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太监》墨挽晴

23、求情

　　“陛下饶命啊！奴才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未做过让陛下厌烦的事——陛下杀了奴才，谁还会如奴才这般伺候陛下舒心！谁还会像奴才这般，让陛下觉得奴才才是您的心腹呀！”
　　庸公公言外之意，在钦安殿里的人都格外听得清楚。姚玉心里也十分清楚，庸公公伺候君主大半辈子，早已得心应手。
　　君主没了庸公公或许会觉得整个皇宫还不如他一条狗让他觉得舒心吧！
　　“陛下。”姚玉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地打断了这里惨状，惊人心魄的喊叫声瞬间在她出声之后变成凝固，仿佛空气都被僵化了：“求陛下放过庸总管一条生路......”她吸着气颤抖着说着，话音弱弱地落下，姚玉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忘了呼吸！
　　“唰”地轻微响声，一道薄薄的黑纱撩得灯笼都晕晕乎乎的，黑影随之朝姚玉眼前蹲了下去。
　　看向了他瘦削的好似精雕细琢的脸庞，轮廓在灯笼晕光下格外气宇轩昂，那分明就是一张妖娆无害的盛世美颜。
　　姚玉心中隐隐动了恻隐花痴的心情，可当看到他深邃的星眸里满是寒光剑戟，倒吓得花痴一哄而散了。
　　她惊得脑海一片空白，感觉到干裂的嘴唇蠕动地消弭了声音，只听到他诱人磁性的嗓音就像夜空中划过一道疾驰的彗星，这般令人没有一点好感。
　　“你为什么要替他求情？”他一语直直地把刀横在了她的心上，只等着她下一秒答得不对他的胃口，随时剐了她的小心脏。
　　姚玉眼眸极快地颤动，他忽然箍着她下巴没使劲，可姚玉就是觉得他使力了，所以嘴上半天不哼出一个蚊子的声音。
　　“没听到他方才一个劲地要置你于死地么！”他继续说了下一句，姚玉提着心眼才肯放下来。
　　“回陛下......奴才以为庸总管的话虽然直击中奴才的要害，但奴才到底是他调/教出来的。陛下再怎么觉得奴才伺候得有一丝丝让您觉得顺手，全因庸总管调/教的好。”
　　“呵——”他喷薄一笑，星眸瞬间变成漂亮的弧度，一场黑洞终于变成了星光闪闪，姚玉感觉那一瞬间仿佛在做梦，“所以呢？”他紧接着问道。
　　“庸总管伺候陛下最长久了，奴才怕没了庸总管伺候陛下，陛下会觉得奴才不如庸总管有一万个顺心应手的。”姚玉绞尽脑汁也就能说到这了，她绝不敢想后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所以你想替他死，是吗？”他手下力道渐渐紧缩，姚玉感觉他在一点一点使力，心里一下子没了底，如催命符似的一点一点地贴着她走。君主的声音深深刺进她耳里，一字一句地诱惑如黑夜中一道闪电，震的姚玉心里一颤一颤地如小鹿乱窜。
　　“奴才的死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奴才绝无怨言！”她不知道这句话她说过几回了，回回求死，姚玉感觉不是君主要她死，而是她跟死过不去了。
　　也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令君主渐渐松开了她的下巴，只听到他冷哼一声道：“你这只狗可真有意思！”说完这句玩笑话，他站了起来，朝那两个侍卫一挥手，侍卫立马松开了庸公公。
　　庸公公方才做噩梦似的惨叫，现在自己被两个侍卫松开了，他立马跪着爬到君主脚下，感激涕零：“谢陛下不杀之恩！”他颤抖地拽住君主衣下一角，像抓住救命稻草道：“奴才定会尽心尽力地伺候好陛下，绝无二心！”大概被刚才那棒杀吓怕了，庸公公信誓旦旦地表明深刻的忠心。
　　君主似乎听到茧子味了，并不理会庸公公感激涕零地说出那番惊天动地的话，而是语气逐渐冷凝淡淡地道：“你可知你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庸公公感激涕零得愣被泼了一冷水，好像君主浑然不把他忠心耿耿的话放在心里，抑或是他的忠心已经日月可鉴，君主看也看烦了，听也听腻了，仿佛刚才喝令乱棍打死他全然是君主一句无心玩笑的话。
　　庸公公错愕地抬头愣住了，嘴上求饶的口型张着的，看起来是哑巴吃黄连了，咽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君主撇开视线，轻飘飘地一甩他的水墨长袍，愣是从庸公公惊愕的表情中，手中如断了线的风筝脱离地飘向了龙榻上。
　　君主重新端坐在龙榻上，抬手一勾，姚玉一眼认出他的手势，连忙跪着小跑爬到君主脚底下时，一位宫女早就新换好了热水放在了脚踏下面。姚玉瞧这个情形，君主是要她伺候洗脚。
　　姚玉伸手探了水的温度后，才捧着君主脱下了龙靴，去了袜子，放在盆里，没听到君主一丝不耐的呼吸，才认真地撩拨水侵润他的脚并按摩。
　　洗脚时，姚玉做得一丝不苟、小心翼翼，就怕一念之差，又招来杀身之祸。
　　按摩脚底不多时就听到君主不时发出深吸一口气的舒服声音，他整个人向后微微仰着，两只手支撑在两边扶手，那种舒服如同身在云端。
　　姚玉心里暗暗偷笑，她庆幸自己的手法让君主感到依赖，也就没了要杀要罚她的念头。
　　在姚玉擦脚的时候，君主才慢悠悠地朝庸公公招来橄榄之手，庸公公快速爬到君主跟前，君主低头问：“你现在知道哪里错了吗？”
　　庸公公像被受到了灵魂拷问，身子微微一僵，嘴张着不知要说什么，但抵不过君主投视过来凌厉的目光，他慌忙道：“奴才......奴才......”他语无伦次地察看到君主目光一偏，他在瞥一眼姚玉，庸公公立刻茅塞顿开道：“奴才不该把脏水泼在余闲身上，误解余闲，蒙蔽陛下！”
　　“好，你自己终于知道错了。朕说过，这个余闲必须是朕来亲自调/教，岂有你来说舌！他犯没犯错，朕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就不用你来给朕指鹿为马！”
　　庸公公吓得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陛下责罚！”他“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直到他的额头发青。
　　“你！”君主忽然在姚玉头上伸出手指头道：“把朕洗过的脚给庸何灌下！”
　　“啊？”姚玉傻啦吧唧地张嘴愣看君主一抹玩味的笑意，在她话音刚落，君主的表情立刻变成了狰狞，他的手指头千钧一发地夹住了她的下巴，幽暗中散发着铿锵的声音击中姚玉的心灵道：“朕说过你是朕调/教的人，庸何也是朕要调/教的人，没有朕的允许，你们谁也不要在朕的面前挑拨是非，当朕是三岁稚童糊弄过去！”
　　“奴才不敢，奴才谨遵陛下的教诲！”姚玉立刻担保道，君主的手渐渐地松了，姚玉继续加一把火道：“无论私下还是在陛下跟前，奴才定要对庸总管以礼相待，绝无冤枉他的心思。”
　　他狰狞的脸色柔和地一笑，道：“就你会说话！”赞叹一声之后忽然声音一变，命令道：“灌给他喝！”
　　姚玉听出君主不容置疑的声音，她慢悠悠地端起洗脚水对向庸公公，庸公公一副认命赴死的样子张开嘴任由姚玉强灌了下去。
　　君主见庸公公安分守已地全数喝下他的洗脚水，便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跨过他们二人之间道：“朕白日里听颜贵嫔那里缺了一个管事的太监。朕瞧着韦效近日做事总是不对朕的心思，朕本想杀他了之，可是皇后对朕说过要善待宫里的宫女和太监，朕瞧韦效去伺候颜贵嫔最合适。”他扭头俯视一侧的人儿问：“你觉得呢？”
　　庸公公刚吞下洗脚水，难受得说不上话，这时见君主问他，倒吓得把多余流出来的水强迫自己咽了下去，道：“陛下的安排合情合理，只是陛下身边没了副管事的，奴才怕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万一又让陛下觉得奴才无用——”
　　“这不——”他歪下头，庸公公顺势看去，他点的是姚玉，道：“有现成的在这呢！”
　　庸公公讪笑点头道：“余闲虽然是奴才身边调/教过来的人，可是她才刚来伺候陛下，恐怕资历太浅，怕陛下用着她，时有不称心的时候，万一伺候不好陛下，倒又是——”他本想习惯性地甩锅给姚玉，但经过方才泣血的教训，庸公公万万不敢冒这个风险了，道：“奴才的罪过了。”
　　“他自然要好好调/教用着，只是韦效绝不能出现朕的眼皮子底下了。”
　　庸公公知道君主已经弃用了韦效，转而又笑道：“奴才全凭陛下决断。”顿一下，又问：“不知今晚陛下要哪个美人伺候？”
　　君主道：“朕记得前日刚封了高贵人。”然后他朝前走去，融入到烛火昏暗之中，声音几近鬼魅：“就让她过来伺候朕吧！”
　　庸公公高声不免带着喜色道：“是，陛下。”
　　退出钦安殿，在走廊处，庸公公先屏退了近身太监，转脸气愤填膺地道：“好你个余闲，你竟在陛下面前把我害得好苦！”
　　姚玉笑着毫无畏惧道：“是总管您先把奴婢拉下水的，奴婢无法，只能对君主先表忠心，然后再给总管一个惊喜！”
　　“你......你别说得那么好听！”庸公公气得脸色红涨，道：“你还自称奴婢，你是想让陛下知道后害得我和郑夫人都不好过吗！”接着他威胁道：“别忘了你的亲娘在郑宰相府里，还有你姐姐还在颜贵嫔身边，若你敢对陛下说漏一个字来，我定让她们都不好过！”
　　姚玉依旧浅笑不失礼貌道：“庸总管既然想大伙都鱼死网破，总之活着全都受罪，不如顺庸总管的意思，该死的死，活也要好赖着活。”听到庸公公急得呼吸不畅，姚玉继续无害地笑说：“您看呢？”