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
-
残叶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在暮色笼罩之际，依旧能透过晶莹纤薄的叶身，看到其清晰的脉络。
白单连忙把残叶捡起来，拍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望着上面熟悉的一排小牙印，小脸上满是纠结。
真的要吃吗？
不吃就要继续饿肚子，而如果吃了这片残叶，他原本的耳疾可能会更严重。
树妖的叶子，甜甜的，像糖。
白单悄悄舔了下嘴唇，正在犹豫间，他听到了熟悉的议论声：“叶子？那可是树妖的叶子，真的能吃吗？”
“给一个小孩子吃树叶充饥，想来这树妖也不是好货，它若是想下毒，那不是抬抬手的事？依我看，还是小心些为好。”
“我倒是觉得那树妖尚存几分良善，不然也不会好言提醒小家伙，还送了半片叶子……那叶子瞧着便十分奇异，许是天材地宝也不一定。”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天材地宝？白单双眸亮晶晶的盯着千秋树残叶。
虽是残叶，却仍比他的手掌还要大，绿意浓纯，纤薄剔透，被咬断的小牙印处还淌出了汁儿，鲜嫩极了。
白单“嗷呜”一口咬下去，不同于之前泄愤似的咀嚼，他尝得十分仔细，任由叶片咬破后的汁液在口腔里蔓延。
脆脆的，还很甜，像麦芽糖，又像最当季的甜甘蔗。
他吃得眼睛越来越亮，手上的动作也不断加快，但千秋树看他这般模样，厚重的眼皮子忍不住抖了好几下。
那可是他耗尽一千八百年方能滋养出一片的千秋树叶，不提珍贵与否，光是那份柔韧便能抵挡神兵一击，这只白家小崽子究竟是什么牙口？
又许是他身子破败的迹象早已显露，只是从未察觉罢了……千秋树心中掠过苍凉的悲意，眼皮耷拉下来，不再言语。
绿色本是最不易引起食欲的颜色，但千秋树的叶子纤薄剔透，沁出的汁液晶莹泛光，再加上小家伙一口一口吃得香甜，看得众人莫名嘴馋。
这什么树妖的叶子，真有这么好吃？
乐山咂咂嘴，咽下止不住分泌的唾液，试探道：“小家伙，味道怎么样？”
此时的白单乖巧极了，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一边点头一边咕哝道：“好吃！甜甜的，脆脆的，还很香……哇，真的太好吃了！”
一时间，域外只剩下小家伙的咀嚼声，听得众人也想跟着淌口水。
不过是区区树妖的一片叶子，满是杂垢与妖气，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么好吃？
十八佛陀默默闭眼，向来冷淡的季清也捏了捏眉心，倒是乐山听得嘴巴犯馋，下意识的往袖中探去，摸到一方空气才作罢。
恰在这时，他听到身侧有神念低声交流：“我听闻鹤鸣山也有只树妖，不知味道如何。”
“应当不差，回头拔下两片叶子尝尝……”
乐山抬手摸了摸下巴，鹤鸣山么，好像离道门不过二百里。
一片残叶吃尽，白单舔了舔又白又嫩的小手指，仰起头，眼中满是跃跃欲试。
还想再来一片！
千秋树翠绿欲滴的枝叶就悬在他小脑袋上，哪怕踮起脚尖很努力的向上够，也够不到叶子尖。
眼巴巴的模样，瞧着好不可怜。
乐山在一旁怂恿道：“跳一跳，跳高些，没准儿就能够得着了。”
白单听罢果真跳了起来，吭哧吭哧的往上够，可惜仍是差了一截，而重屿界的修士们看得分明，在小家伙跳起来的瞬间，那树妖的枝条也跟着向上摆动。
就……可怜又可爱的。
季清淡淡的扫过乐山，吓得他一个激灵，乖乖闭上了嘴。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眼下又身处何方？”季清朗声问道。
白单歪了歪小脑袋，好奇道：“你问我吗？我叫白单，这里是我家，这座小岛还有镇上的养老院，全都是我一个人的财产哦。”语气中隐隐带着三分炫耀。
吃过甜甜的树叶后，饥饿与陌生带来的不安渐渐消散，白单那张小脸嫩呼呼的，还挂着泪痕，叫人好想过去掐两把。
季清忽得轻笑了下，紧皱的眉眼缓缓舒展：“我知道是你家，但只有知道你在哪里，我才能去救你，小家伙，你也不想一辈子待在那里吧。”
哪怕现在的一剑远不足以划破壁垒，他相信以自己的天资和能力，早晚有一天可以。
这是他一路走来的信念。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白单小脸纠结，偷偷看了眼旁边的千秋树，“你可以问它，它肯定知道。”
季清失笑，视线这才移到他身后的树妖身上，哪怕他纵横重屿界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巨大奇异的树木。树叶纤薄如纸，穿光而过，恐是世间少有的珍稀品种，而偏偏巨树周围的密林荒芜残破，了无生机，透着一股子诡异。
万物有灵，妖更不例外，一只强大的树妖为何会选择这样一处贫瘠之地栖居？若不是此地有异，便是此妖有异，但二者不论是哪一种，对无意间走失在林间的白单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季清捏了捏眉心，刚欲提醒，就瞥见他正担心的小家伙已然靠着树根昏昏睡去，细听起来，还有鼾声响起。
季清：“……”
重屿界的修士们：“……”
身处险地，妖物在侧，还疑似“中毒”，但凡长两个心眼的，能这么轻易睡过去吗？
“哎？我怎么觉得自己修炼的速度快了许多？”一道虚幻的神念突然惊呼起来，话音落罢，周围便响起了许多应和声：“我也觉得，只是不敢说，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
“我明明不曾运转功法，灵气的吸收速度反倒更胜从前，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奇迹……真是奇迹……”
修士们神色各异，忍不住低头相互交流起来，恰在此时，睡梦中的白单动了。他的眼睛还闭着，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小鼻子也跟着吸了好几下。
季清皱眉，庞大的精神威压犹如潮水般散开，刹那间，整个境内安静下来，不少本就弱小的神念瞬间消失。
饶是如此，白单还是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双眸亮晶晶的：“好香啊，是烤肉的味道。”
身处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渺无人烟，又怎么会突然传出烤肉的香味？
眼看着白单要跑出去找烤肉吃，季清眉头狠狠一跳，匆忙提醒道：“白单，不可大意，刚才那树妖才提醒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走出密林，况且现在夜色已临，贸然出去，你恐会遭遇危险。”
白单猛地停下脚步，小脸上满是纠结，树妖的提醒他还记得，可烤肉的香味实在太浓郁，馋得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平日里院长爷爷都会给他准备大餐，可今天他只吃了一片叶子。他真的好想院长爷爷，好想吃炸鸡腿，好想吃甜甜的桂花糖糕……
白单耷拉着小脑袋，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每走一步都好像是要了他的小命。
众修士看得好笑，又怕惹得小家伙不悦，只好拼命地忍着，但白单却仿佛又有了新发现，兴奋的手舞足蹈：“是院长爷爷做的炸鸡腿的味道！”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白单小跑着冲出去：“我听到外面的声音了，院长爷爷肯定来接我啦！”
他的小身板此刻无比轻盈，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快，像一只扑花的蝶，动作快得连季清都没来得及阻止。
“哎呀，白单，你快回来！”乐山急得不行，“小师叔，瞧他这模样分明是中了幻术，这荒僻的野地连鸟毛都不见一根，怎么可能有肉香？”
“可不是，幻术一途素来诡异，心中越是有执念和缺憾，就越容易中招！我听闻上次鬼婴王设下的幻术大阵，连十八佛陀都有中招的，其中一个还当众……”
“嘘，快别说了，人都还在这儿呢，”旁边的修士连忙打断他，“鬼婴王是挺厉害，可不是早就被诛灭了，我看那小家伙倒也未必会遇到危险，也许，也许真有肉呢？”还能让那可怜的小家伙饱餐一顿。
在嘈杂的议论与阻拦声中，白单循着香味跑远，暮色下密林中的能见度很低，但他还是精准的找到了香气来源。
一盆金灿灿的炸鸡腿摆在石桌上，又酥又香，还有一根发焦的烤羊腿，片得极好，在冰冷的夜里散发着诱人的热气……这绝对是院长爷爷的厨艺！
“好像还真是食物……”乐山迟疑。
“等等——”季清的声音刚响起，就见白单一手一根炸鸡腿，毫不犹豫的啃了下去，素来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剑尊大人眼皮子狂跳，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几乎不忍再看。
神念强大如他，自然能辩清白单手中的东西有古怪，一口下去怕是非死即伤。
几乎是刹那间，幻境退去，露出那石桌原本的模样，哪有什么炸鸡腿，分明是硬邦邦的铁矿石！
众修士齐齐惊呼，又见白单已然中了招，纷纷跟着担忧起来，若真是啃得崩碎牙满脸血，那小家伙怕是得哭晕过去。
伴随着“咔吧”一声，惨烈的嚎哭声果真响起，乐山眼中露出不忍，正要出言安慰，可打眼一看却彻底愣住：
——哪儿有什么崩碎牙满脸血，反倒是他手里那石头先粉身碎骨，碎渣还残留着明晃晃的小牙印。
嘶——
就这，他还有脸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