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遂妮愿》今天也是柠檬精

8、Chapter7：我想再试一试

　　自从陈示生日之后，霍妮和他的关系好像不一样了。他们开始频繁地通信，从繁杂的数学题，到细碎的生活琐屑。
　　霍妮和霍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霍妮总是盯着手机屏幕，止不住地嘴角上扬。
　　霍奇看着自家妹妹花痴的样子，嫌弃道：“能把你的血盆大口收一收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霍妮才不管哥哥的嘲讽，满不在意地说：“你这是自己感情生活不顺，酸别人的!”一边说，一边敲着键盘不停。
　　被戳中心事的霍奇一凝，林一一那个丫头，的确开口就跟他闹，也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八字不合。
　　“恼羞成怒”的霍大少朝妹妹丢了个靠枕，冷哼一声。
　　霍妮刚要发作回击，突然看到一条朋友圈——施梦涵发的弹钢琴视频。
　　最关键的是!陈示!还点赞了!
　　小姑娘瞬间就炸了，不是说不熟吗？!还觉得人家才艺双全了怎么的？
　　霍奇看小姑娘居然没还手，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凑过去看看是什么浇灭了一场大战的导火线。
　　“你还有她好友啊？哦我懂了，她也对陈示有意思，你这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霍妮推了一下坏笑的哥哥，“去去去!她先加我的好不好!”
　　说着点开了那条视频，悠扬的《爱之梦》从扬声器中倾泻而出，“喂，老哥。是她弹得好，还是我弹得好？”
　　霍奇从小被霍妈妈要求学过小提琴，后来还学了吉他，在音乐上不算白痴。
　　“你都多久没弹了，我怎么比的出来？不过吧……我总觉得她的曲子少了一点味道。”
　　霍妮抿了抿唇，不可否置。
　　的确，平心而论，施梦涵弹得不错。李斯特的曲子偏技巧性，而《爱之梦》是其中较为容易的一首。施梦涵太注重把点踩准了，反而少了《爱之梦》里应有的棉柔与感情。
　　霍奇提议：“你当初不是因为要中考才不学的吗？反正现在是暑假，我让王秘书给你找个老师，把钢琴捡起来吧。”
　　霍妮沉默了。

　　霍家很注重对孩子的课业兴趣培养，霍妮是从小就开始学钢琴的，又被养在两位长辈身边，更加在意女孩家的艺术熏陶和气质培养。
　　平时宠归宠，逼小姑娘坐钢琴凳的时候没少板着脸，拿戒尺晃悠。要说那块厚重的戒尺真落到小姑娘的手上，十几年里的次数一双手就数得过来。
　　五六岁正是爱玩的年纪，霍妮想尽法子磨掉每天练琴的那点时间，后来，被霍奶奶拿着戒尺在手上打了一下，小姑娘尝到了疼，委屈地哭过一场之后，明白了那个竹板子不是做做样子的。于是被硬生生磨出了耐心。
　　幼时霍妈妈坐在钢琴凳上的样子，温柔自信，大方优雅，深深地刻在了霍妮的脑海中，让她也爱上了钢琴。只是小孩子贪玩，你要她乖乖坐着个把小时，没个人逼一逼，怎么现实呢？
　　随着霍妮一点点长大，也明白了所有的成功没有背后一点一滴的积累，一分一秒的努力是不可能达到的。她开始爱上那种练了千百遍后一首完整的曲子在自己手下倾流而出的宛转，爱上了指尖在八十八个黑白键间的轻快跳跃。
　　老师说她有天赋，她也愿意苦练，一到暑假就把自己泡在琴房里，十岁前就把业余十级考完了。

　　再然后，霍妮上初中了。
　　学业的加重直接导致了练琴时间的减少，小姑娘的心思也开始复杂了，她有些找不到以往沉浸其中的感觉了。
　　有一回上音乐课，音乐老师让会弹钢琴的同学上台展示。霍妮选了一首《克罗地亚狂想曲》，这首曲子音多，节奏又快，不出意外的，霍妮最为出彩，赢得一片赞叹。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下课之后，音乐老师让她留一留，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的问题。比如：力量不足，踏板的衔接等。
　　霍妮只觉得羞愧万分，她不禁反思，自己到底是喜欢钢琴，喜欢音乐，还是只是享受台上被瞩目被赞叹的感觉。
　　可是她仍然没有分更多的时间在钻研琴谱上。
　　初二升初三的暑假，霍爸爸霍妈妈已经决定把女儿接回自己身边了。霍妮在去琴行的路上，想着怎么和老师说这件事。
　　当她上完课，老师率先开口了：“霍妮，你以后没有必要再来上课了。”
　　霍妮有些错愕，一句“为什么？”脱口而出。
　　老师继续说道：“你已经没有当初展示给我对音乐纯粹的热爱了，你……”
　　老师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好准备中考吧。”
　　霍妮已经不记得自己那天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出琴行得了，只记得回去以后，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哭完之后，收拾好心情，只跟奶奶爷爷解释说舍不得钢琴老师。
　　自那之后，但凡有人问霍妮：“你怎么没有继续学下去啊？”霍妮只会用一句话来回答：“要准备中考，时间不够了。”
　　也许是小姑娘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告诉任何人，不是她搁置了钢琴，而是钢琴把她拒之门外。
　　每每再有音乐课，老师提到会弹钢琴的同学，或是乐理知识，霍妮都会回想起在琴行的时光，以及那最后一堂课。
　　客厅里放了一架三角钢琴，是为她回来而准备的，可她一次也没有碰过，只有夏妈每天打扫，才不至于落了灰。

　　半晌，霍妮开口：“我再想想吧。”
　　霍奇本来也就随口一提，既然妹妹还在纠结，他也没有再说。
　　吃过晚饭，霍妮趁着霍奇出去锻炼，坐到了钢琴面前。手迟疑着落到了黑白琴键上，踩了静音踏板。
　　她试探着按下第一个音符。
　　这么久没碰钢琴的音居然还那么准!霍妮不禁暗暗赞叹这个钢琴的质量。
　　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一首曲子。
　　曲毕，霍妮看着面前的“老朋友”，又看了看自己有些颤抖的双手，叹了口气。
　　一年没碰，自己的手指灵活度到底是下降了，当初与钢琴磨出来的契合感也荡然无存。
　　这样的自己，也配把钢琴捡起来吗？
　　她随手拍了张钢琴的照片，发在朋友圈里，配文道：“不可能啦!”
　　过了几分钟，又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就把朋友圈删掉了。
　　有个之前一起练琴的朋友，约摸是看到了她那条“矫情的朋友圈”，小窗dd了她。
　　朋友上的是国际学校，平时比一般高中要轻松很多，选修还选了谱曲，惹得霍妮好不羡慕。
　　“你现在还在李老师那里学吗？”霍妮问。
　　当时还是霍妈妈介绍着去那里练的，想着是霍妮的同学，一起学也有个伴儿。
　　“恩，一周一次，最近英皇在中国的选拔要开始了，刚好在我们这儿，我打算去试试。”
　　霍妮有些惊讶，心中又有一丝刺痛。
　　原来一起努力进步的伙伴，现在已经把她远远甩在身后，两人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了。她缓缓敲下祝福的话语。
　　“噢!那个真的超难进的啊，你好棒啊!加油加油!”
　　那边很快有回复!“他们今年就招一个人，我就去见见世面，没想着能进。对了，听老师说你不学钢琴了，为什么呀？你有天赋，又学了那么多年，放弃多可惜呀!”
　　霍妮回复了她已经用了无数遍的借口：“当时忙着中考嘛，又要转学到我爸妈这儿，所以就……”
　　朋友也表示理解：“哦哦，你读的普高要准备高考的，的确压力比较大。钢琴嘛，当成一个陶冶情操的工具也不错啦!不是人人都要走音乐这条路的。”
　　霍妮又和朋友寒暄了几句，便结束了聊天。
　　她起身，把琴盖盖上，遮布拉好，尽量把钢琴复原到她碰过之前的样子，不希望任何人发现她弹过琴。
　　霍妮回到自己房间，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形，深深地叹了口气。
　　偏过头看了一眼手机，陈示刚给她发了消息说“锻炼完了。你哥今天的劲头挺猛的啊。”那边还陆陆续续给她发了些什么，霍妮没仔细看，回了个“恩。”
　　陈示感觉到小姑娘的情绪不太对，一通电话打了过去，果然，听到的是小姑娘蔫蔫的声音：“喂……”
　　陈示问：“怎么了，怎么性质不太高啊？”
　　霍妮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啊？”
　　陈示低低笑了两声，解释道：“你不知道吗？你每次心情不好，都喜欢在消息后面加个句号。”
　　霍妮翻了翻记录，还真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再一次因少年的细心而感到羞涩，轻轻地应了声：“哦……”
　　陈示追问：“所以，是什么困扰了你呢？”
　　霍妮咬唇思索了片刻，缓缓说：“示哥，如果，有一件事，你曾经很热爱，但因为某些原因，你放弃了，还会把它再捡起来吗？”
　　陈示认真思考了下小姑娘的问题，回答：“如果我真的喜欢，我当然会去再试一试，哪怕没有成功也无所谓。不过……我喜欢的，从来不会放手。”
　　明明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霍妮却听出了情话的感觉，匆匆说了句：“谢谢，我先挂了。”就挂断了电话。
　　霍妮其实在听完陈示的话之后，就做好了决定。
　　她下床走出房间，敲开了霍奇的房门：“哥，我想好了，跟王秘书联系，拜托他一下找老师的事儿吧。我想再试一试!”
　　霍奇没有感到诧异，摸了摸妹妹的头发，温柔地答应道：“好。”

　　霍奇在霍妮来之前已经收到陈示的信息了，陈示问他：“霍妮遇到什么事儿了？闷闷不乐的。”
　　天天待在家里过肥宅生活，能有什么不开心的？自己出门打球之前还好好的，回来小姑娘就这样了？
　　霍奇不笨，他想来也只有钢琴这件事能影响她的心情了。
　　他从小就知道妹妹喜欢钢琴，暑假回奶奶家玩，妹妹白天都在琴行里，只有晚上能跟他一起玩。
　　搬家的时候，霍奇特意跟爸妈说了，要买一架钢琴放在家里，让妹妹回来也可以练。他曾经无数次看着钢琴，幻想妹妹一袭长裙，轻扬的长发，坐在钢琴前弹奏，如同童话般梦幻的场景，没有出现过。
　　妹妹回来之后，没有碰过那架钢琴，他还是会让人定期来家里调音，嘱咐夏妈擦拭表面的灰尘，好让它保持他精心挑选的乳白色。
　　霍奇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也能听得出来，妹妹那句“要中考了，没时间练”只是搪塞的话。
　　既然她不说，那自己就不问。
　　但如果有一天，妹妹又想重新开始了，那么他一定，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