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刑侦]》宓晞

73、情同姐妹

　　在那个阴雨连绵的午后，邱小璐又一次离开了家。她带着宽檐帽和墨镜，试图掩盖脸上的淤青。
　　男人下手越来越重了，从早上五点回到家，就开始对着还在睡梦中的邱小璐拳打脚踢。他打人前从不说理由，就是打，打累了就停了。
　　邱小璐好几次被打得嘴里全是血，自己打车去医院治疗。医生看出是家暴，要替她报警，她都拼命拦住。
　　“不用不用，夫妻之间吵吵架而已。”她这么解释道，用尽办法维护男人。
　　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因为男人有钱，是亿万富翁。
　　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
　　邱小璐出身平凡，平凡的家庭里的一个平凡的女孩，如果她不起来反抗命运，以后大概率就是找一个平凡的工作，嫁一个平凡的男人，在柴米油盐的算计里，在锅灶炉台的炊烟里，一边抱怨，一边做梦。
　　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她深谙女人一旦结婚一旦把自己归于家庭主妇，就会极速衰老，人生也意味着将趋近结束。
　　邱小璐有着不错的容颜，这让她从少女时期就有着非同寻常的桃花运，男孩挣着给她写情书，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足足能够垒起半人高。
　　但是她从不表态。
　　她看不上那些与她一样平凡的男孩，她甚至不想浪费时间去与他们多说一句话。
　　她一心想要好好读书，想要接触那些只有在总裁小说里才能遇见的帅气多金男。
　　也许因为她足够努力，所以她达到了自己的目标。
　　在研究生毕业后，她进入了银行系统，一个每天都被巨额现金围绕着的工作。
　　因为她是读完研再进去的，所以她在那里其实已经算不上年轻了，有大把又年轻又漂亮的女孩，每日把自己打扮地妖娆漂亮，就算是大家统一穿的制服，她们也会费些小心思，找裁缝将制服改得更显身材。
　　大家有共同的目的。
　　能够钓到金龟婿一了百了。
　　邱小璐又气又急，她年近三十，日渐衰老，因为心高气傲，她错过了好几个条件还不错的男人。西瓜丢了，芝麻更不愿意再捡了。
　　就这样一直耗着，难免叫有心人说闲话。
　　事情在遇见了田丽丽后发生了转机。
　　田丽丽是被银行请来拍广告做代言的模特，彼时她在镇江已经小有名气。
　　银行派邱小璐接待了她。
　　田丽丽当时只有二十岁出头，年轻又漂亮，面对镜头充满了活力。
　　看着她，邱小璐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年轻漂亮，又充满活力。
　　可凭什么还是不能成为富家太太？
　　田丽丽很热情，在拍摄之余便与邱小璐手挽手，聊工作，聊服装，聊化妆品，聊男人。
　　田丽丽喊她邱姐，并让她喊自己丽丽。
　　田丽丽说：“有钱的男人，不用点手段是钓不到的。等他们来钓自己，那不可能。”
　　邱小璐对此很感兴趣，问：“那要怎么用手段？”
　　“先让他失意，再让他得意。一个成功的男人，因为看不见自己落魄的一面，所以才自以为是。”
　　邱小璐将这句话揣在脑袋里，时时刻刻地回想着，思考着，并且开始寻找目标。
　　目标不在于年轻与否，不在于婚配与否，不在于善良与否。目标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多金。
　　她原本想选自己部门的科长，那个中年男人已经离异，孤身一人，颇有些家产，出手很是大方，还总喜欢跟部门的女孩打情骂俏，是个很容易上钩的鱼。
　　但是邱小璐还是不满。
　　他开着一辆奔驰E300，普普通通，想必平时的有钱大方都是装出来的。
　　她后来又看中了国际对外部部长，虽然是个已经头发花白，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但确实有钱，每日开着劳斯莱斯幻影，霸气又拉风。
　　就在她准备实施计划下手的时候，银行调来了一个新行长。
　　黄兴荣，彼年三十三岁，帝国理工大学毕业，父母亲则是出色的商人。
　　即年轻，又多金。
　　邱小璐在见到他第一眼起就蠢蠢欲动。她很害怕，甚至丢去了原来的高傲，主动融进同事圈子里，请客吃饭，买小礼物，为的是多打听黄兴荣的消息。
　　在确定黄兴荣就是自己的目标后，她联系了田丽丽。
　　那个时候的田丽丽已经开始频繁出入高档宴席，与那些有钱的老板杯盏往来，所交的男朋友也是非富即贵。
　　接到邱小璐的电话后，她仍然很热情，说好久不见，她也正好在想念她。
　　她们约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在市中心的旋转餐厅里，邱小璐向田丽丽询问如何能够钓到黄兴荣。
　　“先让他失意，再让他得意。”田丽丽还是这句话，然后又说，“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什么？”邱小璐心下一惊。
　　她虽然觉得田丽丽是个不错的朋友，但肯定不会愿意与她分享黄兴荣。
　　田丽丽当即表示，她对黄兴荣没有兴趣，她已经有了目标了，并且已经实施了第一步计划。
　　“北美投资集团东亚分公司的第一把手，于聪。我找了几家快要倒闭的大公司包装了一下，骗他巨资收购，现在亏损几十亿。”田丽丽淡淡地说，然后品一口甜点。
　　“然后呢？”邱小璐问。
　　“然后他被总部处分了，如果不把漏缺补上，就革职查办。”
　　“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之后就要靠邱姐了。”田丽丽微微一笑，说，“我会建议他去银行贷款，先把空缺补上，多的钱用来做其他投资，一举两得。”
　　“这样挺好，挺好的……”邱小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这根本不可行，没有银行会贷款给一个信用严重缺失的人或公司。
　　“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吗？”田丽丽握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看着她，“事情我会来操作，等文件准备好了，你只需要帮我盖个章。”
　　“盖什么章？”
　　“审批的章，在行长抽屉里，你能拿到吧！”
　　“那个我拿不到，有专门的保险箱……”
　　“你想嫁有钱人对吧！”
　　“……”
　　“不用点手段，怎么可能嫁入豪门？”
　　“……”
　　“我会帮你的，你放心好了。”
　　邱小璐弄坏监控，闯入黄兴荣办公室的时候，她浑身颤抖不止。她知道自己在犯罪，可她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要嫁给有钱人。
　　她与田丽丽暗箱操作，帮于聪贷到高达二十三个亿的贷款，用于填缺和创业。
　　于聪不久之后便因此被撤销处分，总部认为他做事得力，一度还想将他提拔到更高级别。
　　而田丽丽，也因此与他走得更近。于聪在一场慈善晚会上对所有人介绍自己的娇妻，他说：“丽丽是我的救命恩人，人美，又聪明。”
　　多么动人的爱情故事，多么琴瑟和弦的神仙眷侣。
　　而黄兴荣，则因此锒铛入狱。
　　调查者认为是黄兴荣自己弄坏了监控，监守自盗，理由是发现他家的生意有亏损，认为他挪用公款以弥补生意上的漏洞。
　　作案动机，作案手法，都那么让人信服，一时间大小媒体全部在谴责他。
　　「最年轻行长贪污近百亿！」
　　「没有底线的人将有多恐怖！」
　　「定罪，有期徒刑十年！」
　　他父亲的生意，其实只亏损了很小的一笔钱，只要下一笔生意成交，就能补上。
　　但调查组为了省事，没有管那么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黄兴荣头上，迅速完成任务。
　　黄兴荣由天堂坠入地狱，却仍不知世界上有一个叫邱小璐的女人。他本该与她毫无交集，却从此与她有了羁绊。
　　黄兴荣入狱后，失去了相恋多年的女友，一堆原先称兄道弟的朋友，父母每日以泪洗面，为他奔波诉冤，可不到一年就相继在抑郁与病痛中死去。
　　而他作为孝子，却没能去送他们最后一程。
　　被世界所抛弃，他几度在狱中寻死，却奈何都被狱警及时发现，又将他救活。
　　生不能死不能，谁又能拯救他？
　　于是她来了。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监狱里来看望他。
　　“行长，你认识我吗？”她笑着问他。
　　他怎么可能认识，可当下却不敢承认。因为她是在他落魄之后，来看她的唯一的人，他害怕说错了话会惹恼她，让这唯一的人也离他而去。
　　“认识……认识，你是……”
　　“我是邱小璐。”她说，“行长，你再坚持几个月，我已经在想办法救你了。”
　　他看着她愣，问：“你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她笑着摇头：“罪已经定了，是不是冤枉的已经没有人管。但是我们只要把挪用的公款还回去，不就能减刑了吗？”
　　“可是……我到哪里弄钱？我已经身无分文。”
　　邱小璐看见原先这个自己渴望而不可及的男人，变得落魄，贫穷，一无所有，一时有些迷惘。
　　她好像上当了，田丽丽好像骗了她。
　　不对啊，她不是为了钓一个贴心的男人，她是要钓一个有钱的男人。
　　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已经没有钱了，那自己为什么还要为他而奔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