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花子末

3、初遇（上）

　　生活本来已经平淡到无味了，意外还总是猝不及防地闯进来找存在感，毫无征兆，也不打招呼。

　　荔枝纹牛皮沙发上，两个离婚的人正襟危坐着。顶着一蓬毛糙栗色卷发的少年挠着头，打开房门看到沙发上的父母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向佑动作迟疑了几秒，站在房门口，有种不祥的预感。顺势扫了一眼空荡的厨房，想起来家里的阿姨正好今天请假，早餐也没人做。

　　“先过来坐。”刘真先开口叫他。

　　向佑在两人注视的目光下走到他们旁边的沙发，坐下，眼神掠过茶几就定住了，半天说不出话，盯着摆在茶几上的离婚证。

　　原本结婚证上两儿小红本代表喜庆的金色字体，现在变成离婚证封面上灰色的字样，在通知他——“你爸妈离婚啦！”
　　通知就通知吧，向佑还感觉到几分被嘲笑的意味。这就像是学校里的死对头知道了他的秘密一样，带头堵死他，再起哄笑话的场景。

　　“婚离了，告诉你一声。”刘真朝桌上的两本离婚证扬了扬下巴，接着说，“你爸呢，也是天天忙的晕头转向，你跟他，他也没办法照顾到你，所以你也没得选，还是跟我住。正好家里有阿姨能给你洗洗衣服做做饭，我陪你的时间也肯定比你爸的多。”

　　向天启在一旁，曲着手臂搭在膝盖上，俯身揣摩着十指，呼出一声粗气却没有反驳什么。看来两人之前就说好了。可能向天启原来挣扎过，但是肯定敌不过强势的刘真，现在离婚了，想着再吵起来也是给向佑压力，才选择忍着不说话。

　　这是向佑自己猜的，他相信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对他坦白的父母觉得他这个年龄是有心理素质能承受的。向佑如他们所愿，就只是平淡地点点头说:“知道了。”

　　表示知道了这两个人是在通知自己——他们离婚的消息，没说多余的话，起身，顺手拿起背包，出了门。

　　冲到楼下，跨上自行车，他就绷不住了。不是绷不住眼泪，他可不会因为这个哭，绷不住的是愤怒的情绪。

　　要说向天启和刘真有多狠呢？

　　为人父母的他们，没有追出来，也没打电话，不问他去哪里能去哪里……可能他们真的无法理解一个孩子知道父母分开是什么感觉？虽然，他总说他不在乎，怎么能呢？

　　这可是一个家散了啊!

　　成年人的世界也许就是这样吧，他们会选择自己舒服的路走，然后永远把子女当成不懂事的小屁孩。毫无疑问，向天启和刘真都是爱他的，就像天底下父母对子女那样无私的爱，只是他们现在好像更爱自己。

　　向佑没地方发泄，就只能拼命蹬自行车往不知名的大街小巷冲驰着。想让自己逃离世俗的琐事，想让迎面的急风降降火气。

　　蹬了很久，直到感觉两条腿的肌肉肿胀酸痛，也没停下。

　　最后，他还是被人间的嘈杂吞没了。

　　莲花大道是丘南市著名的烧烤街，位处在新城区与老城的交界处，交通发达便利，人流量巨大到可以让整条街二十四小时热闹非凡。

　　同时，这也是各路商贩的必争之地。

　　毫不夸张的说，一个不管卖什么的商贩，只要能躲过城管大队，在莲花大道摆一天的摊位赚的收入可以轻松超过外卖小哥接单跑一个月的收入。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

　　“卷饼，卷饼两块钱一个啦!”

　　“两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买个卷饼，吃个早餐，开心一上午！”

　　向佑还处在呆滞状态，双腿麻木蹬着自行车，速度还有些快，余光注意到前方的障碍物，也算个眼疾手快的右转加一个急刹车，搞出了个传说中高难度的漂移动作，背对着原来在他右前方的卷饼摊。

　　这要是职业赛应该给他加分了!

　　他这样想着，并且还沉浸在自己的技术中，没先顾及刚刚前头险些撞到的那辆送外卖的黑色电动车。

　　卷饼摊位的扩音器叫卖声依旧洪亮，摊位的老板娘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到忘记了给卷饼翻面。

　　“额滴……娘欸！”老板娘拿着小铁铲，一边害怕得手在发抖，一边又迷妹脸的大声说，“内小孩，简紫摔呆嘞!”

　　向佑听不出来这是哪儿的口音，但听出来是在夸他帅，因为他没有摔!被这么一夸，他还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一晃头才想起来责备那个乱停车的人!

　　这到底是哪个智障不要命了！

　　敢把车横着停放在公路边的摊位上，差不多占了二分之一的右道。幸好他技术高超，为了不撞上这智障的电动车，再距离五米的地方反应一下，紧急漂移才免了一场事故。

　　抱怨间。

　　向佑注意到黑色电动车边上的男生。

　　男生穿搭一身黑，跟旁边的电动车几乎融为一体了，向佑目测那人个头跟自己差不多。黑色棒球帽，黑色宽松T恤，黑色运动裤，脚上是匡威黑色One Star，鞋子底侧白色部分白到发光。

　　看到这鞋向佑就来气。

　　因为他没考上重点高中，所以刘真扣了他零花钱，并且收回了中考前说的中考结束给他买这双鞋的承诺，之后又云淡风轻的通知了她和向天启离婚的消息。

　　看看，这都是人干的事吗？

　　一度怀疑自己不是他俩亲生的。

　　黑衣男生顺着老板娘的目光扫了一眼向佑。因为男生戴了帽子，加之光线把帽檐的阴影打在他脸上，所以向佑就更看不清他的脸。

　　这得罚款!
　　这必须得罚款!
　　这必须得狠狠地罚款!

　　越想越不是滋味，向佑把自行车停稳，插着兜朝那人走去。

　　怎么着也得治一治这个嚣张到不知天高地厚的“智障”。自己即将“为民除害”，或者换个词语，换成“替天行道”。

　　哎呀嘛呀!

　　向佑一这么想就激动，一激动就容易飘。他和男生的距离也就差不多七八米，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飘到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走到男生旁边，向佑发现自己的水平视线只能看到人家的喉结的部分。人家比他高了近一个头，这个实力悬殊的程度也太一目了然了吧！

　　作为一个初中毕业生，十六岁，一米七的身高，一直是他的骄傲。现在……在这人面前，他是个矮子……

　　尴了个大尬!
　　是的，他秒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