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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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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不错,太阳从云层中冒出了头,是冬日里难得的温暖天气,窗户上的雾气也没有前些日子那么重。
时清应该在飞机上吧,初期翻了个身,埋在枕头里,闷闷的想。
她都好久没开工了,助理天天被人约工作,拒绝到崩溃,只能对外谎称初期休假去了。
反正初期也不出门,露馅是这辈子都不可能露馅的。
初期胡乱想着,突然记起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见时清说做了早餐,不忍让他白忙活,她从床上爬下来洗漱,趿拉着拖鞋去了楼下。
却刚走到楼梯转角人就愣住了。
嗯?不是快九点了吗,这个人怎么回事儿?
他怎么连后脑勺都这么好看。
初期蹦哒着跑到时清面前,蹲在他前面,双手托腮:“你怎么没走呀?”
“那边大雪封城,暂时开不了工。”
“太好了!”初期喜形于色,窜到他身上朝他脸上亲了一口,又飞快的窜下来去吃早餐。
见她是去吃早饭,时清也不忍心把她逮过来。
视线从她溜得飞快的身影收回到手里的资料,他方才舒缓的神色惹上一层烦忧。
虽然早就知道当初的事情,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某些原本细节。
太恶心了。
面前的平板上还显示着早些年初期学校的贴吧内容,时清恨不得把这些不堪入目的词汇让那些始作俑者们都吃下去。
但是有一茬…初期如果不自己告诉他们方向,按照他们现有的资料是查不下去的。
比起让她一时逃避,他希望彻底打开她心里的这个结。
饭后,初期把碗塞进洗碗机里,一转头就看见时清靠在门框上看她。
男人高高大大的,胸膛宽厚,穿着卡其色毛衣,修长的腿支棱在门边。
比例真好。
初期在他的目光里一步步走过去,问他:“怎么啦?”
“要不要跟我讲讲当年的事情。”他语调温柔。
她不高兴的努努嘴:“问这个干嘛?”
“乔安安知道了我们结婚的事情,我怕有媒体挖你,先防一手。”
时清其实已经做好了她再次崩溃,带她去见蒋医生的准备。
但此刻的她,却只是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慢慢的摇摇头:“不想讲,但是有东西可以给你看。”
她带着他回他们的房间,然后从梳妆台抽屉的角落里拿出来一个木质的盒子,盒子里有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笔记本皮面被红色的签字笔大了一个大大的叉。
再看见这些,初期完全没有翻开的勇气,因为里面全是些她痛苦不堪的时候写下的无比负能量的言论,只消看一眼,便能叫人回到过去的痛苦中。
她怕自己崩溃,但更不想瞒着时清。
过分的事情,我已经做得够多了。她想。
她指了指笔记本,都不愿自己把他拿出来,就只是说:“你拿走吧。”
里面写了当时她看到的和遭受的这件事情的所有始末。
时清坐在床边翻开第一页。
听见书页翻动的响声,初期拿脚丫顶了顶他的腰,瓮声瓮气的说:“你出去看。”
时清不太放心她,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摸摸她的脸。
“我没事,你去吧。”她坚强的扯出一个笑,半真半假的说,“你再这样我可就哭了。”
时清没走远,去了隔壁他们之前拼模型的房间。
日记本上最开始两页,寥寥几笔,还只是写了同学们有些排挤她,但也不知缘由,她决定自己一个人玩,没什么大不了的。
到后来,她的情绪显得越来越沉闷,在日记里写下的东西越来越多,那些排挤已经开始影响到她的私人生活了。
直到事故发生的那一天,十二月十三号,阴雨连绵。
今天出门了,雨下了好多天,很烦。
走到逸夫楼的时候,在拐角看到了一个全身湿透,只穿着一件领口被扯开了的毛衣的女生,被一群人渣围在中间。
她应该很难过吧,比我要更难过的那种,她会不会也开始讨厌生活呢,我本来想直接偷偷走开报警的,但是打电话实在太可怕了,而且他们发现我了。我猜我本来是可以跑到人群中间求助的,可是应该没有人会为了救我惹上这种麻烦吧,那个女生看了我一眼,我觉得她很绝望,和我一样。
于是我和他们说,我刚刚拍了他们的照片发给了我的室友,跟我室友说如果我十分钟之后没回宿舍,就让她们报警。那些人渣来抢我的手机,说要给我室友发消息,可我都是骗他们的,我哪有什么关系好的室友啊,不过还好我没换指纹锁的手机,看来没钱也是一件好事。
我把那个女生救出来之后,她好像很生气,我不知道她是生谁的气,但是我被吓到了。
是啊,像我这么惹人厌的人,做什么都没用的,我凭什么还希望有人能可怜我呢。
活着为什么这么痛苦啊,为什么做什么都不对,我怎么就这么一无是处呢。
我讨厌自己,讨厌生活。
我怎么这么恶心啊,明明别人身上发生了比我更难过的事情,我却还是一味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惨的人。
接下来的两天初期都没有写日记,只是在本子上散乱的写了一些一无是处,深渊,逃避之类的字词,整个页面都乱糟糟的,有的字迹直接穿透了纸背。
十二月十六号,阴天。
我为什么连控制自己都做不到,为什么都不能好好做课题,求求你了不要这样,活着是为了赎罪的啊,再这样下去,会永远都没办法解脱的。
……
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为什么要去自以为是的帮她,然后把事情弄得这么遭,那群人渣还配做人吗,怎么办,我害了她,我好恨我自己,好讨厌他们,马上世界末日吧,让一切都结束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什么都做不好。
我好招人厌,好崩溃,不要这样了,不要这样了。
对不起。
好想死啊,死了就好了吧。
十二月二十号,暴雨。
她死了,该死的人是我的,可是我不配死,要是死了该多好了,那就不用烦恼任何事了。
可是真的不是我,但我也是元凶吧…
一路走好啊,幸运的你不用再受到任何苦难了,而我只能被惩罚,继续活在这里。
空气也是黑色的呢,我想窒息,我想晕过去,我想闭上眼就可以再也不睁眼。
要是可以遇到天灾就好了,那我就不用被惩罚他们也不必为我难过。
十二月二十三号,晴天。
在日本,有一个叫离枝的故事,那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十七岁本来是花一样的年纪,故名离枝。
虽然我不知道死亡是不是终点,但是我坚持不下去了。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不要有下辈子了。
今天天气很好,虽然等我死了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但我还是希望在那之后大家能对我善良一点,能原谅我,我就是这么可笑啊。
太好笑了,我竟然已经懦弱到,要用自己的死亡来惩罚别人。
我做得最错的事情,就是不该自以为是去救她,救了她之后又不肯帮她承担流言,我也是逼死她的人啊。可是我凭什么帮她承担流言啊…要是我最一开始就能不自以为是就好了。
早知道,人生最可笑的就是早知道这三个字。
我希望能有人看完接下来的真相。
把袁曲惠的裸/照公开了的人不是我,照片里也没有我,我也不是他们的帮凶。真相是,在我救了她之后,那群渣滓恼羞成怒把她的那些照片都公布了出去,但是舆论却去攻击她。为了逃避舆论她才说照片里的人是我,为了圆上露脸照的谎,也只能谎称是我为了混淆视听偷拍了她放进去鱼目混珠。
要是我最一开始没有反驳就好了…毕竟我已经这么糟糕了。可是,我还是太自私了,就算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会去承认那里面都是我。
后来,她不小心落到了他们的手中,他们又轮/奸了她,这次被人报警了。网上到处都在说她是荡.妇,可这明明是那群人渣的错,那群自以为正义的人却说肯定是她也有言行不对的地方,否则他们为什么不去伤害别人。总是有人自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清醒的人,殊不知但凡是人,扒开内里,就都是腐烂的,可我就更恶心了,我的每条伤口,撕开了就都是腥臭的烂泥。
她害怕成为被攻击的对象,于是我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买单了,她告诉大家,是我陷害的她,大家莫名其妙的正义感又有地方可发泄了。想必她很恨我吧,如果不是我,事情本不必到这一步的。
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所以我只能祈求,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大家知道真相。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勇敢的等到你们百年之后。
谢谢你们付出了这么多代价把我养到了这么大,可是我没有机会还你们了,真的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生活的每一天对我而言都太痛苦了,我的心脏我的血肉,被一颗颗沉重的石头压得糜烂,我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里都有无数把刀子,将我从里到外割得血流不止。
毕竟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恶心的人啊,时至此刻,我竟然还巧舌如簧的想让大家原谅我的罪孽。
对不起。
生活痛苦,永远没有阳光明媚之处。最残忍的是,永远看到光亮,永远无法逃脱深渊触碰它。
希望在我死后,有人能给大家看看这些真正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