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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没长大的孩子 ...

  •   第三十一章

      过年七天,有苦有乐。陈与非没再回上海,反倒是陆曼在初五这一天过来了南京一趟,把陈与非的行李和一大堆好吃的东西送过来,然后欲言又止地和阿中一起回上海。
      杜尚文上班的前一天回来的,短短一个年假,他瘦了一大圈,精神却变得十分爽朗,一见面就给了陈与非一个大大的拥抱,直到聂峰吃味地哼哼两声:“行了行了啊,这儿还有个大活人呢!”
      杜尚文在陈与非脸上bia叽亲一下,哈哈大笑。戴了好多年的枷锁一朝脱下,杜尚文整个人轻松得让陈与非几乎有点不认识,他不停地笑,嘴唇和眼角都弯着,笑得眼睛里水泽荡漾。
      段云飞的妈妈还躺在医院里,他接到电话后赶到饭店,四个人一起吃饭。段云飞在父母的要求下已经搬回家里去了,因为妈妈生病的原因,他与聂峰相见时多多少少有点不自在,虽然他也很为杜尚文感到高兴,但是不可避免的失落感,让他的话比往常少了很多。
      这间小饭馆里自酿的白酒是招牌之一,用老式的烫酒壶盛着,烫得温温的,倒在粗瓷小杯里,抿起来很香醇。四人分坐方桌四面,陈与非把大大的狮子头分成小块,夹一块放进段云飞碗里,他对着陈与非笑笑:“谢谢。”
      “阿姨的身体,好一点了吧?”陈与非轻声问道,段云飞点点头:“好一点了,现在请了几个专家会诊,也许要动手术。”
      “手术?心脏手术?”
      “是。”
      陈与非不太懂,但也知道这种手术非同小可。她看着神情黯淡的段云飞,拍拍他的手背:“放心吧,阿姨肯定会没事的!”
      段云飞笑:“我知道,我知道!”
      聂峰他放下酒杯,看着段云飞:“云飞,我……”
      “别说了我都明白,不干你的事聂老大,你没必要自责,说起来把我妈气病的其实就是我这个儿子。”段云飞喝下一大口酒,辣得直吸气。陈与非赶紧看一眼坐在对面的杜尚文,杜尚文垂着头,夹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用力地嚼着。
      陈与非和聂峰交换一下视线,不约而同地拿起酒壶,给杜尚文和段云飞的杯子里加满酒。剩下的时间里,四个人更多的时间是在不停地吃,席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很怪。
      饭后段云飞先走一步赶回医院去,陈与非催促着杜尚文去送送他,可杜尚文向聂峰要了一枝烟,慢条斯理地点上,深吸一口,往段云飞走向停车场的背影看了一眼,却是转过身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现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可不能闹这样的别扭,陈与非心里想着,快走几步追上杜尚文,拉住他的手低声唤道:“尚文,别这样!”
      杜尚文嘴里叼着香烟,眼睛被烟熏得微微眯起来,象女孩子一样长长的睫毛快速眨动着对陈与非笑笑:“别哪样?”
      “这么大了还孩子气!”陈与非拉住不让他走,“去送送云飞啊!快点!”
      “这么大了还要别人送吗?”杜尚文抽不回手,干脆地就给了陈与非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她略略的错愕里收紧双臂,然后又很突然地松开她,坚决地推开她转身大步走远。陈与非还想追上去继续劝,聂峰拦住她:“这是他们俩的事,非非,你该做的已经做了,现在该让他们自己解决。”
      “可是••••••”可是这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了吗?杜尚文的父母不是已经同意了吗?现在应该做的难道不是一起想办法说服段云飞的父母?
      聂峰对着已经开动汽车驶离饭店的段云飞挥了挥手,摇落的车窗里,段云飞脸上的表情不怎么看得清,他也朝聂峰和陈与非摆了摆手,然后看了一眼杜尚文离开的方向,这才开车离开。
      陈与非的心沉了下去,知道杜尚文得到父母谅解后的喜悦一下子全部消失,她愣怔地站着,说不出来地有点担心。聂峰把陈与非的手握在手里,沉吟着,脸上的神色让她有一刻觉得象在惋惜:“非非,我知道你现在想让一切尽快结束,让云飞和尚文一样能从自责里解放出来,也让我们俩得到解脱。但是现在不能急,多给他们一点空间和时间,让他们冷静地好好想一想。”
      “聂峰••••••”陈与非握住聂峰的手指,寒风依然凛冽的街头,有股温暖从他指尖传递过来,“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以前那么困难都那么好,怎么现在已经成功了一半了,他们又这样••••••”
      陈与非说得有点语无伦次,聂峰帮她把围巾系得紧一些:“好了好了,现在能不能不要把你的心全都放在别人身上,也分出一点来关心一下我这个伤员吧,今天剩下的时间全都给我,好不好?”
      陈与非笑着点点头:“你有什么安排?”
      聂峰顿了一顿,神秘地笑着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一个小时以后,陈与非知道了聂峰的安排是什么。她躺在他汤泉那幢别墅屋后露天的温泉池里时,天空里竟然开始慢慢地飘起了小雪。浓重的硫磺味里,身边是温暖泉水,眼睛透过缭缭的热气向上看去,白色的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里落下,有一些能落在她露出水面的脸颊上。
      泉眼就在池子中央,一只透明的荷叶型托盘在水面上晃,托盘上放着一小壶白酒、一只瓷杯和一杯青梅。陈与非抿下几小滴后把杯子放回托盘上,调皮地抬起腿用脚把托盘轻轻地蹬向躺在对面的聂峰。小荷叶晃得厉害了,酒香就更浓郁地被蒸了出来。陈与非把系头发的皮筋解下来,高仰起头让头发全浸在泉水里,深吸一口气,有雪花落进嘴里,溶出淡淡的甜意。
      水流波动,陈与非静静仰首躺着,任由聂峰的手臂环上她的腰,吻上了她。一口酒热辣辣地哺进了她的嘴里,陈与非被辣得睁开眼睛,呛着推不开他,只看见他眼睛里的笑意。
      陈与非眨了眨眼,眼波婉转着不再躲,反而伸出舌尖和聂峰勾连着,趁他一个不小心,将嘴里含着的青梅核顶了过去。聂峰的牙齿突然咬住个坚硬的东西,轻轻地嘎嘣一声让他吓了一跳,陈与非趁机逃开,扶着池壁笑弯了腰。
      在自家泡温泉,没有游泳衣的束缚,她露在水面以上的胸口随着笑声,和泉水一样轻轻晃漾着。聂峰抿唇微笑,张开手臂走过去把陈与非抵在池壁边。漫天飞舞的雪花里,他捧住她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不用说,胜过一切的沉默里,再次让陈与非尝到了他唇间醉人的酒意。

      上班第一天,陈与非原本想好了要约段云飞一起出去吃午饭,顺便和他谈一谈,了解一下家里现在的情况,可十点钟刚过就接到吉雪飞的电话,提前订下了她中午的饭局。
      刚上班没有太多事做,陈与非有好几次都想溜到段云飞的办公室去,不过想来想去,又觉得不知道这样做算不算太突兀,聂峰说得对,毕竟这是他和杜尚文自己的事,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这最后一道难关,只有他们两人携手才能跨过去。
      吉雪飞过年的时候可能搜刮了大批红包,出手相当相当阔绰,把陈与非带到了一间非常贵的餐厅吃牛排,不过现在这种心情底下,牛排对于陈与非来说有点咽不下去,或者芳婆家的清粥更适合她一点。
      吉雪飞面对陈与非的时候,不象以前那么任意自然,她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小丫头,所有心事全写在脸上。看着她为难地找着话题不让场面太尴尬的样子,陈与非暗暗叹一口气,说道:“有什么事尽管直说,雪飞,我希望我们还能象以前那样,不要因为我和云飞的事情影响了我们的友谊。”
      吉雪飞脸上好不容易憋出来的笑意慢慢散去,她定定地看着陈与非,大大的眼睛眨了几下,轻声说道:“嫂子,我云飞哥他••••••他到底••••••”
      陈与非的眉梢轻挑了一下,等待着吉雪飞继续往下说。吉雪飞迟疑着,端起桌上的红酒喝下去一大口,鼓足勇气说道:“云飞哥••••••是不是GAY?”
      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陈与非很清楚,但是从来没有用它来形容过段云飞杜尚文,也许是因为彼此太亲密太关心,她下意识地拒绝把他们与任何能够引起别人异样眼光的词语联系在一起。所以乍一听到吉雪飞的话,陈与非有点愣住了,好几秒钟以后才明白过来。她垂下眼帘,也端起红酒抿了一口,看着杯子里慢慢荡漾的深红色液体,轻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吉雪飞咬住嘴唇,眉头死死皱住,好半天,哑着声音说道:“我以前还以为聂老大会有这方面的毛病,没想到••••••没想到会是云飞哥••••••”
      陈与非把酒杯放回桌上:“你会为了这个歧视他吗?”
      “当然不会!”吉雪飞叫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歧视他!但是••••••”
      “但是什么?”
      吉雪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是这怎么可能••••••我是说,我根本不敢相信,云飞哥他••••••我们家所有的亲戚都很保守,他怎么会••••••”
      陈与非轻轻地笑:“相信我,这种事情他也无法选择,这是上帝的安排吧。”
      牛排馆位于一间酒店的楼上,座位旁边就是落地玻璃墙,外头可以看到这个城市并不蔚蓝的天空。雾蒙蒙的一层灰挡在人们的视线之前,有很多时候抬起头,已经说不清天空究竟是个什么颜色。
      吉雪飞看着刚端上桌的牛排,一直没有伸手拿刀叉:“上帝为什么总是瞎安排,他这是存心的还是故意的?”
      陈与非握住她的手:“上帝也许是想让云飞幸福。”
      “这样还怎么幸福得起来!”吉雪飞摇摇头。
      陈与非无奈地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孔:“能遇到生命里最爱的人,难道不是幸福吗?虽然那个人是个男人,但是他们彼此相爱。云飞想要的只是这种幸福,或许我们大多数人想要的也和他一样。”
      吉雪飞的眼眶立刻开始泛红,她垂下眼帘,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上帝想让他幸福,为什么不干脆把你安排给他?现在出了这种事,家里••••••家里那一关他可怎么过!”
      陈与非的心有点往下沉:“阿姨的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吉雪飞摇摇头,拿张纸巾在眼角按按:“不行,大姨的身体一点起色都没有,医生说她的情况很糟,必须要动手术才行,但是现在身体太差,又怕在手术台上就下不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段云飞一句都没有提起过?连聂峰也没有告诉她。

      告别吉雪飞以后陈与非回到公司,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直接走到总经理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段云飞说进来的声音很洪亮很坚定,陈与非转动门把手把门推开,里头正在忙碌的段云飞一看见是她,立刻露出微笑:“怎么,中午没有休息一会儿?”
      “云飞,”陈与非反手关上门,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在忙吗?能不能跟你谈谈?”
      “当然!”段云飞笑着把手边的东西放下,“有什么指示?”
      “阿姨的病情那么严重,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段云飞有点笑不出来地弯弯嘴角:“吉雪飞告诉你的?这丫头嘴真快!”
      “云飞,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还有尚文,还有聂峰,我们都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尚文不是已经解决了父母那边的问题了嘛,说不定你也和他一样,之前把父母想得非常顽固古板,但真正去尝试着解释的时候,他们会理解并且原谅你的。”
      段云飞向后靠坐进椅背里,两只手交握着,手肘搭在椅背上。他微微垂着头,眼睛下面有一点发青,唇角也疲倦地显出了细纹:“非非,这两天••••••尚文他好吗?”
      “还行。”陈与非想了想,加了一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行。”
      “这就好。非非,帮我多陪陪他,我现在公司医院两头跑,没什么时间过去看他。”
      “我会的。但是云飞,你也要多保重身体。”
      “我明白,我会的。”
      陈与非心里有点酸:“阿姨很快会康复的,不要太担心了。”
      段云飞点点头,轻轻出了一口气,然后又点点头,抿起唇,露出笑容。
      聂峰晚上有应酬,回来得很迟,到家时陈与非正窝在书房的沙发上听音乐看小说。两个人聊起白天的事,聂峰说了一句颇让陈与非玩味的话。他说,他以前就告诉过陈与非,段云飞并不象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坚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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