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贵人》谢木木

24、杏林巧遇小居士

　　一听，南忆一个激灵，忙领着众人向外走去，走出大殿，迎了出去。身后众师兄弟和宫人宫女们自太虚殿大门涌出，排排站在两侧。
　　须臾，开阳王南智和致耀星君从远处缓缓而来，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仆从。
　　提前这么多就宣导，看来是南忆早就打好招呼差了人去探了。
　　一身便服的开阳王和一袭浅蓝长衫的致耀星君走到太虚殿前，众师兄弟和宫人宫女们纷纷跪下，齐声道：“弟子（奴婢、奴才）拜见陛下，拜见师尊。”
　　南忆、谨言、青元三人也忙躬身行礼，道：“陛下（父王）、师尊”
　　开阳王看了看致耀星君，又看了看两侧，不解的道：“你们怎么都出来了？......都起来吧。”
　　致耀星君也不解的看了看两侧，道：“南忆，你怎么把大家都叫出来了？”转而又对一旁的弟子们道：“你们都去做功课吧，别都站在这里。”
　　众弟子齐齐应了声“诺”便都逃也似地往外散去了。唉，人家谁愿意给南忆当炮灰啊，要不是看着南忆开阳世子的身份，谁跟他一大早上地在这站着啊。
　　南忆瘪了瘪嘴，看来第三层保护泡汤了，只能靠谨言和青元两个了。南忆抬头用求助地眼神看了看站在他左右的谨言和青元。
　　“都进去吧，进去吧，别杵在这儿了。”开阳王挥了挥手道。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站在门口，挡住大门了，忙躬身向两边让开。
　　开阳王和致耀星君并肩走了进去，南忆、谨言和青元慌忙跟了上去，身后众宫人和宫女们也跟了进去。
　　众人穿过大殿走到正院后方的大堂中，开阳王走到正位，师尊走到左侧，一齐坐了下去。
　　见二人已入座，跟在他们身后的南忆和谨言、青元三人，躬身行礼道：“陛下（父王）、师尊”
　　开阳王摆了摆手，道：“都坐吧都坐吧。”
　　三人坐下后，致耀星君看了看谨言和青元，道：“淇悦，青元，你们怎么这么早也在这里？”
　　谨言尴尬的笑了笑，道：“正巧，正巧。”
　　青元也道：“是啊，正巧。”
　　开阳王笑了笑，道：“我看你们俩是被炎玉拖来的吧？是不是炎玉知道自己学业不过关，央求你们来给他来说情了？”
　　南忆原就坐立不安，一听父王问，还没等谨言和青元没回话，他忙站起道：“父王，淇悦和青元是来我这里吃早膳的！”
　　开阳王瞪了南忆一眼，厉声道：“没问你！你坐好！”
　　为免开阳王发怒，南忆赶紧又规规矩矩板板正正的坐好。
　　这一日，开阳王将南忆的文修和武修学业都检查了一遍，越检查越气，开阳王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你你你，你是要气死孤王吗？！你，你，你......”当南忆连最基本的诗书都背不全时，开阳王气的肺都要炸了，要不是看在致耀星君的面子上，他恨不得抓起椅子就朝南忆砸去。
　　南忆瑟瑟发抖的躲到了谨言身后。
　　“陛下，炎玉虽顽劣了些，但思维敏捷、天资聪颖，陛下可放心，他日勤加修习，炎玉定能不负陛下所望。”致耀星君看着南忆，也是无奈。
　　“可是你看他，文不行武不就的，孤王真的......”南忆的师尊就在这里，为避免误会，开阳王也不便多说什么，他了解自己的儿子，顽皮起来，谁也管不到他。
　　开阳王看了看致耀星君，也不好发作，恨铁不成钢的对南忆道：“你看看你，你能及淇悦的十之一二，我都不至于被你气成这样。”说罢，他气愤的跌坐在座椅上，越想越气，还没等南忆的“援军”求情，他又开口道：“你跟孤王回去！回开阳王宫禁足三月，你好好反思反思！”
　　一听真要被父王带回去禁足，南忆吓的一把拽住谨言的后背。
　　“陛下，炎玉学业不精只是因他贪玩顽皮了些，但炎玉天性聪颖，才维敏捷，淇悦愿意为炎玉补习，相信炎玉也愿意跟随淇悦一同修习。”见南忆学业烂到这个地步，开阳王当真要禁足，谨言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求情，还是直接亮出承诺吧。
　　“陛下，青元也愿替炎玉补习武修功法。”青元也忙承诺道。
　　见谨言和青元都替南忆求情，而且还答应替南忆补习，开阳王这才稍稍平息了一些怒气，恨其不争的道：“你好好跟着淇悦和青元学习，下次检查你在不过关，你就回开阳王宫待着算了！”
　　闻言，南忆慌忙一把跪下，连声应道：“是是是，儿子记住了。”他幼小的心里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开阳王不理南忆，转而看向师尊，放缓了语气道：“师尊，炎玉生性顽劣，就有劳师尊管教了。”
　　师尊恬然道：“炎玉年纪小，贪玩了些，但炎玉并非愚钝之人，相信多加看管后，他日必成大器。”
　　又一番交代后，开阳王终于回去了。
　　开阳王走后，谨言很负责任的抓着南忆，将南忆带到玲珑殿中道：“从明日起，逢无功课安排之时，你便卯时三刻到我这里来，跟着我修文，午时在我这里用膳，未时去青元师兄那里修武，亥时睡。”
　　南忆耷拉着脑袋，很不情愿的道：“好。”
　　谨言看南忆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转瞬又正色道：“未免多生枝节，我会派佟青准时卯时三刻去你太虚殿接你。但若你故意为难佟青，下次你父王再来查，我可就真不管你了。”
　　南忆继续耷拉着脑袋“哦。我知道了。”
　　谨言适意的笑了笑，给南忆理了理衣领，道：“你回去吧，明日再来。”说罢，抬头对侍立在门边的佟青道：“佟青，你送小殿下回去吧。”
　　佟青应了声“诺”便跟着南忆出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南忆都老老实实准时在卯时三刻跟着佟青来玲珑殿修文，也老老实实的听谨言给他讲解，偶尔犯困打盹，但再也不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乱翻乱插话了。
　　直到第四日，南忆终于又不安生了，一到玲珑殿就吵吵嚷嚷。
　　“太无趣了！太无趣了！”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天天待在这殿里我要起霉了！”
　　谨言无奈的道：“你要怎样？你可还记得你父王说的话？”
　　南忆把自己胳膊甩的像陀螺一样，嗯嗯啊啊的道：“我知道啊，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要出去，啊........我要出去......我们出去学好不好啊，我们出去学......”
　　谨言扶额道：“我也是拿你没办法了，好好好，出去出去，你别甩了好不好？你不晕吗？你胳膊不疼吗？”
　　一听谨言答应带他出去，南忆立马停下了甩的像两条蛇一样的双臂，两眼放光的道：“好好好，出去。”说着便拽着谨言袖子往外走。
　　谨言站定没动“嗯......既然要出去，就去山中林子里吧，眼下正值深秋，山中林子里有一处凉亭，清风、晨光、金叶，是个好地方。”
　　南忆一听还可以带他去山中，立即高兴的跳了起来“好好好，去林子里！”一边欢喜的叫着，一边撒开谨言的袖子就自己蹦蹦跳跳的奔了出去。
　　谨言吩咐佟青带上几本书，便追着南忆出去了。

　　清晨的和风山分外安静，清风吹过，满山金灿灿的银杏树发出沙沙之响，如天然的乐器演奏一般，甚是让人心旷神怡。
　　谨言坐在林子里的凉亭中，感受着清风吹拂而过的抚摸，心情舒畅。
　　佟青放下手中端着的几本书，放在一旁，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呈给谨言，道：“殿下，您要的书。”
　　谨言拿起书，翻了翻，对坐在身旁欣喜着东张西望的南忆道：“看你这三天挺老实的，一会儿太阳出来了你可以先看看日出，然后我们再开始，好不好？”
　　“好好好，我等下再来”南忆听说一会儿才开始读书，迫不及待的一边应着一边飞快地超树林里奔去。可以去玩儿一会儿啊，那还不赶紧跑。
　　谨言笑了笑，对佟青道：“佟青，你跟着小殿下，虽然和风山中没什么野兽猛虎，也小心他别摔着。”
　　佟青躬身，应了声“诺”便追了上去。
　　须臾，太阳缓缓升起，晨光照在谨言金黄的衣袍和金冠上，反射出耀眼的金光，将谨言胸前自左肩用金线隐隐秀着的青龙图腾照的光芒四射。
　　谨言坐在亭子里，随手拿起一本书，自己读了起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
　　悠扬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山林中，煞是好听，让人忍不住想要多听几声。
　　忽然，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幼儿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凉亭下，痴痴的看着谨言，一脸稚气的开口道：“神仙哥哥，你读的真好听，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呀？”
　　听到稚嫩的声音，谨言放下手中捧着的书，只见面前凉亭下站着个身着僧袍的带发小居士。
　　他心中有些疑惑，看这小居士并不像和风山的人，这是哪位来和风山做客的客人吗？
　　思索了须臾，他忽然想起昨日听自己殿内路过的师兄弟们议论，说有一个寺庙的方丈带着小弟子来筹款，想必这小居士便是那位方丈的小弟子了。
　　想到这里，他温和的笑了笑，道：“小师父，这是表达情意及思念的一首诗，情深，且意重。”
　　小居士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盯着谨言，满是诚恳的又问道：“神仙哥哥，那这诗是表达的什么样的情意和思念呢？”
　　小居士圆嘟嘟的脸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亮闪闪的，仿佛将这清晨的阳光都收了进去，稚嫩又可爱的模样让人不由的心生欢喜。
　　谨言合上书，眼带笑意的温声道：“我只知道这诗的意思，但也不能切身的体会到这诗的意境，也许以后我有了心上人，懂得了思念，应该就知道了吧——小师父也是，以后你有了心上人，有了思念，就可以体会这诗的含义了。”
　　闻言，小居士忽然咧开肉嘟嘟的小嘴笑了，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小牙齿，他道：“师父说，不能太喜欢一个人了，太喜欢一个人了就不长久了，所以道真不想有心上人。”
　　谨言想了想，道：“情深不寿，是这个道理。不过，也许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也便由不得自己了，不然古往今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所以，会不会有心上人应该也由不得自己吧。”说着，他看着小居士戏笑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指不定什么时候，道真小师父你就不由自己的喜欢上了哪位窈窕淑女，这也是未可知的事。”
　　小居士听着，忽然有些莫名着急，他都着小嘴道：“不会的，不会的，道真即使要喜欢谁，也要喜欢神仙哥哥这样的仙人，才不要什么窈窕淑女呢。”
　　谨言被这小小居士逗乐了，他笑道：“哈哈，小师父真有趣，我不是什么神仙哥哥，更不是仙人，我是一个不能聚气、连小鬼都打不过、收不了的普通凡人，怕是要让小师父失望了。”
　　谨言从出生就无法聚气不能结丹，在武学之道修仙之途难有大成，即使出生天枢王族，也怕是此生都无缘仙道，这一点他自幼就清楚。
　　小居士见眼前的‘神仙哥哥’说自己收不了小鬼，他忽然绕过去，蹬上了凉亭，拉起谨言宽大的衣袖，扯了扯道：“不是仙人便不是了，只要道真觉得是神仙哥哥就可以了，神仙哥哥很好，我喜欢神仙哥哥。我长大以后就跟师父学收小鬼，我到这里来保护神仙哥哥，帮神仙哥哥打小鬼收小鬼。”
　　闻言，谨言笑意更深了，他看着眼前的小居士也才六七岁的模样，不过刚到石桌高，只是偶然的遇见而已，却莫名的说喜欢自己，还口口声声喊着自己“神仙哥哥”，说要帮自己打小鬼，顿觉一阵暖意涌出。
　　他带着笑意，温声道：“那小师父就多吃点饭，学好武功，以后保护我，好不好？”
　　本只是一句戏言，谁知那小居士却当了真，他稚气的脸庞一脸的认真“好，道真要快快长大，跟着师父学好武功，以后就能保护神仙哥哥，帮神仙哥哥打小鬼了。”
　　谨言笑着张了张嘴，正待还要说什么，一位慈目善目、和颜悦色穿着深黄僧衣的老和尚迈着稳健的步履从树林中走了来。
　　“贫僧见过世子殿下，请恕贫僧管教无方，门中弟子冒犯殿下了。”那和尚站定在凉亭下，只看了一眼谨言身上的服饰，便恭敬行礼道。
　　看样子，这便是昨日来筹款的方丈了，谨言忙起身还礼“方丈多礼了，小师父并无冒犯之举，方丈不必见外。”
　　小居士见自己师父来了，转身跑回师父身边，看着谨言道：“神仙哥哥，我要回去了，等我长大了，我再来保护神仙哥哥。”
　　老和尚闻言，忙严肃制止道：“道真，不得无礼，这是我们天枢的世子殿下，不能随意叫哥哥，快给殿下请罪。”老和尚的语气虽肃然，但看着小居士的眼神却满是温和。
　　小居士见师父说他，小嘴一撅，任性道：“不是什么‘世子殿下’，就是我的‘神仙哥哥’。”
　　老和尚牵起小居士肉嘟嘟的小手，还待要纠正，谨言忙道：“方丈不必在意，叫哥哥也没关系，无需多礼。”
　　老和尚谢过谨言，便匆忙带着小居士告辞走了。
　　可能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哥哥”，也可能是第一次听到有个这么小的小朋友说要保护身为天枢世子的他，谨言望着小居士一步三回头着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好可爱的小师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