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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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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之后,我才真正觉得寒假来了。
还赖在床上闭目养神,就觉得眼睛前面红彤彤的一片,睁开眼时惊喜的发现阳光从照了进来。我翻身坐起来,天空澄澈,湛蓝一片,哪里还看得见昨日的阴霾?大朵大朵的白云飘在天边,而太阳何其明媚。
我刚漱口洗脸完毕,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吃早餐,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我接了起来:“喂?”这时才注意到来电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
季寒的声音隔着电话线,多了分低沉:“林燃,你能出来吗?”他从哪里知道我家电话号码的?
“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
“这还不容易?”他不屑说。
我只好问,“有什么事吗?”爸爸妈妈都在上班,中午也不会回家,出去倒是没问题的。但,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吧。
他似乎笑了:“你害怕了?”
我眼前仿佛出现季寒挑着眉睨着我的样子,我连忙回答:“才没有。”
“那就出来,十点半学校外面那条巷子。”
“哪条?”
他的笑声这次清晰可闻:“就是那条。”
没说再见,电话已经被挂断了。我也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哪条,就是我们最初遇见的那个晚上的那个地方。
那条小而狭窄的巷子,回家的近路。
两旁全是杂乱的摊铺和人家,有些还是木板门,关上的时候也是宽宽的缝。墙壁的表层大都剥落,露出里面的石灰。
怪不得这里治安乱得很,看上去都是能藏污纳垢的地方。
十点二十五,我已经站在那日被拦住的位置。
我正左右张望着,耳边已经响起季寒的声音:“你很准时。”
回过头,一道颀长的身影倚墙站着,阳光把影子投射得更长。季寒那张挑着眉,扬着嘴角的脸就这么撞进我的眼帘。咖啡色的大衣穿在身上,手插在口袋里,很懒散随意的样子。
“废话。”实话说,这一来二去之后,我对他再无多少害怕。虽然,心里也隐隐知道这人有许多部分是我根本无法了解的。而他现在表现出的懒散随意,只是因为不需要多么用心而已。
他轻笑:“我是在夸奖你。”
“了解。”真是夸奖,只怕以往等女孩子出来,总是要花上许久的时间吧。
“走吧。”他拉住我的胳膊。
我问:“去哪?”
他背对着我站定:“林燃,你能肯定昨天那样的事再不会发生吗?”
我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不能。”确实,谁能肯定?这个世界根本不会完美,人面之下,谁看得清谁?心是红是黑,人们总要吃到苦头才看明白。
“所以,”他转过脸,目光紧紧的锁着我,“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该怎么保护自己。”
我的唇在颤抖着,因为激动。
我的眼睛闪闪发光:“你是说,要教我功夫?”武侠啊武侠啊,我向往的世界!
听到我话的那瞬间,季寒愣了一下,然后不可抑止地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林燃,你太有趣了!”但他很快敛住笑,正色对我说:“保护自己,并不能仅仅靠拳脚。”
而我,此刻正默默地看着他,用心把他的话记下来。
那些日子里,我以为,那全是真理。
整个寒假,爸爸妈妈上班的时候,我都会和季寒约好见面。
然后,他教我学。
这样的约见,除了我和季寒,再没第三个人知道。一想到这,我就不由自主开始兴奋。但当他真正开始教的时候,我却能很快敛住心神,专注地学。
季寒教给我的,是最最实用的东西。
不仅仅是拳脚,当然,却是有的。
毕竟拳脚也是很有效的东西。
他真不是一般的会打架,后来我才发现,那天在办公室打那人渣的时候,他下的手已经够轻了。
那是寒假的第二天,昨日的晴朗似乎是天气的回光返照。前几日的大雾预兆显现在这天,早上开始,就飘起小雪,细细小小的,滴落便融化了。但到后面却越来越大,鹅毛般的雪花打着旋儿落下来,没多久,所有的街道房屋全部被盖上了一层白色。
踩在雪上,脚底有种特别的感觉,软软的,但会发出极细微的响声。
“真是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我不禁感慨。
季寒本来是在校园的某个角落教我简单的对打,听见我这句话,忽然停下来,对我说:“林燃,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天知道我有多久不曾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了,当然,学校组织的除外。
所以我也高兴起来:“好啊好啊!”
真是一时心血来潮,便兴冲冲的去做了。
细细想想,我们都还是孩子心性。
这天那趟公车人特别多,挤满了似乎再无空隙。我们站在中段,他一手拉着车上的扶杆,另一手牵着我。
“我一直觉得公车的容量最神奇了,好象永远也装不满。明明现在已经这么满了,可是到了下一站,门一开,又照样上来些人。”不停的上人,却没有人下车,我小声抱怨。
季寒好笑地看着我:“车里有个黑洞。”
“说不定真有,容积仿佛无限大。”我咋舌,隐约觉得有只手在我腰间蹭着,我轻呼出声。
“怎么了?”季寒问。
我用眼神示意,这车上有色狼。
他皱起眉,目光在我周围扫视了一遍,最后把视线停在我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身上。
我们到了站,我正要下车,却被他拉住了。他冲着我摇摇头,让我等会再下。
等那年轻男人下了车,季寒牵着我跟着他下了车。
该那男人倒霉,他一下子拐进一条没什么人的小巷。几分钟后,他发现不对,站住转身,恶狠狠地朝我们喊:“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我看戏似的站着,而季寒则不屑地看着他。
也许在这个男人眼里,我们只是两个孩子,而且我还是个看起来文静秀气的女孩子。而他自己,的确看上去也是高大强壮的,怪不得有恃无恐呢!何况,这时候从巷子那头走过来两个人,他们熟络地打着招呼,像是一伙的。
季寒开了口:“就是你刚才在车上骚扰她?”
那男人并不以为然:“是又怎么样?”他同身边另外两人一起,轻蔑地望着季寒。
“不怎么样。”季寒沉声说。
他已经出手,这次简直不曾给人留有余地。
季寒的每一拳每一脚比风都要快,那三个人连招架的力气都没了。
那三个人最后的惨状只能用不忍卒睹来形容,他们趴在地上根本无法再动弹,头上全是青紫,肿得老高。
我有些担心:“他们不会挂了吧?”可是心里却对自己惊讶着,为什么我一直置身事外的看着这一幕?看着红色和白色混杂在一起,那种狰狞。
我只觉得有趣。
多么可怕。
他说:“放心,我有计算好,他们刚好够躺几个月。”
听季寒这么说,我只能傻傻地望着他。这还是个人吗?打架的时候还能计较拳脚的轻重,而且是三个人!
“上次打那个人渣也是计算好的,一个寒假之后,他就又是那副齐整样子了。如果不是因为寒假,我根本不会打他。”他挑着眉,眼睛半眯着,忽而一笑,“我会用别的方法。”
他的语气是那样冰冷,我不禁打了个寒战,问:“你真的是人吗?”
侧面看过去,他的眉眼飞扬,“我是季寒。”其实这句话,也挺嚣张的。
不过听到的我,却点点头,因为他有资本嚣张。
“他们不会报警吧?”这可算得上故意伤害罪。
“不怕。”季寒狡黠地眯了眯眼,“说出去,谁会相信一个高中生把三个大男人给撂倒?而且……”他锐利的眼光看向那三个人,撂下狠话,“如果敢报警,下一次我会让他永远也说不了话。”
他的声音朗朗,穿透许多层空气。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可是他就这样站在雪地里,风卷着雪花慢慢地飘扬,天空浮现淡淡的蓝色。
漆黑的刘海柔软地搭在额上,下面那双深而亮的眼睛里是冷厉的光芒,嘴角微扬,眉毛上挑,身材修长。
这一幕,真像画一般,被我深深的刻在心里。
那天自然是没看成电影,最后我们又搭公车回到学校。
回来的车空荡荡的,我们并排坐在座位上,窗外的景色不停地变换。
“最近真容易碰上这样的事,大概我该去求神拜佛了。”我叹一口气。
季寒笑:“因为你看上去好欺负。”
并不是越漂亮的人才越容易让人起歹心,而是那种看起来不会反抗的人。
因为最容易得手。
我也笑了:“可惜他们错了。”
“是啊,他们以为你是仙女,但你明明是个巫婆。”
我瞥他一眼,呵口气,面前浮起淡淡的白雾,再朝车窗上呵气,窗户便被白白的一层遮住。
这样就可以在上面写字了,我在车窗上画出一个小小的笑脸。
旁边的季寒看着我小心翼翼的动作,突的伸出手,呼的一下全部抹掉。
我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他却在原来的位置,画了个更大的笑脸。
“笑,是越大越好的。”
我咬着唇盯着车窗上大大的笑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笑就是快乐,而快乐,是越多越好的。
过犹不及,乐极生悲,这些,统统被抛在脑后。
只因为此时,是真正快乐的。
开学前一天和黎好约了去学校看分班表,其实她是文科,我是理科,怎么也不可能同班。我在电话里刚这么说完,她马上骂我没良心。
哎,说实话也叫没良心?这个世道真的变了。
从寒假第二天开始雨雪天气一直延续到假期结束,这天却完全晴了。早上起来发现太阳出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心里涌动着喜悦。天气也能左右人的心情,我总算相信。
明朝比我高一级,高三的他忙着备战高考,他的寒假比我短了许多。
所以当我出门的时候,竟然在门外碰上抱着堆书的他,着实吃了一惊。
“咦,你怎么在?”不是早该上课了吗?
他温温润润的笑意流泻,直比外面的太阳还要暖和:“小燃你忘了今天周几?”
啊,果然,今天周日。
我吐吐舌头:“真的忘了。”
“傻。”扔下一个字做评语,他转身上楼。
我望着明朝的背影,疲惫满身的背影。我仿佛能看见,他肩上被无数道题目压着,也被家人朋友的期望压着。忽然有些惶惑,像他这样出色的人,也会被高考逼到如此境地,竟也会这样疲倦?然而又有些失望,我原以为他该是再曲起他修长洁白的手指,在我额上敲一下的,可是没有。
在高考的面前,人和事都在改变着。
但,明朝,明朝,你不会变的,对吗?
“真慢!”黎好盯着表,数落着我。
我摇摇她的手臂:“不是没迟到吗?”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呢!
她一本正经:“可是你比我晚到。”按照她的逻辑,只要我比她晚,就是迟到。真正是强盗逻辑,我翻翻白眼,以后还是祈祷她迟到好了。
“走走走,去看咱俩分哪班了。”她拉着我朝学校里走。
“哎?”黎好忽然停下来,兴奋地说,“学校有变化哎!”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我知道她在说新修的花坛和装饰过的路。隔了一个假期,总会对学校会有些熟悉夹杂陌生的矛盾感觉。以前我也有,可这次完全没有。寒假常常来学校,简直像每天都在上课一样,每一个细小改变都早被发现了。
我侧过脸看路边的夹竹桃,叶子还是浓绿,似乎毫无改变。
“你在一班?”黎好指着我的名字叫着,“而我在十一班?”
“是隔得有点远。”我摸摸头。
她继续叫着:“为什么隔了这么远?为什么?”完全无视周围人奇怪的眼光。
我继续在那红底黑字的表上找着名字,季寒和徐成毅。
黎好比我先一步找到徐成毅,这次她没有大叫,而是低声凑在我耳边说:“看,徐成毅在十班,和我很近呢!”
我却呆滞地盯着季寒的名字,他的名字只在我下面五六行的样子。
他和我,竟然真的分在一个班。
开学那天刚到教室,我就看见季寒。
他站在窗子边上,垂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我则低下头在每张桌子上寻找自己的姓名,分新班级都会这样,在课桌上贴好学号姓名。
刚看完几张桌子,就听见季寒微带嘲讽的声音:“林燃,你的座位在这里。”
他指着张不前不后的桌子,头发被风吹起来,脸上是我已经很熟悉的神情。
我走过去,把书包放下,伸过头想要看看同桌是谁。那张纸上,季寒两个字,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撇嘴:“你真是神通广大。”
他望着我:“那是当然。”满脸张扬的神色,他边说着边凑近我的脸,“不过,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呀!”
我表现出的慌乱,让他似乎很满意。
心里有什么缓慢的膨胀着,无声无息却又真实存在。
期待中,夹杂着不安。
再不理会他,我趴在桌上补眠。
其实,并不是排斥和季寒同班甚至同桌,真要说起来,我还隐隐有些期盼这样的日子。只是,寒假那日我曾和他提起分班的事情,他就告诉我,我们会成为同班同学。
但那时我可不信,“哪有那么巧?”
笑容在他的脸上流转,他摇摇手指:“不不不,我不需要巧合。”
哎,我那时就该想到,这其中他必定做过什么。
但我却偏不相信,还和他打了个赌。
这下,我真是自找苦吃。
季寒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林燃,我不是说过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他是说过,而且他的教诲,我怎么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