林间，镀在卫庄身上，少年周身仿佛包裹了金色光芒，只见他神色傲然，微微扬起下巴，盖聂只打量一眼，便知小庄此次修习必定十分顺利。
　　而且顺利到了一种令人惊悚的程度。
　　盖聂看着刷碗的小庄如是想。
　　卫庄被盖聂盯得浑身不自在，道：“师哥，你若闲着没事，可以再去削一些木剑。”
　　盖聂忍不住把心中疑惑问出口：“小庄，今天心情不错？”
　　卫庄把刷好的碗摞在一旁，擦了擦手：“尚可。”
　　“明日是师父外出的日子，谷中便只有你我二人了。”盖聂突然道。
　　“出谷？”卫庄不解。
　　“师父每隔段时日便会出谷云游，短则十天，多则一月。”盖聂回答道。
　　卫庄神色微动，对着盖聂露出一抹笑容：“师哥，我想……”
　　“不可，师父会在谷口设下机关，若你我二人擅自出谷被发现，会被师父惩罚的。”盖聂知道卫庄在打什么主意，断然拒绝。
　　“区区小惩而已，师哥又何必担心？”卫庄不屑道。
　　盖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罚三月不得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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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也是觉得鬼谷门规处处针对自己的一天。

　　鬼谷子云游之前，交给盖聂和卫庄一本《天文星占》，悠然道：“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为众生之先。观阴阳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为师将这本古籍留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学有所成。”
　　卫庄挑眉，占星之术纵观天地、日月、星象变化，芸芸众生，包罗万千，鬼谷子一句不教便要求他们自己修习，怕不是觉得鬼谷传人天生有识星辨日之能不成？
　　“苍生涂涂，天下寥寥，诸子百家，唯我纵横，”盖聂低声道，“占星之术虽然为阴阳家术法，你我既然是鬼谷弟子，虽不求精通百家之长，但也必须有所涉猎。”
　　“诸子百家，唯我纵横？”卫庄把盖聂的话重复了一遍，同样的字眼，从盖聂口中说出来，是悲悯众生的任侠之气，而从卫庄口中说出来，便是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势。
　　盖聂感觉到，也许从这一刻起，他和小庄两人所抉择的道路，便不同了。

　　鬼谷子云游的第一天，卫庄便把占星之术抛在脑后。而盖聂却仔细盯着夜空，不时看看书简，若有所思。
　　卫庄坐到盖聂身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师哥，可看出什么名堂？”
　　“我正在辨认二十八星宿。”显然盖聂辨认得有些吃力。
　　“东方苍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卫庄戏谑道，“师哥不会连这都认不得吧？”
　　盖聂看着卫庄，叹气：“我出身布衣，并没有学习过星象知识，只听师傅略谈一二，自然没有小庄博学多才。”
　　卫庄听了很是受用：“我跟师哥自然是不一样的。”
　　盖聂和卫庄从未交流过彼此的出身，但是盖聂从卫庄平时的生活习惯和言谈举止，就能察觉出师弟必然是贵族出身，养尊处优惯了，也不知为何会结识师父，拜入鬼谷门下。
　　卫庄自然不知道师哥从占星变成了猜测师弟出身，他在月下练剑，仿佛毫不在意横剑术的招式都被师哥看了去，师哥的为人他太清楚了，谦谦君子，正义到有些愚蠢，莫说只是在他面前练剑，便是将横剑剑谱双手奉上，师哥也不会看一眼的。

　　卫庄打定主意不浪费时间去看那本《天文星占》，他自小生活于韩宫，对占星之术略小一二，估摸着足以应对师父的试炼，反正还有一个连二十八星宿都没认全的师哥垫底。
　　“师哥，我近日修习鬼谷吐纳术，需要闭关，麻烦师哥为我守一下。”鬼谷子云游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卫庄使唤起盖聂来更加胆大妄为，师弟练功师兄守关，若是被鬼谷子知道，怕是又要掐断一根胡子怒斥他们胡闹了。
　　偏偏盖聂十分纵容他，听到卫庄这样的要求，也只是点点头：“谷中有一处山涧，涧中有一溶洞，小庄在那里修习鬼谷吐纳术更容易些，一日三餐我会定时给你送去。”
　　于是卫庄心安理得地走入林中，鬼谷本就机关重重，又有师哥守着，莫说是外人，哪怕一只鸟，卫庄都相信师哥会拦在谷外。

　　然而在卫庄入林的第二天，麻烦就不期而至了。
　　盖聂原本在院中打坐，却忽觉指尖一阵麻痒，睁眼一看，是一只黑红蜘蛛从他指尖爬过，落在地上，又极快地爬走了。
　　盖聂将手中木剑放下，去房中取了一把鬼谷子送他的剑，于院中静立，等待不速之客的到来。
　　“阁下可是鬼谷传人？”轻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而话音未落，人已经行至近前。
　　来的是一个刚到及笄之年的少女，一身玄衣，半张面容虽掩藏在黑纱之下，露出来的那双眼却明媚动人，有勾魂夺魄之意。
　　如果不看她手中提着的那把剑的话。
　　那柄剑颀长秀丽，剑身上萦绕着淡淡的紫气，美则美矣，却是至毒之剑。
　　“在下盖聂，不知几位来鬼谷何事？”盖聂将剑横于身前，他已然感知到从周围传来的隐隐杀意。
　　“我们此次前来，是来取一个人的性命，”少女掩唇轻笑，抬起手中的剑，“不知盖聂先生能否行个方便？”
　　盖聂眼神微敛：“鬼谷之地，擅入者死，罗网的各位也不例外。”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我们虽身在朝廷，却知道鬼谷先生大名，自是不敢造次，”少女笑意更盛，“所以，我们才在此时前来，盖聂先生告诉我们卫庄的下落，我们替先生去除这个对手，岂不两全其美？”
　　“你们要杀小庄？”盖聂的语气虽然平静，但是剑上杀意迸发，本以为是自己前些日子历练之时与罗网结怨，对方是来杀自己的，没想到却是要寻小庄的麻烦。
　　“正是。”
　　“为何？”盖聂问道。
　　“将死之人，无需多问。”忽地有人从一旁掠出，剑尖直指盖聂咽喉。
　　盖聂转身闪躲，右手挽出一道剑花，将来人杀气十足的一剑以巧力送还回去。
　　“若是盖聂先生不肯配合我们，”少女一步步逼近盖聂，“只能麻烦鬼谷先生另寻两名弟子了。”
　　话音刚落，从四周同时跃出几个人来，每一剑都刺向盖聂周身要害。
　　盖聂向上蹿去，脚尖点在其中一个人的剑上，瞬时已经做出决断，他避开少女刺过来的剑刃，腰侧却被另外一个人的剑刃划伤，然而他身形未滞，如兔起鹘落，一招之间已经逼退罗网第一波攻击。
　　世人皆道鬼谷纵横剑术天下无双，却不知在鬼谷内功心法基础上修炼出来的轻功亦是。少女眼中闪过玩味的神色，笑道：“先生好俊的身法。”
　　鲜血晕透了盖聂的衣衫，他微微握紧手中的剑，罗网此次派来七位杀手，一招之间，已经让自己受伤，而这几人却皆全身而退，若是缠斗下去，定对己不利，如果自己死了，这些人找到小庄，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要想办法拖住他们，至少拖到小庄闭关结束。
　　“西施越溪女，秀色掩今古。没想到西施剑的主人，如今却为罗网效力。”盖聂看着面前的少女，惋惜道。
　　“盖聂先生好眼力，”少女似乎颇有与盖聂闲聊的兴致，“剑本是杀人的凶器，罗网也是杀人的凶器，剑为我所用，而我为罗网所用，又有何妨？”
　　“只是一时好奇罢了，”盖聂微微笑道，“在下素闻西施剑大名，不知今日能否与执剑之人切磋一番？”
　　“我应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少女问道。
　　盖聂回答道：“若是在下输了，便不再阻止各位；若是阁下输了，便请各位退出鬼谷。”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好，”少女摇摇头，“我们七个一起杀了你，不是更快更方便吗？”
　　“若是两位弟子皆死于鬼谷谷中，阁下可能替相国大人承担一怒而诸侯惧的后果？”盖聂眼中没有丝毫退让之意，他笃定，这些人选在鬼谷子云游之日闯进谷内，自是罗网首领对鬼谷子本人忌惮非常。
　　“越女大人，不必听这小子多言，杀了毁尸灭迹便是。”立在盖聂身后那个手持双剑的人显然没有多少耐心。
　　被称作越女的少女眸光轻扫，那人立时不敢再吭声。
　　“好，我便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