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巫索

15、冰糖葫芦

　　37
　　直到走在京城大街上了，我看着身旁的狗屁王爷仍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竟真的答应了。
　　春天的集市热闹非凡，京城正中间的这条街道原本都可以并排走十辆马车的，如今却还是被人挤得满满当当。
　　不过王爷这次出来带了些人，那几人把我们护在中间，倒是硬生生空出些地方来。
　　街边全是摆摊的商贩，还有杂耍艺人在路边翻着跟头，我在千云山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不由探头探脑地四处看着热闹。
　　相比之下身边的王爷倒十分淡定，周身散发着矜贵的气质，路过的人都走得远了还忍不住要回头看他一眼，跟他一比倒是显得我有点像那路边杂耍的猴子了。
　　不过他本身就在这京城长大，想来这集市对他来说早就不新鲜了。
　　正出神想着，抬眼看到不远处一个杂耍艺人竟从口中喷出一道火焰来，足有几尺高。我惊讶地睁大眼，不由激动地转过头去想去叫那王爷一起看。
　　可我一转过头，却发现他正盯着路边一个扎着牛角辫的小姑娘在看。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看那孩子可爱，后来我又看了几眼，才发现他竟是一直在盯着人家小姑娘手里的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这种东西虽然宫里没有，可在民间并不算稀罕，连我在千云山里都吃过几次，都是大牛哥或者师父下山办事的时候顺手给我带回来。
　　我不由觉得打趣他，“怎么，难道王爷没见过这冰糖葫芦？”
　　他听到我的话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看了我一眼没说话，随后咳了一声便不再看我。
　　过了会儿，又听他问我，“你要是想吃，便叫他们去买。”
　　我摇摇头，这糖葫芦我小时候有次连着吃了几串吃坏肚子，之后便不大爱吃了。
　　那王爷看了我几眼，便又领着人往前走。

　　38
　　我跟在他后面走着，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想着刚才那狗屁王爷的反应，倒像是没有吃过这糖葫芦的样子。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他小时候估计都在皇宫里出不来，民间的这些小食也就吃不到了。
　　随即我便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刚才问我要不要吃，应该只是他自己想吃又不好意思，要借着我的口提出来。
　　这么一想我不禁十分懊恼，几乎想捶捶自己大腿。我怎么这么笨，竟然还给拒绝了。他堂堂一个王爷，估计再想吃那糖葫芦也不好提出来了。
　　我不由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王爷，那个……”
　　他回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怎么？”
　　我松开手，他这样看我，想要说的话突然很难开口。
　　之后我便故意落后几步，这市集人本来就多，我借着被人群撞开的间隙悄悄从王爷身边溜了出来，跑回刚刚卖糖葫芦的地方挑了一串果子最红最大的。
　　可就在我刚付好钱举着糖葫芦就要往回走的时候，却突然肩膀一痛。
　　我下意识提掌反击，对方功夫却在我之上，几个人很快便将我擒住按在地上。
　　我的脸贴着地面，飞扬起的尘土吹进眼睛，好一会儿我才看清停在眼前的那双靴子。
　　那靴子十分干净，连鞋边都一点尘土都没有，与趴在地上全身都脏兮兮的我形成鲜明对比。
　　我顺着那靴子朝上看，便是他今早出门时穿着的那身藏蓝色的袍子，再往上，便是那一双深邃的眼，正阴沉地看着我，隐隐带着怒意。
　　我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圈侍卫死死围住，显然比之前我所看到的带出府的那些多上许多。
　　我不由怔了怔，“你让人暗中看着我？”
　　那王爷抿着唇没说话，我不甘心，又执着地问他：“你怕我会跑？”
　　他没说话，我便知道了答案。
　　其实可以理解的，毕竟眼看比赛了，万一我在这个时候跑了岂不是前功尽弃，自然要把我看住了。
　　我此时还被按在地上，稍微侧开眼便能看到刚刚掉在一旁的那串糖葫芦，上面已经粘满了泥土，不再是刚才在阳光下晶莹发亮的模样了。
　　那王爷显然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它，他顿了顿，又开口训我：“你要吃这东西就让他们来给你买，你跑什么？再说刚才又不是没问过你！”
　　他让那些侍卫放开我，自己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又给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才听我小声说了句，“我想买给你吃的。”
　　他动作一顿，我低头看了眼摔在地上的那串糖葫芦，不由叹了口气。
　　“还是算了吧，估计你也不稀罕。”
　　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到底是那糖葫芦，还是别的什么。
　　只是说完这话，我心里也像是吃了颗糖葫芦，只不过这颗山楂显然没长好，又酸又涩的。
　　吃得人十分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